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而归的警车从帝丹高中回时,唐沢裕刚警视厅门口。伊达航从车上下,一眼就看了他留在臂弯的最后一朵花。

    他单手扶着车门,嘴里的牙签换了个边:“和好了?”

    “啊,”唐沢裕一顿,这才想自己在他眼里还有个冷战中不回的人设,于是笑了笑:“快了。”

    伊达航的手臂下,工藤新一正弯腰从车里,看唐沢裕,苦恼的蓝眼睛立刻亮了。

    “唐沢……警部!”

    平时柯南叫得都是唐沢哥,他差点也喊顺口了。

    “工藤君?你怎么也在。”唐沢裕看了,没等工藤新一开口,伊达航诧异地先一挑眉“原你们认识啊。”

    就是班长的这一句话,让唐沢裕忽然回了。

    还是唐沢裕住院的时候,探望的伊达航提了警方上层对他的态度,当时的言辞间,似乎就对工藤新一这个“日本警察的救世主”挺不爽的。

    这帮警校组的同期,一个赛一个满肚子坏水,伊达航外表憨厚,其实完全不是个一板一眼,按规章办事的性格。怎么轮工藤新一,就必须得遵守笔录的程序了?

    恐怕是为他想拉一个帮自己报告的苦力吧。

    然,工藤新一的下一句话就是:“唐沢哥,你看笔录……?”

    假如要端走一整盘菜,是人都不同意;但先说要端盘子,最后却只夹一口的话,就很好达成共识了。

    唐沢裕说:“笔录就不用了,你帮班长整下案情报告吧。”

    工藤新一长长地松了口气,在他身后,伊达航比了一个拇指。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一种皆大欢喜?

    唐沢裕无奈地一耸肩。

    这次从帝丹高中带回的人一共有,除了工藤新一,另一个是选一破获的凶手。她将氯酸钾注射在空心的冰块里,同时达成了杀人和脱罪的目的,却被侦探用推当场揭穿。

    最后的一个人,就是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两人合力抓住的杀手。

    怪盗基德把人两手扣在栏杆上就潇洒离开了,这副特制的手铐,直上楼的伊达航把人提走,都一直没有被杀手撬开。

    隔着审讯室的单面镜,唐沢裕离开漫画,第一次在现实见了这个人,他驼背团身在铁椅上,一声不吭,一语不发。

    “他叫伊森·艾尔,在美国那边也是个臭名昭着的雇佣兵,留下的案底不。”目暮翻着调的资料,“海关没有他的入境记录,应该是偷渡的。”

    唐沢裕皱眉:“……挺棘手的。”

    收缴的枪支上,只验伊森·艾尔本人的指纹,他的身上测硝烟反应,射的子弹嵌在地板中,膛线和口径都吻合。

    这样严丝合缝的证据链,即使没有口供的话,也足够定他的罪,伊森·艾尔之以不声,是在保指使他这么做的人。

    “这些亡命之徒最讲信誉。就算自己被捕,账款也会汇人手里,后还混,甚至有的人会觉得进去的人嘴更严,更愿意找上他们。可一旦招供幕后主使,这行他以后就别想混了。”唐沢裕说,“审问这条路行不通……有查他的境外账户吗?”

    “天前有一笔历不明的账款汇入,是从瑞士银行的,没追溯源头。”

    唐沢裕啧了一声。

    警视厅经办的案件里,诸如此类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最后往往都不了了之,况且这种手段对付的,无不是政坛和商界的大人物,唐沢裕没想自己有朝一日,也享受这个待遇。

    目暮警部问:“你想怎么处?”

    两人推门离开审讯室,正遇摸鱼去洗脸的佐藤,美和子发梢还滴着水,看唐沢裕手里的花,微微睁大眼。

    “路上顺手带的,很好看。”唐沢裕干脆说,“送你?”

    最后的一支玫瑰,被他往前一递,佐藤连忙摇摇头离开了。

    唐沢裕目光一瞥,走廊的另一头,正闪一片高木涉没有藏好的衣角。

    路这个插曲,他才和目暮继续上刚才的话题。

    究竟该怎么处伊森·艾尔,唐沢裕现在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伊藤俊彦的事他没追究,直接把人放走了。可这次的情况就要复杂且麻烦得多,于治安考虑,伊森·艾尔肯定不放;可他牵涉的两个人,无论是工藤新一还是黑羽快斗,他们的真实身份,都是不方便记录在卷宗里的。

    如移交检察院提公诉,那边的人势必会追究被害者,基德和新一庭相见……唐沢裕嘴角抽了抽。

    那柯南还不如当场完结得了。

    “我一点时间,”他吐了一口气:“刑事案件,最长的拘留时间是个月吧?”

