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畏生死的修炼,所获亦是颇丰,他一身道基在与魔性对抗之中,不断夯实巩固,沉淀的越来越是厚实。已由初时的根基虚浮,到如今道基稳固,几乎有资格参悟元婴之道。
金丹与元婴虽只相隔一线,却是真真正正的判若云泥,唯有修成婴儿,加以哺育,才算是真正脱离躯壳之道,从此脱离肉身桎梏,餐霞饮露,谷神不死,朝游北海而暮苍梧,皆是等闲事耳。
金丹到元婴,总要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根基打磨,其中涉及了元神与丹气变化腾挪之道,精微奥妙之极,乃是练气九层境界之中又一极大关卡。
也亏得戚泽不顾危险,无时无刻不用魔念打磨心意,再有五行阵法炼化巢枝魔性,最后再由法身时刻观照,调整泄露出的魔性大小,以适应化身承受能力。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个门户能用这般手段训练弟子?
其实戚泽自家也知,他这般修炼,最为紧要是有天机子暗中看顾,将五行阵法核心之秘敞开了,供他修炼。因此戚泽大功告成之时,便向玄岳峰方向跪拜施礼,谢过师恩。
蜃王目光古怪,说道:“你修炼起来倒是不要性命,眼下根基稳固,婴儿出窍,也只差一个契机罢了,天机子真是收的好徒弟!”言下甚是羡慕,妖类修行不易,除却烙印于血脉之中先辈所留修行经验之外,余下几乎全靠自悟。
妖类之中亦有神兽神禽之属,彼等天生神圣,斡旋造化,生而知之,神而明之,但余下妖类却只能这般缓缓厮混,靠着堆砌岁月,方能累积功行。
此界之中妖类修行之圣地,唯有玄光境,其中飞禽走兽修炼之法,历经妖族先辈多年融会贯通,已颇见精良,只可惜几条通天修持之法,却都把持在蝰、鹤、龟、猿等大部手中,除非卖身投靠,绝不会轻易传授出去。
蜃王投靠五行宗,表面上为了子孙谋一块繁衍生息之地,暗地里未必无有从天机子手中获取修行法诀之念,只是天机子十分狡诈,蜃王为他做了百年苦力,也没捞到甚么上乘法门,因此才有几分怨怼之意。
戚泽道:“不过是福至心灵,想到用此法修行罢了。”又去摆弄那座五行阵法,间或动用大五行灭绝神光,将阵法之中冗余部分修修剪剪。
戚泽甚有自知之明,那五行阵法必是天机子亲手布下,还没资格对其大修大减,只能从边边角角入手,尽力将阵法修补一些。
戚泽每动用一回大五行灭绝神光,蜃王眉心便是一跳,那神光相对长生境尚嫌弱小,但其中所蕴灭绝之意却是一股先天之性,长生之辈得返先天,对这等天地大道之力感触尤深。
戚泽又忙活了数日,这才微微一叹,知道自家在此再无用处,那巢枝虽好,眼下却不能再利用其魔性锤炼自身,便向蜃王稽首说道:“蜃王前辈,晚辈告辞!”
蜃王道:“你要走了么?”她性子虽然清冷,百年之中却难得有人来此陪她作伴,不免生出几分不舍之意。
戚泽道:“不错,晚辈要回玄岳峰拜见家师,此地还请前辈继续镇守,若有甚么异变,自会有门中高手前来镇压,请前辈放心便是!”他并不知天机子在此埋伏了甚么后手,不过有巢枝在,想来天机子也不会吝惜法力。
蜃王又恢复了一副冷清之态,说道:“我与你师傅立下道誓,不到天秀湖水干、五峰山崩塌,绝不会出世。”
戚泽暗暗咋舌道:“也不知天机子如何诓骗这头蜃王,居然立下这等誓言?”
蜃王淡淡说道:“你去罢!”
戚泽又是一礼,道:“晚辈告退!”飞身出了道宫,往天秀湖之上飞去,待得出得湖面,遥见大日朗照,湖水之上金鳞点点,犹如万条金蛇乱钻乱窜,壮丽已极,也不禁心怀为之一畅!
却听有人喝道:“你居然出来了?”就见一头火蛟自岸边飞来,不是焦魁那厮又是哪个?
