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泽道:“平天道筹备多年,在并州起事,三位天王主持,定然所图非小。虞朝临阵换将,仓促应敌,只怕斗不过平天道,且去瞧一瞧罢!”
焦魁道:“你是学道之人,最忌干涉俗世之事,牵扯越多,身上因果越大,你若搅合到虞朝朝政之事,只怕永无宁日!”
戚泽淡淡说道:“我亦知此理,不过此心光明,夫复何言!走罢!”
焦魁咀嚼“此心光明,夫复何言”八字,只觉口颊留香,余味无尽,蓦得大笑道:“也罢!老子便陪你往俗世中走上一遭!”化为蛟身,驼了戚泽往晋阳城而去。
并州地域广大,比青州与幽州都要大出三成有余,若靠戚泽自家赶路,总要数日功夫,还要耗损许多元气,但火蛟之躯驾云而行,不但省力,脚程也更快些,数日之后已飞至晋阳城左近。
戚泽与焦魁落在一座小山之上,遥望那一座雄城,但见城上人影幢幢,遍插旗帜,俱是虞朝军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戚泽看罢说道:“看来平天道大军尚未到来,晋阳城已是山雨欲来,只怕大战在即!此情此景倒与当初青原城有些相像!就是不知那八皇子统兵之力,比十三皇子如何?”
焦魁道:“甚么十三皇子?”戚泽道:“便是勾结五毒教荼毒青州的十三皇子,被我一剑杀了。”
焦魁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佛道兼修不说,都成就极高境界,古今少有!炼气士该当清心寡欲,佛门和尚更当慈悲为怀,哪有你这般肆意杀戮的,就不怕业力缠身?”
戚泽道:“我自是惧怕业力因果,但事到临头,不敢为也要为之!”
焦魁笑道:“你这厮杀性极大,只怕是应劫而生,日后死在你手中的性命定然不少!”
戚泽道:“我以佛法度世,以剑法度人,其余之事哪能尽善尽美?你且变化身形,随我混入城去,观察那八皇子如何,是否是明君之相!”
焦魁道:“如何变化?”戚泽取出古灯檠,说道:“你乃元婴境界,我要靠你护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展露神通,且化为一条小蛇,钻入我这佛灯之中躲藏!”
焦魁满心不愿,那古灯檠佛火金焰极盛,只怕深入其中,受佛火灼烧,他是妖类,最惧这等佛家至阳至刚之火。戚泽又给他画了一场大饼,劝了半日,焦魁这才满心欢喜的化为一条小蛇,飞入了古灯檠之中。
一入佛火金焰之中,便有无穷佛火烧上身来,焦魁大是慌乱,暗叫道:“夭寿了!老子不该听信戚泽的花言巧语,如今佛火烧身,片刻之间就成一堆枯骨!老子还是一条小蛟,未及成年,岂不是要夭折于此?”
心里头转动念头,不知将戚泽连带祖宗八辈骂了多少回,忽然心头一抖,那佛火终于烧将过来,将他蛟躯覆盖。说来也怪,那佛火金光闪耀,上身却丝毫不觉炽热,反而有丝丝清凉之意。
焦魁大喜,叫道:“看来老子在劫难逃!不是,是大吉大利,躲过此劫!咦?”那佛火金焰无孔不入,竟是透过他周身穴窍渗入经脉元神之中,周身气血元神受了佛火一烧,只觉清凉舒适,似乎有甚么杂质渣滓被烧成灰烬,一时全身若羽,轻松到了极点。
焦魁舒服的哼哼唧唧不停,索性在佛火之中盘成蛇阵,享受佛火祭炼,忖道:“老子走了大运!早听说佛道两家皆有秘法,能助妖类元身脱胎换骨,戚泽这厮口上不说,却准备了如此大礼,吃人嘴短,总要好生回报才是!”
戚泽自是不知焦魁心境变化,收了古灯檠,将百相图一抖,自家化为一位僧人模样,施施然往晋阳城而去。他选了佛门身份,一是要试探八皇子态度,二是自忖对付赵灵菡,还是佛法神通更为便利。
他走在城下,城头立有兵士大喝道:“兀那和尚,城门已毕,快滚快滚!迟了将你拿作奸细下狱拷打!”
