“小红~”卢鸿远一开始还尾音荡漾,  以为小红这是在舍邱玉婵而就他。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等、等等!”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嗷!小红,  你怎么了?嗷!小红、不是、老大!老大救命!玉蟾兄救命啊!嗷嗷嗷——”

    邱玉婵和马文才眼睁睁地看着,红腹锦鸡好似刚刚那两只狂暴的山鸡一般,  一路追着卢鸿远啄回了书院——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那两只山鸡到底为什么要追着这家伙啄了呢。

    回去的路上,  他们还遇到了带着人来救人的梅姑娘。

    虽然卢鸿远一路被小红追着啄的画面有些可怜……咳咳,  外加一些喜感;但好在人和鸡都回来了,  还有因为卢鸿远已经无力顾及、所以是由邱玉婵和马文才带回来的两只山鸡的加餐。

    所以被梅姑娘叫出去的一行人不仅没觉得白跑一趟,还颇有些不虚此行的意味。

    因为声音难听而被山鸡追着跑,大概也算是人间门一大奇景了吧?

    没被梅姑娘叫去的那些学子们,  虽然见不到这样的奇景,  但他们好歹听到了八卦、吃到了山鸡。

    放眼望去,  在这件事情里面真正受到伤害的,  好像是有卢鸿远一个人?

    不止被山鸡啄了,还成为了同窗茶余饭后的谈资。

    卢鸿远倒是无所谓谈资不谈资的,  只是他坚决不肯承认,  自己的叫声难听!

    为此,  他在山里多番实验。

    好在他这个人是个要命不要面子的,虽然嘴上倔着不肯服输,  但是行动上,  他还是每每都老老实实地叫上了邱玉婵和马文才。

    喊他们的频率高了,不敢再打扰他们了,  他就叫上周卜易跟葛子安。

    为什么要这样多番实验呢?因为这家伙的叫声还真是有那么神奇!

    声音范围内没有什么山鸡野兔便也罢了,但凡有此类小动物存在,它们必然是要红着眼睛杀出来的!

    对!除了山鸡以外,  就连兔子田鼠,也都受不了他那奇奇怪怪的叫声。

    只是鸡类动物的反应更大,不管多远,只要它们听到了,它们就会觉得受不了。别的动物吧,只要卢鸿远不变调,不站在离它们很近的地方叫嚷,它们的抗性还是更高一些,偶尔也会选择避开。

    邱玉婵和马文才惊奇之余,便随他走了几次。结果跟着去的次数越多,反而愈发惊奇了。这惊奇着惊奇着,邱玉婵就顺手把他卖给了武开泰。

    武开泰乍一听闻这回事儿,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没关系,她和马文才、周卜易和葛子安,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果不其然,只是实验了两天,武开泰看向卢鸿远的眼神,就炙热得卢鸿远每每看见他,就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想捂住自个儿的臀部的冲动!

    他当然知道武师兄对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但是武师兄看他那眼神——他是真的怕啊!

    据说武开泰现在已经在跟山长商量,要将卢鸿远作为跟松落书院的唯一一场团体赛的秘密武器,保送他出战了。

    卢鸿远平时一个那么爱炫耀、那么藏不住话的人,这次在武开泰对他的“要保密,我们能探听对方的消息,对方一样也可以,不能让他们在开赛以前发现端倪,从而找到针对他们万松书院的战术的办法”的要求下,他简直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别说是一直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的邱玉婵和马文才了,就连早就习惯了他的思维方式的周卜易和直觉系的葛子安都觉得相当震惊!

    面对他们的疑惑和震惊,卢鸿远只苦着脸,“行了,现在就武师兄一个人这么看着我,我都已经觉得要受不了了。

    要是这样‘热情’的人再多来几个,以后我都不敢到我们书院的澡堂子里去洗澡了!”

    “热情”这个词,他吞吐得颇为艰难,看起来是相当想给武师兄那灼热的眼神换一个更加露骨的形容词的。

    但是——【怂jpg】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卢鸿远瞬间门怨念满满——他怎么就结交了这么一大帮损友!

