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泽想到便做,手托古灯檠,将那佛灯轻轻转了转,低声笑道:“既然你要魔染我不成,我总要回敬些东西!不死蚕魔,你接招罢!”依旧是口诵《金刚经》,经文出手,化为一个个金色字符,缓缓旋转。
戚泽以五识之力念诵经文,每一字每一句皆有佛光加持,经文伏魔之力再度跃升一个台阶,使得数万人皆得听闻。连庞半青等道门修士听了,心下都有几分领悟。
廖晨阳讶然道:“这是甚么经文!好生精妙!”金照懿不语,暗暗记诵佛经,口咂心品,已然沉浸进去。
庞半青门户之见极深,故意不去听戚泽所诵经文,岂不知自家错过了天大机缘。连杨铁手与令明轩两个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只觉那经文所讲精义之妙,几有囊口佛家一应法门之感。
戚泽诵经不知,经文之力震荡虚空,落在古灯檠之上,那佛灯大放光明,便有如水佛光,轻柔遍洒。戚泽也是拼了,将那佛光运炼成一大片,如光丝细雨,润物无声,落在下方无数兵士面上、身上。
那些兵士有素来信佛之人,不由自主跟着念诵经文,佛光绕身,自家心头也生出一股大欢喜之意,到后来自身竟亦有佛光发出,与戚泽相互应和。
有这等慧根之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兵士兀自懵懂,但耳闻佛经,身沐佛光,便觉心地空明,不染片尘,似乎有甚么阴翳之影从魂魄之中剥离了出去,浑身顿时轻如鸿毛,十分舒坦。
廖晨阳法目观瞧,但见佛光倾落之处,便有条条黑气自兵士身中升腾而起,那黑气正是天魔魔气精气依附人身,被佛法驱散所显化异状,黑气被从凡人身上拔除,再被佛光一照,立时消散无形。
黑气每被佛光化去一道,不死蚕魔的本命魔气便被消磨一点,不死蚕魔已恢复到元婴级数道行,方能魔染数万人,但本命魔气消耗太过,一样会将它道行削弱,直至消亡。
不死蚕魔却是毫不在意,魔性魔识化为一点精气,在无数兵将生魂之间来回跳跃,忖道:“要一次将数万人生魂用佛光净化,拔除魔性,就算阿罗汉境界也要脱力而亡,何况区区一个小秃驴?本座只要以逸待劳,待其身弱疲软之时,猝起发难,将那秃驴魔染……”
若能魔染了如此一位佛门天才,不死蚕魔道行当大有进境一念至此,不死蚕魔想到此处,简直激动的要浑身颤抖!
戚泽已然全身心投入其中,一身佛门真气毫不保留注入古灯檠之中,播撒佛光。头顶光丝如雨,耳中经文流淌,众兵将受了佛法加持,不断有天魔魔性被驱逐而出,化为轻烟。
庞半青眼疾手快,但凡有人魔性被炼化净尽,便立刻将之拖出阵营,赶到极远之地,抬头见那和尚周身佛光沸腾,宛如一颗小太阳一般,忖道:“如此净化人心,所需法力实是海量,就算圆信和尚熬干了自己,只怕也无济于事,这又何苦!”
金照懿等人听了几遍佛经,早将经文默记于心,只待日后再细细品味,诸人见戚泽如此舍生忘死,以佛法净化人心,也有几分佩服,唯有杨铁手冷笑道:“那秃驴好生狡诈,以此沽名钓誉,想必稍等片刻,便告脱力不支,平白赢了一场好名声!”
庞半青冷笑道:“大菩提寺的弟子,总归比你们平天道多出几分慈悲侠义之心!”
杨铁手大怒,令明轩与廖晨阳面色也不好看,只是此时非是拼杀的良机。金照懿道:“难道我等就如此干瞧着?
庞半青道:“我等不懂佛法,我焚香阁只长于炼器,这等在人心之上下功夫的神通并不精通。金道友若是修炼有这等法门,不妨一试!”