戚泽笑道:“南无定觉如来!小僧圆信,自幽州而来,闻听此地将有刀兵之祸,特来以佛法度世,还请军爷往八皇子处通报则个!”
此言一出,城上兵将面面相觑,一个将领吐了口唾沫,道:“城里好多道士,如今连秃驴也来了!晦气!你且等着,我往城中送信!”
戚泽答应一声,双手拢在袖中,只安心等待。过不多时,轰隆隆声响之中,城门开启一线,一位身穿深色官服的少年走了出来,笑道:“可是圆信大师当面?我家王爷闻听大师前来相助,不胜欣喜,还请随咱家入城罢!”
戚泽见那少年面白无须,举止之间颇有妩媚之意,暗暗打个冷战,忖道:“这是个少年宦官了,八皇子身边豢养了此类人物?”合十说道:“还请大人引路!”
那少年掩嘴一笑,当先引路,戚泽见其步履之间,颇有龙虎之象,居然身负高深武功,忖道:“看来这八皇子信任宦官,还传授了他们高深武功,以供驱使。”
入得城中,直奔府丞府衙,此地已被八皇子征作王府之用,亦是平时处理军政之所。那府衙占地极大,风格粗犷,正是典型的军队做派。
戚泽走近前来,已感应到数股强横气息隐于府衙之中。那少年宦官忽然笑道:“咱家小德子,在八皇子跟前当差,日后还请大师照拂则个!”
戚泽面无表情,说道:“施主只需潜心向佛,自有如来护佑,遇难成祥。”
那小德子又是一声轻笑,满是不屑之意,引戚泽入了府衙,一路之上,但见刀枪林立,铠甲如云,倒是埋伏了一支精兵。
戚泽只低垂眉目,将众军士视如无物,安然走入大厅之中,抬头见桌案之内端坐一位少年,生的俊美无双,宛如女子,见了戚泽目中一亮,笑道:“你便是圆信和尚?”
戚泽合十道:“圆信见过八皇子!”只听八皇子身边一人喝道:“大胆!见了八王爷,竟敢不跪!来呀,将这狂僧拉下去斩首示众!”
戚泽摇头叹道:“贫僧见了镇北王,尚且平辈论交,八皇子又何必故意使这下马威的把戏?”
八皇子目中一道寒光闪过,挥手止住左右,将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哦?你见过五哥?”
戚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在幽州之时,曾助镇北王击退十三皇子偷袭,蒙五皇子不弃,倒是受赠了些财货。”说着取出一枚玉佩。
八皇子目光一凝,道:“这玉佩乃是五哥行冠礼那年,父皇亲赐,他竟转赠于你,大师果然是五哥的座上宾!既然如此,小王也不好怠慢了!左右,看座!”
戚泽道:“不必如此,贫僧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助八皇子击退平天道叛军,还百姓一个清净日子。但有贫僧效劳之处,八皇子尽管吩咐!”
戚泽越是淡然,八皇子便越是看重,似他这等皇亲贵胄,反倒更愿意相信那些狂士妖人更有手段一些,当下笑道:“大师果然急公好义!实不相瞒,如今平天道在并州投入三位天王,各领大军,三面来攻,小王日思夜想退敌之策,不知大师有何教我?”