    几日过后,书院马场正式开放,他们的马术课也被正式提上日程。

    上课的时候,每个学子都可以借用书院的马匹,在书院建成的跑马场中进行练习。

    为了避免争议,马匹随机分配。

    书院的马匹,其实匹匹都是良驹,可惜耐不住马文才的惊风太过拉风。

    它不仅是独属于他一人的专用马,更是一匹血统高贵、能日行千里的绝世好马!

    万松书院的泰半学子,都想悄摸着上前去给惊风喂胡萝卜。

    只可惜除了马文才和邱玉婵以外,就是专门给它运送草料的马夫给它递胡萝卜,惊风都是不开尊口的。

    愈发羡慕坏了万松书院的一众学子!

    这其中,马文才尤觉心情微妙。

    身为太守之子,他真的没少被人巴结。

    初入书院的时候,其实书院里也有不少这样的学子。只是有了邱玉婵以后,他愈发对这种并非出自于真心的行为感到不耐了。

    维持一下面子情,轻易不会给他们没脸,这就是最多了。他甚至不会给他们环绕在自己身边、打扰他和邱玉婵相处的机会。

    世家子弟,几乎个个都是人精。若是有人连这样明显的讯号都看不清,他也不需要给这种人留面子。

    于是马文才的周围,空前地安静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惊风,被人用这样炙热中带着羡慕、羡慕中又带着丝奇怪的讨好的眼神看着。

    没办法,千里马在外头都算少见。

    更何况惊风还有别于其它良驹,显得异常灵性。

    若是它谁递的胡萝卜都吃,他们欣赏一二,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只对马文才和马文才喜欢的邱玉婵特别,一帮闲得无聊、甚至跑去观察夫子几天换一次衣服的书院学子们哪里受得了这个?

    于是一时之间门,马文才在书院里倒是前所未有的受欢迎。

    看得邱玉婵在一旁忍不住发笑,马文才嘴角一勾,便祸水东引道——惊风如今爱她更甚。

    好家伙,这是选拔还没开始,他们俩就要因为惊风而成为这门课程的热门人物了?

    时间门就在一天天的训练中飞速划过,转眼便来到了七月。

    六月一整月,大家都在为了训练的事情忙碌。

    剑术课上,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水平已然是这些人之中不可超越的了。

    大家苦苦争夺最后一个名额,这其中,以孔书易的进步最为明显。如果不出意外,这剑术比赛的最后一个名额应该就是他的了。

    马术课上,他们之前的期盼可以说是实现了一半。

    邱玉婵确实是不擅长马术,虽然课上的训练都会跟他们一起完成,但她对马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不断进步的同时,成绩总是构不上最高的标准。

    用武开泰的话来形容,就是她表演马术的时候,看着不像是来比赛的,倒像是来踏青的,怎么高兴怎么来。

    可惜马文才这个怪物!

    迄今为止,还是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短板!

    马术方面,他可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就以他表现出的水平,在金字塔顶尖的位置俯瞰他们这些人的资格还是有的。

    本来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两座大山,怎么说也被搬开了一座,他们怎么都应该松口气才对,谁知道教训途中,突然又窜出了两匹黑马!

    一个祝英台,平日里娘们唧唧的。上次齐文斌在校舍范围内捡到一条月事带,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祝英台!

    虽然最后梅师兄证明了他并非女子,不过有关于他的八卦,倒是被传得越来越过分了。

    谁让他身为男子,却又爱使小性子、爱用女儿家的东西、爱摆出女儿家的姿态呢?