金照懿哼了一声,昆墟派乃是气道门户,以练气为主,门中自也有驱除魔头的法门,可惜非是他所擅长,自是不会搭言。
令明轩道:“难道我等就这么干等,似是傻子一般?”廖晨阳笑道:“怎会干等?将那些被佛光驱除魔头的兵士尽数收拢,其等受了魔染不似,又受佛光照射,乃是脱胎换骨的大机缘,只要稍加训练,便是一支百战雄师!”
两方皆忙着将脱离魔性的兵士重新集结,归于己方,同时尽都仰头直视那位舍生取义的和尚。
一日之后,戚泽已觉真气告罄,难能维系佛光继续照射,要加持古灯檠所需法力实在太过庞大,自忖唯有等他证就阿罗汉,才能真正发挥这件那烂陀寺第一至宝的威能。
他辛苦了一日一夜,也只勉强将近万人的魔性驱逐出来,那不死蚕魔太过狡诈阴毒,他能感觉到那魔头忌惮古灯檠法力与金刚禅唱神通,越是驱散魔性,那魔性越是聚集,剩下之人越少,魔性越是厚重,要驱除越是极难。
到此地步,戚泽仍不打算放弃,就算拼尽最后一口真气,也要尽力救人,救得一个是一个,戚泽此念自始至终不曾断绝,此时不过更为坚决,似乎感应到此,脑宫中九层浮屠蓦地大放光明,五道佛光齐齐震鸣,又有一道沛然法力加持于戚泽之身!
戚泽吃惊不小,这无能胜金刚力所化浮屠妙用无穷,又十分神秘,他到现在也不知该当如何修行,此物似能辅助修炼,依照各人资质不同,各有不同法门。
那一股法力出自九层浮屠最为核心之地,沛然无极,一旦注入古灯檠之中,那佛灯亦是光华大放,如焰网交织,如佛陀金顶佛光,普照一切,断一切烦恼,生一切般若,摧伏一切贪嗔痴三毒!
恍惚之间,戚泽忽有明悟,忖道:“是了!我怎的不曾想到?无能胜金刚力,金刚力!金刚者,于佛门之意便是坚固不可摧毁,亦是断绝一切烦恼之无上法门,亦是暗喻一切种智佛性!无能胜金刚力!岂非与九识法门契合无比,原来如此!”
无意之中,戚泽似乎探明了无能胜金刚力之秘之妙,下一刻那古灯檠之上佛火金焰蓦地高炽起来,恍如火中添油,炽烈无匹,连带佛光也自变得更为浓稠光明。
若说先前佛光如丝如雨,润物无声,今时佛光便是汪洋大海,掀起滔天巨浪,任是甚么魔头,皆要被生生化去!
戚泽身裹佛光,思维兀自跃动,忖道:“是了,无能胜金刚力与古灯檠皆是出自那烂陀寺,一者化为九层浮屠寄居我脑宫之中,另一者被我祭炼,二者以我为媒介,终于勾连上,这才有这般异象!只是不知那股法力是从何而来,为何存于无能胜金刚力法诀之中?”
无能胜金刚力所发法力经由古灯檠催发,如浪如潮,沛然莫之能御,戚泽得到这部法门许久,日夕都在参悟其中奥妙,从未想过其中竟蕴藏了如此雄厚之法力。
那法力如同燃料,供应古灯檠燃烧,佛火金焰一下子腾起数丈之高,尤其那灯芯之上金焰本是一团金色,有法力无限供应之下,竟而生出九种光色,耀目欲花!
九色光焰一转,便有无穷光影生出,其中自外向内五色光焰最是炽烈,内中四种光色反而稍显暗淡,戚泽立时领悟:“这九种光色佛火当是象征了我之修行境界,我只修成五识,因此只有五种光色最为耀目,内中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我连门槛都未摸到,自然黯淡无光。”
戚泽身沐佛光之中,恍惚之间,忽然全身一震,原来不知何时,脑中竟多了一副场景。那景象之中似是一座佛寺,占地无边无际,无数佛徒正自诵经打坐,叩首忏礼。
那佛寺共分九大地域,每一处地域之中,皆有数道、数十道佛光冲天而起,又有身披袈裟之老僧,正自演练拳术,进退之间,龙行虎步,一掌开合,竟有龙吟虎啸之声!
