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钦近乎是狼狈地逃离了知蘅的身边,在去寻余襄时却被一个着急忙慌的小师弟拦住了。

    “虞、虞前辈!”那小师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忙脚乱地比划了一阵,虞钦才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知晓了个□□分。

    ——徐县令出事了。

    虞钦眉头一蹙,心中不免冷笑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乱跳,这徐县令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不做多言,起身赶往那小师弟说的方向,倒是要好好瞧瞧这徐县令唱的哪出好戏。

    -

    还没进院门,虞钦耳边便划过了一人凄凄惨惨的恸哭声,那动静惊天动地,好像被满门抄斩似的哭了一场惊惶惶的丧。他“嘶”了一声稍稍后仰半分,腹诽道看这情况,徐兴德要不是被五马分尸了还真对不起这哭声。

    不过徐县令并没有碎成六块,也没有身首异处,只是脸色苍白地歪在榻上“哎呦呦”地叫,一只胳膊正软塌塌地垂在一边,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而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正是史丰发出来的——他正扶着有气无力的徐兴德,活像要把十里八村的人都嚎醒了似的哭喊。

    余襄先他一步到,此时也不明就里,只能先嘱咐下人帮着把伤口处理了,而后附身问道:

    “县令,徐县令?发生什么了?”

    徐兴德看样子被吓得不轻,半边身子还在哆嗦着,声如蚊鸣道:

    “那怪物……那怪物……”

    余襄揣摩着接话道:“是那魔物伤的你?”

    徐兴德小幅度地点点头,一旁的虞钦却饶有兴趣地哼笑了一声,环臂歪着头看徐兴德还要说出什么话来。

    在一旁哭丧的史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怪我!都怪我没护好老爷,搞成这出模样,我有愧于芸河县啊!”

    余襄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赶忙叫人把史丰拉走了,而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徐兴德,问道:“虽然很想问那魔物如何伤您的,不过照您这模样……多半也是答不了我什么吧。”

    徐兴德虚弱地点点头,眼瞅着就要俩眼一翻晕过去,余襄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受伤手臂上的穴位,道:“您先歇着,医师马上……就来。”

    他说话时顿了一下,却若无其事地接上了,随后道:“我先出去巡逻一番,失陪。”

    说罢,他简单安顿了一下吓得不轻的荆云门弟子后不动声色地给了虞钦一个眼神,虞钦心领神会地耸耸肩,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院门。

    “徐兴德在撒谎。”直到确保周遭没有县令府的人后,余襄才缓缓道。而虞钦一副意料之中地模样,冷哼一声:“啊对,也难为史丰哭得那么情真意切,我都怕他一头撞在柱子上以死谢罪。”

    余襄自动忽视了他的话,道:“我方才瞧过徐兴德的受伤的胳膊,那上面并无任何魔气残余,分明是被普通兵刃所伤。”

    虞钦道:“方才却有魔物在府中作孽不假,不过……那畜生逃的方向可是徐兴德的正反面,我怎么就不信那畜生有天大的能耐,在我眼皮子地下兜个圈掉头去砍徐兴德?”

    余襄沉吟片刻,眉宇间笼上一层暗色:“他在搞什么调虎离山之术?”

    虞钦道:“大胆点,他就是在吸引咱们注意,和那些魔物沆瀣一气。”

    他将血栖珀和阵法的事情同余襄讲了,又把棠溪剑的事情如实转告——只见余襄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直接站在原地不走了,紧皱着眉头消化方才接收到的一堆信息。

    良久,他才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此事先不要妄下定论,况且棠溪剑一事非同小可,还需要再多加调查。”

    虞钦早料到他会说这种话,站直了身子后道:“行,那我去芸河县里面逛逛,总是在这县令府里呆着也不是个法子。”

    余襄点头应允,却在虞钦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把人叫住了:“对了,你为什么要躲麓瑕真君?”

    虞钦被他这毫无来由的话一绊,险些踉跄了脚,随即满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瞪着余襄,条件反射地回道:“啥?”

    余襄则泰然自若,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为什么要躲着麓瑕真君啊?你不是三年都没见着她了吗?”

    虞钦:“……”

    他满嘴的巧舌如簧好像在此时都失了效用,喉咙里干涩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干巴巴地道:“我没躲。”

    余襄“哦”了一声,挑起一边眉毛来道:“是吗?”

    虞钦被他的表情扰得心烦,赏了对方一个白眼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而余襄则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

    “哎,大门不在那边!”