    再有一个爱惯着他的梁山伯在他身边,两个人成天腻腻歪歪的,真是有够让人受不了的。

    谁知道这一回,他的“娘们唧唧”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祝英台在马上表演马术的时候,自有一种特别的柔美之处。

    而且她的动作标准、在马上表演的时候、姿势的每一次变换都显得干净利落,所以这种柔美就成了她的加分项,一种表演时特有的个人风格。

    如果说祝英台的异军突起,已然叫他们觉得难以置信。那许茂松在马上的表现,真的让他们彻底无话可说了。

    许茂松在万松书院,其实还是小有名气的。谁不知道这小子是邱玉婵的迷弟?你要是在他面前拿邱玉婵逗他,那真是一逗一个准。

    偏偏这小子的年纪,在他们这一届学子中还是最小。就连长相,都还带着股没长成的奶味儿。

    他们开口用邱玉婵逗他的时候,就跟逗小孩儿似的,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

    他在偶像面前还颇有些矜持,属于那种别人没功夫搭理他,他自己鼓起勇气、吭哧吭哧地抬头看人一眼,就能把自己看得两颊通红的类型。

    总之就是小孩子一样,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他剑术一般,倒是符合众人对他的想象——小孩儿么。

    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浑身奶气的少年,骑在马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多了一种他们说不出的自信和从容。

    哪怕他脸上依旧带着腼腆的笑容;哪怕你一拿邱玉婵逗他、他还是会破防;哪怕他就算是骑在马上,见到邱玉婵的时候,还是会吭哧吭哧地红起脸。

    但是这个时候,谁都无法再将他当成是一个小孩子看待。

    惊风是马文才的专属马,属于许茂松没机会碰到的类型。除此之外,无论是多么烈性的马匹,到了许茂松面前,都会自觉地俯首帖耳,化身成在此之前他们难以想象的乖乖崽儿。

    也是到了此时,他们才知晓,原来这个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奶里奶气的家伙,竟然是青松马场的二公子!

    青松马场是杭州最大的马场,曾经给皇上敬献过御马、他们给杭州的驻军提供马匹、就连万松书院的人人艳羡的属于马文才的那匹惊风,也都是出自于青松马场。

    青松马场的大公子许茂青比幼弟许茂松大了十岁有余,很早就开始接触家中事务,相较于受宠的老来子,外人对能干的长子的印象显然要深刻得多。

    许茂松自报姓名的时候,大家可能很难借此联想到他的身世,毕竟整个杭州的世家大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是他一自报家门,大家很快就能意识到他的这个名字所具有的含金量。

    当然,对于万松书院的的学子来说,身为他们的同窗的许茂松,他所具有的能力远比他的家世更加令人感到震惊!

    如果说,祝英台和马文才的马术表演,已经足以称得上是优秀的话;那许茂松的表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就算祝英台和马文才的每一个动作完成得都很好,就标准度来说,说不定也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但是许茂松的动作,就不仅仅是标准,还有美观和艺术性。不管是完成度还是欣赏度,都可以称得上是无可挑剔。

    如果说祝英台和马文才是比赛的选手,只是奔着完成比赛、进行比拼去的;那许茂松的出现,大概就能让人眼前一亮,领悟到马术表演这一项目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马文才是全能无短板、祝英台是异军突起的话;许茂松在马术这一领域的表现,就好像是舞剑时的邱玉婵,那是一个领域内,无人能出其右的存在!

    是以在这个六月,孔书易和许茂松可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邱玉婵和马文才的优秀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可是他们这两个眉清目秀的、成天勾肩搭背的小子啊,竟然敢跟他们玩深藏不露这一套!

    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邱玉婵其实颇有一些担忧马文才。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门的相处,她也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争强好胜了。

    谁知道马文才表现得倒是挺豁达,说自己早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会因为有人在某一领域比他更优秀,就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

    邱玉婵还没来得及对他刮目相看,就发现那段时间门他变得黏人了许多,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尤其是在邱玉婵和许茂松接触的时候,只是普通地遇上了打个招呼,他都会尽力不表现出、但是确实很紧张的样子。

    邱玉婵又好气又好笑,气他的家庭环境,不知道他的长辈是怎么要求他的,才会让他养成这般不是第一就没有安全感的性子;笑他傲娇又敏感,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得不得了。

    六月大家都很忙,邱玉婵只会比他们更忙,因为在课业和训练之余,她还要赴梅师兄的约,跟他一起学习医术。

    不过介于马文才这样的情况,她还是尽力拨出了一些时间门来陪伴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马文才和梅文轩两个人针锋相对得厉害。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艰难训练的同时,就靠卢·猹·鸿远拼命地在瓜田里搬瓜来为他们续命了。

    可惜新鲜的瓜常有却不能常吃,卢鸿远作为书院特派的秘密武器,被武开泰拉去加强训练了。

    他虽然“天赋异禀”,可惜骑马射箭的成绩在一众学子里边,着实是有些不突出。在不公开他的特殊作用的情况,安排他进狩猎队,难免会被人说成是有黑幕——这多影响军心啊?

