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川不愧为时令司司主的身份,还真将御溟元君请到了这层层牢狱之中。

    她施施然站定在知蘅面前,自上而下淡然道:“麓瑕真君。”

    知蘅没动弹,丝毫没有见礼的意思,平静问道:“敢问御溟元君……对麓霞山做了什么?”

    御溟元君挑挑眉:“是时令司告诉你的?”

    知蘅抬起脸来直视她,又道:“御溟元君是想再行游阳尊开阳门一事,将我麓霞山也从世间抹去吗?”

    御溟元君:“……”

    她低笑一声,神色莫名道:“了风与你说了不少,怎么,麓瑕真君觉得我做的不对了?”

    地牢阴暗不见光,她声音里淬了千年寒冰般的冷意。

    “我不过是做出最有利于蓬莱的决定。”

    “蓬莱自亘古而存,守护这一方净土是我等与生俱来的责任。”御溟元君道,“若是除去麓霞山能护得此处安宁,我何乐而不为?”

    知蘅默然,心里泛起一股股难以忽视的闷痛感——似乎普通的愤怒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正如止川所说,御溟元君从来都只为蓬莱而考虑,至于人间如何,她不关心。

    知蘅扶着身后的墙艰难站起来,挺直了背脊与她辩驳道:“若蓬莱有能力,为何不与魔尊一战?此来便可护永世安平。”

    御溟元君凝视她片刻,眯起眼道:“百年前我们与那魔尊曾有一战,结果呢?”

    “死伤无数,同室操戈,元气大伤……”她一字一顿道,“你并非亲历者,又哪里来的资格说这种话?”

    知蘅道:“若只是因此便放任不顾,到头来还不是作茧自缚?”

    “那便作茧自缚!”御溟元君忽然拔高了声音,“蓬莱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别的了。”

    知蘅哑然。

    她定定地看着御溟元君,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抽离感自胸口蔓延而出,宛如自己才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我明白了……”

    良久,知蘅才缓缓道。

    “先前元君命我去樊都与了风谈判,我还没有同元君知会结果。”她低垂眉眼,敛去瞳中神色,“元君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御溟元君微微蹙起眉,只觉这阴冷潮湿的地牢中掺杂了些令人不安的风声。

    “他说……”知蘅兀自抬眼看向对方,漆黑明亮的瞳孔边沿竟如涟漪般氤氲开妖冶的殷红。

    御溟元君心道不妙,方后退一步便只觉一脚踏入了泥泞湿软的沼泽之中,低头看去脚下竟不知何时变作了涌动翻滚的黑泥,如有生命般一寸一寸攀上自己的脚踝!

    “他说他可以帮我们除魔。”知蘅视若无物地道,本该被封住的灵气却亲昵地萦绕于指尖——她神情漠然地注视着御溟元君,那姿态竟真有几分诡谲的杀伐之相。

    “而筹码,是御溟元君的命。”

    只见二人周身的空间陡然扭曲变化,霎那间便被漆黑的魔息覆盖,近乎一瞬间,御溟元君便察觉自身灵息如惊鸟四散,在体内横冲直撞没个章法。

    她稳住心神,靠着千年的修为竟在这片空间里站住了,黛眉紧蹙地看向知蘅:

    “你是准备和魔域联手杀我?”

    知蘅面色平静地摇摇头,道:“我不想杀元君,您为蓬莱安宁,我亦为两界安宁——因此,魔族不可肆虐。”

    “我只是想让元君,让蓬莱出手,方才出此下策,与任何势力都无关。”

    “这不过是知蘅的所想所求。”

    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身上某个看不见的枷锁“咔哒”一声,烟消云散了。

    哪怕是用了魔魂的力量,哪怕会被蓬莱所不齿,她也有自己想做的。

    她从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睥睨苍生的仙人。

    况且事关麓霞山,御溟元君也算是触及到自己的底线了。

    知蘅忽然想通了。

    倏尔,眼前一阵疾风掠过,她立马回神俯身躲过御溟元君突如其来的一击——只见对方就算在魔息的压抑之下依旧是生龙活虎,心中暗叹不愧是千年修为。

    幸好先前止川暗暗将自己封闭的灵脉解开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手眼通天的大仙人分庭抗礼。

    她凝神聚气,手中幻化出鸣声清冽的剑刃来,毫不畏惧地与对方对视。

    ——无论是死是活,她都要拼这一把!