戚泽笑道:“原来是焦兄在此!你是一直在此候着我么?”
焦魁火蛟之身凌空飞来,扭得一扭,化为人身,眼珠子乱转,笑道:“你我是甚么情分?自是日日夜夜在此翘首以盼,今日终于将你等了出来!”
这厮亦是狡诈,实则是天机子嫌他光吃不干,特意将他打发到外门,受左丘明节制,看管这一片天秀湖。焦魁乃是火蛟之身,生平最恨水力,来此也是不情不愿,不过左丘明倒还有些手段,将他整治的服服帖帖。
戚泽料定焦魁是在说谎,也懒得拆穿,道:“我要去拜见师尊,焦兄可要随我前去?”
焦魁可不敢再见天机子,忙道:“你自去罢!实不相瞒,我被天机子封为这天秀湖湖主,给左丘明那厮打打下手,职责所在,不敢擅离!”
戚泽道:“原来如此!”正说之间,左丘明已然飞来,见了戚泽大喜叫道:“师弟别来无恙,这三年让我好等!咦?恭喜师弟,看来这三年以来,你之道力又有精进,着实可喜可贺!”
焦魁着实对左丘明有些腻歪,行了一礼,便躲在一旁。
戚泽道:“只是侥幸罢了,劳动左丘师兄担心,小弟着实过意不去!我新从天秀湖中归来,先去拜见恩师。”也不知左丘明究竟知不知道天秀湖中镇压着巢枝之事,索性也不挑明。
左丘明忙道:“此乃应当之事!师弟且去便是!”
戚泽又是一礼,纵起遁光之上玄岳峰。入得道宫,见白鹤童子坐在道殿之前打瞌睡,便不惊动,整理袍袖,入得道殿之中,见天机子正在闭目修炼,身前一道刀气吞吐伸缩不定。
戚泽便跪在殿上,静候天机子醒转。过得数个时辰,天机子长吁一口气,用手一指,那道三阴戮妖刀刀气陡然向内缩进,弄得精芒轮转,不可逼视。
天机子收了刀芒,这才睁开眼来,瞧着戚泽兀自跪在殿上,说道:“起来罢,好端端的跪着作甚!”
戚泽这才起身,好在金丹真人之身,就算跪上一年半载,也不过血脉僵化,不大碍事,再拜说道:“弟子有违师命,特来请罪。”
天机子道:“你何罪之有?”
戚泽道:“师尊只命我清剿修为低等的魔物,是弟子自作主张,跑入了那座道殿之中。”
天机子道:“那株巢枝,你瞧见了?”
戚泽道:“是!弟子见那巢枝已被魔性完全魔染,内中倒似有一座天魔魔国盘踞,不敢擅专,只用所学道法将那座五行阵法稍稍修葺,随后借其魔性磨炼自身功行,花费了三年功夫。”
天机子道:“你能想到借魔性打磨道行,这份心意倒是十分勇决,三年苦功倒是颇有收获,这违抗师命之事,便算过去了。”
戚泽想了想,终于将到嘴边之言按捺下去,不曾去问那巢枝之事,还是那句话,天机子若让他知道,自然会说,若是打定主意他不必知道,问也无用。
戚泽本意想尽快回归中土,了结虞朝之事,平定兵乱,但天机子既说玄光境之事需要他出力,便只能留在山上以供驱遣。
天机子道:“你出来的正好,正有一事交给你去办!”
戚泽精神一振,道:“请师尊吩咐!”
天机子道:“近来玄光境不知发了什么疯,与本门多有龃龉,两派交界之地冲突不断。尤其这几日玄光境不断遣出高手,对本门弟子围追堵截,已有几个弟子死于那些妖类之手,你便去查探一番,杀几个妖族后辈,权作本门的回礼罢!”
戚泽道:“莫不是玄光境得了消息,知道师傅正在祭炼者三阴戮妖刀之法?”
天机子道:“不会!我已蒙蔽天机,除非手持此刀,杀上玄光境,那群妖类绝推算不出我在祭炼此刀!”