    武·胳膊肘往万松书院这边拐·开泰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逮着机会就给卢鸿远开小灶去了。

    好在没有瓜吃的日子到底还是短暂的,他们艰苦训练了一个月,剑术和马术的选拔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最后谁能参赛,大家伙心里差不多都有点数了。

    武开泰心里惦记着劳逸结合,在新一轮针对团体赛的培训开始之前,大手一挥,就把他们的日常训练量给减半了。

    倒是正好和卢鸿远的情况颠倒了过来,现在他们可以亲自下地吃瓜了!

    七月镇上会有一个大型的活动,名为鹊桥会,其阵仗比起前两个月的端午亦是不遑多让了。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早在端午的时候,就见识到了镇上的热闹和镇上姑娘们的热情。

    书院风云人物的瓜再好吃,他们也吃了一个月了!

    这会儿,所有人的心思几乎都涌动到了七天后的鹊桥会上。

    随着他们讨论度的日渐增高,邱玉婵也逐渐想起了镇上的那些小姑娘们。

    端午的时候,好像有姑娘说要送她荷包来着?

    那个时候她没想到杭州的民风竟然已经开放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当时没有及时拒绝。既然如此,这次七夕,她少不得要下山赴约,把话跟那些姑娘们说清楚了。

    哪怕那些姑娘当时说那些话可能只是为了应景或赌气,她也不想践踏这其中可能会有的一丝一毫的真心。

    只是这里面,好像还有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文才兄同进同出得久了,只是即将要在一个比较有争议的节日里跟他分开行动而已,她怎么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呢?

    ——这一切一定都是习惯的惹的祸!

    趁着这次七夕,她正好遏制一下平日里养成的不良习惯!

    现在这么磨磨唧唧、黏黏糊糊的,日后倘若真的要分开了,那该怎么办?

    说是这样说,决心也说下就下了,可是到了马文才面前的时候,邱玉婵竟然难得有些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好在二人相处了这么久,有些事情邱玉婵不用直说,马文才他也能看得出来。

    这个风流的、爱招惹桃花的家伙,现在心里八成是在惦记着山下的那些小姑娘呢!

    ——好在他早有准备。

    于是就在邱玉婵心虚莫名,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寝室里的马文才突然冲她招了招手,“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啊。”

    “哦,”邱玉婵慢吞吞地迈步进来,慢吞吞地开口道,“文才兄,马上就是七夕佳节了诶。”

    “我知道,”马文才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这几天,书院的学子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一群单身狗,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嗯,你有什么安排没有?”邱玉婵试探道。

    “我们家从来都不过七夕的,所以我应该会下山去看看热闹吧。”

    “嗯?”邱玉婵的声音很轻。

    七夕在这个时代是个盛大的节日,各地都有不同的风俗和过节方式。

    在他们那里,读书人每逢七夕就要拜魁星,拜魁星,得魁首。

    但是端看万松书院这几日的布置和动静,就可以得知这里显然是没有这个风俗的。

    但是在当地,每逢七夕,未婚少女都要拜织女、祈姻缘。已婚妇人则要在这一日沐发、得织女娘娘的庇佑。

    邱玉婵知道马文才是家中独子,没有妹妹。可是他有娘在,怎么会从来都没有过过七夕呢?

    是他娘家乡的风俗跟杭州本地的不同,还是……他娘已经早早地逝去了?