    目暮警部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先关着,关多久就先关多久,”唐沢裕冷酷地说,“让他在拘留住着去吧。”

    而让唐沢裕举棋不定的原,除了两位不省心的高中生漫画主角,还有土门康辉的考虑在内。

    从组织的角度发,这个人必须得铲除掉。

    这次众议院议员选举,位候选人中,土门康辉的民众支持率一骑绝尘。

    不仅他嫉恶如仇的性格,在未可对组织不利,候选人里的支持率第位,东都大学的药学系教授常磐荣策,也是组织的一员。

    可之前针对他展开的暗杀,已经以失败告终,接下够采取的手段,就需要好好斟酌考虑了。

    一次暗杀失败,只会让土门康辉身边本就严密的安保警惕性更强,很难再找第次暗杀的机会,也就是说,纯黑的手段已经不可用。

    可从警视厅这边的伊森·艾尔入手,申请搜查令调查线索,又会为工藤新一的身份而受阻碍,这条路径同样也行不通。

    那么,如想让他退这次的众议院参选,剩下的方只有用媒体曝光丑闻。

    土门康辉对自己的了解,绝对不会深入组织一层,得罪他的,大概率是唐沢裕本人。

    ——这个足以让他放弃参选的丑闻,或许正是土门康辉坚持不懈,一直追杀自己的原。

    想这里,唐沢裕已经大致有了思路,但这桩丑闻具体是什么,就不及现在调查了,他得先把煤气泄露的报告赶完。

    讨厌报告的人不仅是伊达航,唐沢裕也只想对它敬而远之。

    十页纸的文本,只有一页是调查线索证据链,剩下的九页,全是狗屁不通的废话套。

    唯一有价值的部分,同事们已经完成了,唐沢裕之前在路上临时下车的代价,就是得把剩下的场面话填进去,好让这个报告看上去并不那么单薄。

    他在办公室边边想:这次的煤气泄露,牵涉两命案,细究其实也有很多值得品读的地方,其实足以作为一次剧场版的蓝本了。

    第一命案自房地产公司的开发商,这公司乘上了经济膨胀的最后一班车,以杠杆借贷的方式飞速发展,成功拿下了不地皮。

    随后经济泡沫破裂,股市下行,公司资金链断裂,同时社长死亡,这栋开发中的楼盘也随之烂尾。

    第就是居民口中的跳楼案。期房烂尾,无住人,可买房的房贷却依然需要归还,供职的公司也为经济的衰退而裁员。

    失去了收入源,身上还背负高昂的负债,跳楼的人,才选择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桩卷宗,凝结的却是人生百态。

    唐沢裕从办公桌前直身,报告已经快完了,只剩两句收尾的事。他看着洁白的纸面,忽然不期然产生了一个联想。

    爆炸和暗杀。这之间会不会存在着什么关联?

    为验证这个猜测,他重新把报告往回翻了翻,仔细审视里面的每一处细节,重看之下,一个之前被忽视的问题,突然浮水面。

    这个房地产公司的社长的死,底是什么?

    报告的介绍里,它作为背景被一笔带,但这带的一笔,未免简略得有些于不正常了。

    “村上浩一的死,最后被认定为悬案。检察院公诉的嫌疑人,为证据链不足,最后被当庭无罪释放,这件事在当年引了不小的轰动呢。”

    村上浩一,就是这个死亡的房地产公司社长的名字。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响在头顶,唐沢裕条件反射地拿报告,伸脚一踢。装有滚轮的办公椅往后滑动,立刻退了两米远。

    这时他才抬头看向人:“……你是?”

    粉发的东京大学研究生冲矢昴,正在桌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唐沢裕虽然参了假死的筹备不假,可现在在外人面前,他应该不认识冲矢昴这个身份才对。

    高木涉在后面连忙解释原:“他就是原要搬进那栋楼的住户啦。”

    那栋烂尾楼的一层,水电已经铺好,业主就简单装修了一下,将它低价租去。上一个住户刚刚搬走,冲矢昴就是下一个住进的人,谁知道合同刚刚签好,人还没搬进去,就已经被炸飞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唐沢裕:“……”

    世界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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