    虞钦的身影终于是晃荡了一下。

    -

    驿站内。

    知蘅三下五除二将叫嚣着的老头绑住了,反复确认明杏并无大碍后才放心了些许。

    “我再怎么说也会些防身的功夫,虽比不上阿谨,不过关键时刻自保时还是够用的。”明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真君见笑了。”

    看着被“会些防身功夫”的明杏制得服服帖帖的老头,知蘅沉默了一阵。

    明杏不觉有它,清清嗓子后问向那老头:“你在此搞什么鬼,想好了再说。”

    那老头见她二人虽是厉害,面上却也只是年轻女子模样,便眼珠子一转打起主意来,垮下脸来哀求道:“诶哟,两位心善的女菩萨,老头子我不过是做生意……”

    然而没等他说完,就见眼前这个没什么表情的白衣女子灵气凝剑看着自己。

    他一噎,很识时务地不再作妖。

    “两位,老头子我真的只是个做生意的,您二位要找麻烦也找不上我啊。”

    明杏“呸”了一声,指着墙上骇人的符文道:“生意?你做的哪门子生意?人命生意吗!”

    老头被一个女娃娃制住了不说,如今被吼得也腾了火气,反唇相讥道:

    “那你到说说看,我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能做什么生意!”

    “怎么!他们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明杏被他这套强盗说辞气得说不出话,连连道了几声“你”,最后也想不到更难听的话,只得愤愤地喝道:“罔顾人伦!”

    知蘅亦是面色不虞,道:“所以你做的什么生意?”

    或许是见知蘅手里拿着剑,老头的声音也软了三分,道:“能做什么……那些妖怪不就是指望着这附近的人活吗。”

    “我剖出他们的心头精血卖给那些妖怪,他们能保我在此地无忧,就这样。”

    知蘅:“……你杀了多少人。”

    老头瞟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数不清了。”

    “你们应该也是奔着那什么剑来的吧,哼,都是些不要命的。”

    明杏反问道:“什么意思?”

    老头颇为嘲讽地瞥着她:“告诉你们,那剑在樊都,有本事进去拿啊。”

    知蘅:“你知道李磬的事?”

    见老头不作答,明杏开口道:“他并不知道,只是听旅人说过一两句,便拿来诱骗旁人罢了。”

    知蘅:“还有多少人奔着棠溪剑来?”

    老头:“谁知道呢,反正不少。”

    知蘅不应声了,心中思忖着棠溪剑的事应当是修仙世家内部的消息,真伪还暂且不知,现如今却是如何流传开的?

    她忽然想到老头之前的话,于是问道:“你说……棠溪剑在樊都?具体在何处?”

    老头看傻子似的瞧了知蘅一眼,道:“这谁晓得,你要是不怕死就自己去樊都啊,反正消息是那里传出来的。”

    这话不假,对于普天皆敌的亡命之徒来说樊都确实是个好去处。那里头有自成一套的生存法则,更别提有多少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能之辈栖居此处,谁是真的不要命了才会去樊都找不痛快。

    樊都不涉外界,樊都之内仙魔具为凡人。

    知蘅垂眸思索着——若是真如传言所说棠溪剑位于樊都之内,那持剑之人为何还要放出消息去?

    虽说在樊都之内难以大动干戈,但一旦离了樊都地界,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要抢一柄剑闹得血流成河都不稀奇,与樊都的保护伞再无相干。那持剑的人如此大张旗鼓的,难不成是打算一辈子呆在樊都不走了吗?

    她思虑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樊都隐秘,历来没有仙家上赶着往那去,故而蓬莱对此亦是知之甚少。明杏见她眉宇紧缩,以为她是觉着这周遭的魔气不舒坦,便开口道:

    “真君,要不我们先出去再做商议?”

    知蘅回过神来,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后点点头,随即视线转向那老头,道:

    “你的事情之后交予芸河县的人来清算,在那之前,便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听得“芸河县”三个字,老头先是一愣,而后忽而大笑两声,宛如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不住地笑着,和漏风的鼓风箱一样声音嘶哑难听。

    “芸河县,芸河县……”他嗤笑着眯起浑浊的眼睛睨一眼知蘅,那目光说不上有多嘲讽。“你们还真是一丁点都不了解这地方啊,当心哪天被人害得尸骨无存了。”

    明杏皱眉:“你什么意思?”

    老头也不打算瞒她们了,干脆开诚布公道:“你当这芸河县周遭为何死气沉沉一片?还真当全是樊都的影响吗?”

    老头微微前倾了身子,道:“灵泉啊,是灵泉啊!”

    “灵泉把这里所有的精气都吸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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