    邱玉婵转开视线,不想他被自己疑惑的眼神刺伤。就在此时,马文才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荷包。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邱玉婵重新转过头来,发现马文才的手上正略显珍惜地托着一个荷包。

    那荷包的配色并不活泼,背景是天青色和枯草黄,绣在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奔腾的骏马。

    这马匹虽然不似现代的相片,每一根毛发都显得栩栩如生,但是整体颇有些写意山水的韵味,可见其绣功的不凡之处。

    “这是我娘给我绣的荷包,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临走之前,给我绣了很多东西,从小到大的都有。”只是他从来都舍不得戴出来。

    邱玉婵的表情则愈发凝重,文才兄的娘亲既然能在离世之前给他留下这么多囊括将来要用的用品,那她的离世是意外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倒是更有可能是重病,抑或是……自尽。

    “你应该还没忘记你在端午的时候,答应过镇上的那些姑娘们什么吧?”

    “我没有答应!”邱玉婵下意识地、语速飞快地澄清道,“我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

    “那你还不是要去赴约?”马文才睨了她一眼,但是脸色却显而易见地变得好看了许多。

    “唔。”邱玉婵含混地应了一声。【心虚jpg】

    “那你就把这个带上好了。”

    “什么?”邱玉婵是真的没弄明白马文才的意思。

    “你不是要拒绝她们吗?你这个人,哄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以真代假,到时候总不可能真的戴着你娘给你绣的荷包去赴约,再用那些莫须有的理由来拒绝她们吧?”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她的确是不准备戴她娘给她绣的荷包去赴那些姑娘们的约,但是她准备带着梅姑娘给她绣的荷包去啊!

    梅姑娘如今正值妙龄,万松书院还真有那么几个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少年郎。只是梅姑娘对他们没那个意思,她既不想继续被他们纠缠下去,又没办法在人家没明确说法的时候自顾自地提出拒绝。

    眼看着这七夕佳节就要到了,她已经知道邱玉婵是个女子,同样也知道邱玉婵在书院里的影响力,就想给她送个荷包,让那些人知难而退。

    邱玉婵一听,哎呀,这不是巧了吗?

    刚好她也需要一个荷包!

    市面上卖的那些荷包,花样大多固定,戴出去太容易被镇上的姑娘们认出来。

    她娘给她绣的荷包,就像文才兄说的那样,她说话向来喜欢以真代假,用一部分真话来代替全然的谎言。

    没那个条件也就罢了,现在她和梅姑娘互利互惠,岂非是一举两得?

    要不怎么说马文才足够了解邱玉婵呢?

    她眉头一皱,他就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了。

    “七夕那天,”他狭长的凤眼微眯,“还有女人要给你送荷包?”

    邱玉婵老老实实,“是我,我拜托梅姑娘给我绣了一个。”

    “你!”马文才怒极反笑,“七夕那天送荷包,你不是已经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了吗?还是说,你喜欢梅仪婷?”

    “冤枉!”这可真真是大大的冤枉,“梅姑娘在我眼里,就跟我的亲妹妹差不多,我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这么龌龊的心思!”

    马文才根本就不吃亲妹妹、情妹妹的那一套,但是她都把这种心思说做是“龌龊”了,他姑且暂时放下自己对梅仪婷的敌意。

    却是醋上了梅文轩,“亲妹妹?”

    邱玉婵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的,我现在正跟着梅师兄学习医术。这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梅师兄又是把梅姑娘当成是女儿养大的,她可不就是我的亲妹妹了么。”

    邱玉婵这一张嘴,真是能把死人也给说成是活的。

    马文才彻底满意之余,心中同样也难免为她愿意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的行为泛起些许甜意。

    他走到邱玉婵的身前,伸出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腰带。

    “文才兄!”邱玉婵猫猫震惊。

    马文才就笑她,“没见过这么使唤自己亲妹妹的,这个荷包送你了。”

    “可是、可是……”

    “怎么?”马文才的神情变得危险起来,“你嫌弃?”

    “怎么会?”邱玉婵的语气坚定、眼神真诚,“我就是觉得,这个荷包,太过于珍贵了。”

    这可是文才兄他娘留给他的东西,看一眼都少一眼,更何况还是拿出来送人呢?