戚泽心神激荡,但不知此景从何而来,何时而终,只能任由那光景不断变幻,急急用心记忆。
那老僧演练罢了拳术,忽然将身一摇,身内似有龙吟象鸣之声响起,周身闪动光华,共有八万四千道佛门符箓齐齐放光!
戚泽惊叫一声,喝道:“龙象大力神通!”可惜那副画卷之中,并未听到他的叫声。
那老僧所使正是那烂陀寺顶级神通之一的龙象大力神通!戚泽在伏龙山时,曾得佛碑之中那神秘人物以心印心,加持之下,暂时修炼这门神通,彼时只觉身中有一龙九象之力,一拳可轰灭一切!
戚泽尚有当时的记忆,甚至即使佛碑中的神秘人物收走了龙象大力神通法门与法力,他仍自记得只鳞片爪的法诀,毕竟曾亲身体悟,也算一大行家。
但在戚泽看来,那老僧施展的龙象大力神通,却不带丝毫烟火之气,更无他所使那般霸烈之意,反而已至返璞归真之境,举手投足,劲力引而不发,却能节节贯通,暗劲潜力无穷,一拳击出,虚空震荡,天地共鸣,戚泽都要心肝发颤!
那老僧发动龙象大力神通,周身全无异象,唯有拳脚轰鸣之间,方会偶有佛光闪动,但戚泽毫不怀疑,那老僧若是愿意,立时便可化为一尊无匹巨人,摧伏山岳,截断江河也不在话下!
那老僧施展了半日神通,当即真气潜伏,异象敛去,忽有一位青年和尚走来,说道:“师傅,月惠师叔有请!”
戚泽闻听“月惠”二字,当即心头一动,竖起耳朵。
那老僧整理袈裟,淡淡说道:“他又要做甚么?
那青年和尚道:“月惠师叔说想请师傅共同参详,将小无相禅功秘法再推进一步!”
那老僧摇了摇头,道:“月惠师弟乃是本寺不世出的天才,寺中有许多上乘法门供他参阅,若他能沉下心来,好生修行,定可直趋我佛座前,前途不可限量!为何非要纠结于一部入门的禅功心法,平白蹉跎岁月!”
那青年和尚苦笑不语,只听有人笑道:“月树师兄此言差矣!”就见一位身披淡黄袈裟的和尚走来,那和尚面目慈和,肤色白皙,瞧不出多大岁数,脑后一圈一圈佛光发散开去,信步而来。
那青年和尚忙合十见礼,说道:“月惠师叔!”
戚泽精神一振,他自修炼小无相禅功开始,便对这位月惠禅师十分尊敬,可惜二人相隔无穷时光,缘吝一面,如今竟用这等方式,跨越无穷宙光之力相见,也足慰平生!
那月树老僧皱眉道:“我何言差矣?
月惠禅师笑道:“师弟所以醉心于小无相禅功,只因众生修持佛法,并无捷径可走,唯有这部禅功,下手极易,若能将之修补完善,当可大开方便之门,接引无量众生入得佛国净土!”
月树老僧摇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佛门广大,却只度有缘,纵然你将禅功推演到极致,又能如何?能真正解脱者又有几人?反而耽搁了自家修行,若非你这些年分心旁骛,我佛门六大护教神通,总能修成一门,御魔传法,皆有无穷好处!”
月惠禅师笑道:“寺中有师兄这般炼就龙象大力神通的阿罗汉,哪用得着师弟来御魔护法?我还是继续参悟小无相禅功罢!”
月树老僧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道:“师弟,你为何如此执着,几乎不能自持,非要钻研这部禅功?须知那小无相禅功之法亦是外道,禅定之力虽好,也有入魔的可能,只要不能证就灭尽定,一切皆是虚妄!”
月惠禅师道:“师弟也知灭尽定方是佛门正传,修成此定便可立地证就阿罗汉果位,但众生痴迷,于生死轮回之中颠倒错乱,又有几人有此根器宿慧,直趋灭尽定?还不是要一点一点修积,方有希望修成正果?师弟所为,只想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由外道禅定入手,再返本归元,使之归于佛门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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