戚泽道:“玄光境启衅的时机着实有些微妙,弟子只怕是妖类设下圈套,诱使本门高手前去,各个击破。”
天机子冷笑道:“便是圈套又能如何?他们不是想赚几个高手么,我便派你去,五行宗掌教弟子,这分量总该够了!”
戚泽道:“既然师尊有命,弟子自当前去!”
天机子道:“你是我弟子,自该为本门多担待些。自从天下皆知我收你入门,不知多少人想要杀你而后快,不过你放心,虎算人人亦算虎,有为师在,管教你无事!”
戚泽道:“弟子只怕师尊被逼无奈,露了三阴戮妖刀的底细,那便得不偿失。”
天机子道:“那也无妨!”
戚泽道:“弟子是孤身前去,还是与同门同行?又往何处去寻那些妖族?”
天机子道:“既是将计就计,也不必多带人马,免得折损弟子,你只将那头火蛟带上,让他送死顶缸便是。你又何必主动去寻那些妖类?”
戚泽心头一动,道:“弟子明白了!”既是陷阱,那些妖类自会千方百计打探五行宗弟子的踪迹,果然不需去搜寻妖类,其等自会送上门来。
天机子道:“你自家便宜行事便了,只需小心提防便是,若有甚么凶险,为师自会亲自出手搭救!”
戚泽道:“是!”再拜而退,飞落玄岳峰,去到天秀湖上,传了掌教法旨,命焦魁跟随。
那火蛟兴奋到无以复加,口中叫道:“终于能出去逛……不是!能为五行宗出一份力,当真是焦某之幸事也!走罢!走罢!”
左丘明瞧了那厮一眼,对戚泽道:“师弟此去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戚泽谢过左丘明,与焦魁联袂出了五峰山地界,那辟浪神舟早就还给观澜峰,手中也无趁手的代步法器。没奈何,焦魁只好骂骂咧咧现了火蛟元身,驮了戚泽飞天而去。
戚泽也不知该去何处,只能指挥焦魁尽量往极北方向赶路,一面靠近玄光境,一面寻觅有甚么人族聚集或是妖类聚集之地。
越是向北,气温越是极寒,八荒封冻,不过对戚泽与焦魁二人倒是无妨,戚泽有古灯檠在手,焦魁更是火蛟之躯,不畏严寒,只是需耗费些元气罢了。
二人寻了数日,果然瞧见一处小小村落,村中人族聚集,总有几百人规模。戚泽便命焦魁飞落下去,打算打探一番,谁知一落村口,居然有数头妖类冲出村外,皆是蝰蛇海鱼之属。
戚泽见其等口角流血,村中哭声一片,料定是妖物吃人,怎会客气?寒螭剑一展,剑光凛冽,已将妖类尽数斩杀。
入得村中,果见数条尸体已被啃得残缺不全,村中族老妇人个个战战兢兢,戚泽运功感应,见村中再无妖类肆虐,便好言相劝,又留下许多银两,供村人埋葬亡者,这才与焦魁再度动身。
倏然之间,半月过去,戚泽只在玄光境左近游荡,遇有甚么妖类伤人,便出手斩除,若是那妖类不沾血气,便抬手放过。过得最滋润的却是焦魁那厮,极北之地靠近无边冰洋,物产丰富,闲来无事便潜入深海之中,大快朵颐。
这一日焦魁又忍不住跑去海中打牙祭,戚泽便选了一面冰崖,背靠冰层打坐,熬炼真气。法身始终不出,只化为一点佛光悬于脑后,忽然微微感应,给化身发出警示。
戚泽化身当即中断修炼,站起身来,却见一蓬光羽,疾然如箭,咻咻飞来,凌乱如雨。那些光羽之上竟有剑光流转,道道皆如飞剑一般,锋锐无匹。
光羽箭雨飞来,将整座冰崖都笼罩在内,总有数百根之多。戚泽化身毫不犹豫,御剑疾飞,一冲而上,脱离冰崖范围。只听身后轰隆隆巨响脸面,那一座长有数十丈,厚达数十丈的冰崖,竟吃光羽箭雨一轮齐射,轰然倒塌开来!
极北之地冰雪最多,半面冰崖倒塌,隆隆之声宛如雷震,又有大片冰屑碎块飞起,宛如起了一层冰雪风暴,向四面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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