    马文才的眼神和缓下来,声音里更是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温柔,“邱玉婵,你是我的……好朋友,是我最珍惜的人。所以,我才会想把我最爱惜的东西交给你。

    如果可以,我还想让我娘看看你。我想告诉她,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很快乐,一点儿也不独孤。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荷包珍贵,请你不要拒绝我,我只求你好好珍惜它。”马文才甚至用上了“求”字。

    他也是长大以后,才慢慢发现,爹跟娘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爹只一味地想要他做到最好,可是他娘却由衷地希望他能快乐。

    可惜小时候不懂这个道理,还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努力,爹爹就会感到满意,不会再为了他的事情迁怒娘亲。他们家,就可以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除去吵闹争执,还可以拥有幸福美满。

    可惜……

    长大以后,虽然慢慢地意识到了爹跟娘的不同之处,明白了娘亲心底真正的期盼和渴望,可是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验证,是不是只要自己能过得快乐一点,不越来越像他爹看齐,就可以把娘亲留住。

    刚刚的那番话,马文才没有一丝作秀的成分。

    他娘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她留下的每一样东西,他都想好好珍惜。

    如果说,刚刚那番对话中,真有什么不尽不实之处,那大概就是他把目的和希望颠倒过来了吧。

    他想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最珍爱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邱玉婵可以戴着他送给她的荷包,拒绝其他喜欢她的人。

    之前邱玉婵就剖析过自己,清醒时的她,是一个敏锐但是在情感上、对方不说破、她就不会觉得对方是喜欢自己的人。

    醉酒以后的她,才是一个真正敏锐的、只凭直觉处事的直球系。

    可是就在刚刚,她好像……模糊地感觉到了马文才的一点儿心意?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这种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本来她在感觉到端倪的时候,就应该以防万一,在言语或行动中表露拒绝的意味。

    可是邱玉婵却没有拒绝马文才给的荷包,她只是像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一样地畅快地笑了起来,“文才兄?”

    “嗯?”

    “跟松落书院的比赛过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马文才帮她把荷包系上,“有什么秘密,非得等到那个时候?”

    “嗯——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邱玉婵想好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在书院留到结业时节,与其这样拖拖拉拉的,不如尽早说清事实。

    她不想再像这样意味不明地走下去了,这不像她。

    不过一切都得等到比赛过后才可以,这是她曾给梅师兄许下的承诺。

    揭露身份的结果,只需要由她自己来承担就好了。

    “不过你可千万要记得,你要是不记得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

    赌一把,如果他对这件事情不上心的话,那她就要选择百分百无风险地继续学业了。

    等到结业的时候,再把秘密告诉他。

    马文才当然会对她的事情上心,可他却不愿意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所以他只是说:“好啊,那到时候,我也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喜欢她。

    “嗯,”邱玉婵点头,“那就约好啦。”

    “约好了。”马文才将做工精致的荷包在邱玉婵的身上彻底系好。

    ***

    农历七月初七,清晨。

    邱玉婵今日一大早醒来,其实今日恰巧赶上书院休沐,她完全不用起得那么早。

    只是昨天晚上——她和马文才早就一起走惯了,几天前,她又刚刚坚定自己的心意,七夕的时候也就无所谓避嫌不避嫌了。

    明天晚上,她只要往观鹊桥上走一遭,把话跟那些姑娘们说清楚就好了,剩下的时间门还是她自己的。

    因为马文才曾经跟她说过,七夕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想在小镇上逛一逛,邱玉婵就理所当然地同他发出后续的邀请了。

    谁知道马文才却摇头拒绝了!

    邱玉婵不由开始怀疑,前些日子她感知到的情绪,真的不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吗?

    有没有可能,马公子就是真的只把她当做挚友来看待呢?

    邱玉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哪里不对劲儿吧,她自己又说不上来。虽然不至于因此而失眠,但也确实是怀疑人生地早早醒来了。

    偏偏马文才这个家伙!这个罪魁祸首!

    他不仅一点儿异常也没有,还神色如常地靠在床边,就邱玉婵今日的衣着给出意见。

    拜托,她可是要穿这身衣服去见爱慕她的小姑娘诶!