    -

    摘星门地处东凌山,山势奇峻陡峭,最高处直入云霄,正应了那一句“手可摘星辰”。

    虞钦却没那个闲心在这山中信马由缰,他跟着姜河避开人群自后山绕上摘星门,期间姜河向他简要说明了一下摘星门的现状——

    门中掌门形同虚设,大权都掌握在几位长老手中,而最有话语权的一位便是姜河的祖父——姜柏。

    “祖父他们这些天在忙着接待什么人。”姜河飞速道,一矮身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示意虞钦跟上,“我偷偷看过他们准备的东西,好像是和魔域之人有关系。”

    虞钦:“……”

    他沉默地看着那狗洞似的小门,腹诽一句这姜大少爷也不是个安分的角色,瞧着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干过不少。

    他二人一路躲一路走,终于赶在日落前潜入了摘星门正中的议事堂,只见姜河对着墙面敲敲打打,而后朝着某处一按。

    只听几声机关的脆响,眼前的墙面竟是缓缓移动,露出其后一间秘密的小屋来。

    姜河道:“就是这里,他们以往都会在此处会面。”

    虞钦冷笑一声,道:“这么‘光明正大’啊。”

    二人走近了那小小的屋中,身后的墙面应声关闭,姜河掐了个诀法出来照明,指向屋内书桌上零散的纸张道:“那些是各式各样的情报,都是……魔族那边寄回来的。”

    虞钦简单翻了翻,发现不仅是芸河县,甚至久到三四年前自己受追杀的那段日子起便有了记载,不由得从脚底窜上一股寒意。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些图纸一样的东西,待到抽出来细细察看时,发觉这玩意儿就是姜柏口中所谓的“罗盘”。

    姜河也注意到了,开口道:“这个……是罗盘,一般来说会发给每个下山历练的弟子,可按那图纸上说有些罗盘里是可以注入魔气,用来追查些特定的目标。”

    虞钦端详片刻,随后冷哼一声搁下了:“啊,我知道。”

    他可太清楚不过了。

    他二人把这小屋子里的东西翻了个遍,是越看越心惊——里头不管哪一宗暴露出去了,可都是要了命的。

    或许是近几日外界动乱,姜柏一行人也不得不拨出精力去应对,导致这里放松了警惕,才给了虞钦他们可趁之机。

    正当他们准备顺走几张证据时,突然,耳边响起机关“咯啦啦”的动静。

    虞钦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催动咒法向上一跃,手指扒着房梁再一翻身,稳当当落在了上头——姜河看着他如此熟练的梁上君子做派,一时语塞,神色复杂地捏诀跃起,也趴在了房梁上。

    照明的法术一灭,便只见自秘门外投进亮光来,还未见人影便先听得一人满是焦躁的声音:

    “死了?!怎么死的!他死了叫我们怎么办!”

    虞钦眉头一挑,与姜河对视一眼。

    ——是姜柏。

    姜柏挥手将桌上的烛台点亮了,一脸被欠了八百两银子的表情两手拍在桌案上,“呼啦啦”扬起满桌的信稿。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蒙面人,虞钦皱起鼻子嗅了嗅,心里便笃定了那家伙魔族的身份。

    那黑袍人的声音嘶哑难听,道:“事到如今也没退路了,倒不如趁早解除镇石大封,一举攻上蓬莱。”

    姜柏冷嗤一声,道:“解除大封?你说的容易!先不论如何击碎那镇石,单是大阵旁边就里一层外一层围满了修士,叫我们如何接近!”

    黑袍人道:“这你不用担心,少君他已经恢复八成,随时可以唤醒魔尊。”

    虞钦眉头一蹙。

    少君……

    姜河冷笑一声道:“行啊,用左右护法换来一个终于能自己说话的少君,你们可真会做买卖。”

    那黑袍人对他这话有些不悦,道:“注意言辞,少君并非尔等可以亵渎的。”

    姜柏哼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南鹰城的那小子你们打算怎么办,棠溪剑可还在他手上呢。”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虽说他如今手持棠溪剑,可到底资历不够,对我们造成的威胁并不大。”

    “并没有太大威胁”的虞钦握紧了手里的棠溪剑,想着要不干脆从天而降一剑劈死这俩人得了。

    而就在这时,只听那黑袍人又道:“说起来……你先前同我说尊上的魔魂也在那小子身上?”

    姜柏道:“罗盘所指便在麓霞山,那小子也是亲口这么说的。”

    黑袍人则道:“可是据我所知……前些日子蓬莱天兵浩浩荡荡地跑去樊都,将那位麓瑕真君给捉了回去。”

    虞钦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睁大了眼。

    姜河见状赶忙把他按住了,小幅度摇头示意他冷静。

    姜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魔魂是在那仙人身上!?”

    黑袍人点点头,姜柏大笑几声道:“可笑,可笑!一个仙人,居然有魔尊的残魂,她怎么没魂体相斥爆体而亡呢!”

    虞钦:“……”

    行了,反正本来也没有让他们囫囵离开的打算。

    姜柏笑完了,只觉身侧烛光忽闪一阵,竟是无风而灭了。

    视野陡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二人同时警惕起来,只听那黑袍人急促的一声:“谁!”

    姜柏飞速掐诀照明,闻声向那处看去,可方才走了一步便被钉死在原地,是丁点都不敢挪动。

    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正指着自己的咽喉,所距仅仅半寸!

    持剑者好整以暇地将那黑袍人踩在脚下,不可一世地看着自己,冷冷开口道:“好久不见,姜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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