只听有人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和尚,值得八皇子如此郑重?还要叫本真人前来?”话音一落,自后庭转出一位青年道人,身披大红道袍,背插剑盘。
那道人身量极高,但背后剑盘竟比他人还高,足足一丈有余,那剑盘非金非木,不知以何物铸成,内外皆刻录有道家降魔符箓,剑盘之上插着九柄飞剑。
戚泽目光越过那道人,落在剑盘之上,天机子曾为他广说天下剑道门户与玄奇剑术,其中便有剑盘之道。剑盘乃是剑修发明出来,借以御剑之物,有剑盘在手,不但御剑更为省力,且能驾驭的剑器数目大大增加,乃是不少剑修喜爱的手段。
只是炼制上佳剑盘所耗宝材不亚于祭炼一口好飞剑,再加祭炼剑盘与操控之难,导致此物非上乘剑修之辈不能用之。此人身负剑盘,且剑盘之上符箓笔走龙蛇,当是焚香阁剑修一脉。
焚香阁为此界最大的炼器门户,门中亦有绝世道法传授,也有正经的修道人修持,出现剑修一脉也不足为奇。戚泽生平只见过元季峰是焚香阁弟子,其人所用法器乃是一尊闻香鼎,虽极奇异,还比不得这剑盘妙用多多。
戚泽打量那剑盘,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青年道人见他留意剑盘,笑道:“小和尚倒是好眼力!识得我这九耀剑盘么?”
戚泽合十道:“原来此宝唤作九耀剑盘,小僧见识低微,见此宝特异,不免多看了几眼,前辈莫要怪罪!”
那道人面色和缓了几分,颔首道:“小和尚倒是识趣儿懂礼,我来问你,你一身精纯佛门禅功,可是出自大菩提寺?”
戚泽毫不犹豫说道:“小僧正是大菩提寺弟子!”扯大菩提寺虎皮做大旗之事他已做的惯熟,说来毫不害臊。
那道人面色更是郑重了几分,道:“大菩提寺越来越不长进,这等地方怎只派了你前来?平天道三大天王联手,你来岂非送死?”
戚泽道:“小僧此来非是受了寺中指派,而是静中参悟禅机,要下山云游,历练身心。”
那道人笑道:“口气不小!凭你这点修为,也敢掺和晋阳城大战?”
八皇子此时插言道:“既是大菩提寺的高僧,必有护身手段,小王闻听佛门神通与道门之法大有不同,另有玄妙之处,可否请小师傅为本王试演一二?”
戚泽推脱道:“小僧才疏学浅,佛法远不到家,不敢献丑!”
八皇子摆手道:“小师傅太谦虚了!何不……”先前领戚泽入城的小德子忽然媚笑道:“人家远道而来,该当歇息一二,王爷又何必强人所难?”
八皇子面色微微一沉,望了戚泽一眼,又望了那小德子一眼,目中闪过一丝不明之意,忽的笑道:“也对,是本王想的差了!哈哈!小师傅,本王来为你引见,这一位乃是焚香阁长老庞半青庞真人,修成无边法力,本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庞真人请来坐镇!”
戚泽见了八皇子眼色,暗叫不妙,忖道:“坏事了!难道这厮还有个龙阳之癖?以为那小太监瞧上了我的‘姿色’,连我也恨上了!”这等事情在前世着实算不得甚么,戚泽也算耳濡目染,心念一转,将事情猜了个九八不离十。
那小德子八面玲珑,见了八皇子面色,心头咯噔一声,忙娇笑道:“也是王爷德才兼备,受皇上喜爱,才会有庞真人这等大高手肯纡尊降贵前来相助!正是英雄惜英雄,好一段佳话啊!”
这厮深通话术之道,一句话将八皇子与庞半青都夸了一通,果然八皇子面色稍霁。忽听另一个妩媚声音道:“小德子此言极是,以咱家看来,王爷在诸多皇子之中当属第一,并州大乱,满朝文武哪一个敢领兵前来,唯有王爷挺身而出,挽乾坤于既倒,此战平灭了叛军,皇上必定龙颜大悦,日后那大宝……”
八皇子面色淡淡,目中却透出欢喜之意,将手一摆,道:“此言大逆不道,不可再提!汝妄涉朝政,依律当斩,且将汝之人头记下了!”
那太监娇笑道:“是!是!咱家一条性命早就是王爷的了!”眼角一撇小德子,说不尽的得意之色。
庞半青面上都有些发青,撇过头去,假作不见。戚泽只是摇头,出生说道:“八皇子,以贫僧愚见,你该当静修己身,莫要沉溺于美色之中才好!”
此言一出,八皇子面色大变,连那两个太监都狠狠剜了他一眼,八皇子冷哼一声,道:“该当如何,本王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和尚多嘴!来呀,送他下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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