    好了,邱玉婵现在可以确认马文才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了。

    还好当时她没有当场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这个该死的大直男!小心比赛结束以后,她用乱七八糟的理由糊弄你啊!

    邱玉婵一边气呼呼,一边把自己打扮得风流俊俏。

    女为悦己者容,就是男装打扮,她也要胜过室友!

    脸好看又有什么用?她完全可以看镜子里面的她自己!

    然后出门就撞见了一大堆人!

    真是稀奇,这些学子,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积极过,今天放假反而起了个大早。镇上的鹊桥会是在夜里举行吧?这是又有什么热闹可以瞧了?

    ——然后她就被当成热闹瞧了。

    “玉蟾兄!你快出去看看吧!梅姑娘在校舍外边的亭子里等着你呢!”

    邱玉婵循声望去,此时发声的是一个特别热爱八卦的学子。

    她经常在各个吃瓜现场撞见他,他不仅能吃瓜,他还特别热爱分享瓜。

    反正哪里有热闹瞧,他不一定是最早到的那个,但他一定是呼朋引伴最快最多的那一个!

    站在他身旁的人,邱玉婵也有印象,梅仪婷曾经跟她透露过的追求者之一。

    小姑娘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但是她请她帮忙逼退那些狂蜂浪蝶,总得想辙把消息给递出去吧?

    或多或少就跟她透露了那么一丁点。

    这个小姑娘的追求者,眼下正难得勇敢地、眼眶红红地瞪着她呢。

    邱玉婵就有点懵,不对啊,荷包她已经有了,请小姑娘帮忙送荷包的活动,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怎么小姑娘还是一大清早就找了来?这些人又是什么情况呢?

    虽然心里很疑惑,但是面上,邱玉婵还是很有书院风云人物的从容的。

    “是吗?”她面带微笑,“那我就先过去看看好了,失陪各位。”

    “好说好说!”吃瓜群众的眼睛都亮了!

    走在前边的邱玉婵感受到他们并不高明的跟踪,心中着实是无语。

    不过她也没打算赶人就是了,万一小姑娘又有了营业的需要呢。

    她走到小亭子那儿一看,才明白这伙人此刻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梅小姑娘今日明显珍重打扮过了,脸颊上上了粉、唇瓣上上了胭脂、就连头上的小辫子、都编得更加精致了。

    “仪婷?”邱玉婵故作亲密地喊道。

    梅仪婷今日前往果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邱玉婵只喊了这一声,她就明白她这是看出自己的计划了。

    不仅看出了,她还很配合,梅仪婷的笑容霎时间门变得灿烂了许多。

    邱玉婵没回头,也能“听见”后边不断传来的心碎的声音。

    “邱公子!”小姑娘站起身来。

    邱玉婵走近,小声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只是当初跟梅仪婷说了自己已经有了荷包,所以让她执行计划的时候,只要随便给她绣两针,不用费尽心思地给她缝制图案的时候,小姑娘自己犹豫着把计划给取消了,现在怎么搞起突然袭击来了。

    “嘿嘿。”梅仪婷笑得狡黠。

    她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邱玉婵无所求的时候,她就会很在意这个计划好像只会给她带来益处。纠结着,犹豫着,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

    谁知道她哥听说邱玉婵已经有了荷包以后,竟然表现得比她还着急!二话不说就拿起布料,自己笨手笨脚地绣了两针,说要绣个代表师徒情谊的荷包给她!

    这些日子里,她哥和马公子幼稚的争斗,她是看在眼里的。

    其实不止是她哥,梅仪婷自己转念一想,也就会明白邱玉婵手里的那个荷包是怎么来的了。

    她是不想给邱姑娘添麻烦,但是犹豫谨慎的同时,她确实也古灵精怪。既然有她哥帮忙给挑这个头,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是以梅仪婷不仅突然来了,她还——带来了两个荷包!

    邱玉婵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还有书院当场就能流传出去的八卦:天呐,邱玉婵竟然真的做到了!梅家兄妹俩!她这是要男女通吃哇!

    “梅姑娘?”邱玉婵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她那么大一个乖巧、体贴又懂事的小姑娘呢?就这么被梅师兄给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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