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 路上早已不见了厚重的冬装。灰头土脸的冬季校服已经不适合再穿出来,可薄薄的夏季制服又挡不住夜间晚风的侵袭,这时候的高中生, 往往选择在加一件薄套。
交谈中安室透逐步后退,忽地一伸手, 从人群中抓住了她。
“——我们之前聊到, 凶手为什要选择门口的位置。”安室透微笑,“现在看来,恐怕原因就是你上的双套吧?”
女生的颤抖越来越猛烈,从披散的梢、垂落的头绳到窄窄的肩, 她忽然矮一甩, 肩膀已经从安室透掌下滑不溜手地钻出去,猛地冲向后方!
——可电车并不靠站, 无论她跑到哪,也只有这一片狭窄的车厢而已。
佐藤美和子与高木涉联手, 很快制服了她。
站在原地的安室透收回手。女生逃得太快, 他的手只堪堪蹭过帽檐,指腹顿时传来冰冷又滑腻的粘稠质感,翻掌一看, 半截手指已经被染红了。
女生的套里都是血, 持刀刺向仓千造时, 她就是将内衬反穿在,去遮掩喷溅到自己上的血迹的。
眼见逃脱无望,少女反而镇静下来, 仰起的脖颈像一只竖起保护的刺猬。
“是,人是我杀的。但又怎样?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再死一万次也不够。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在监狱里颐养年吗?”
佐藤美和子劝说的话被她堵在口中。日本的确还保留有死刑, 可它的执行需要多名高官签字,为了让自己的政治形象不留污点,死刑通过的决议,多年也不见一次。
即仓千造被捕,等待他的结局,也最多是在监狱里活到老死而已。
“何况他有精神疾病证明,”少女直视着安室透,她一字一句地望进这个私家侦探的灰蓝『色』眼睛。
“只要有人运作,他甚至能被保释到精神病院!”
闻言佐藤与高木一愣,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这个高中生怎会了解的这清楚?询问的话还没有出口,高木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他连忙道:“喂?”
“……”
通话结束,少女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讥诮道:“现在你们该知道了吧。”
高木的手机漏音严重,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在场的四个人全听得一清二楚。
附有精神疾病证明的律师函,已经到了东京警视厅。
一行人一下车,的就会是衣冠楚楚的律师团,运气不的情况下,仓千造甚至连拘留都不用进。
不过这一切的生,全都建立在仓千造能活着下车的基础上。
黑暗里少女满怀恨意的一刀,顿时让律师团美的打算化为乌有。
少女将脸撇到一旁,她的眼里已经不知不觉地蓄满泪水:“……我知道你们要说什。相信法律、相信警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反正就是这些翻来覆去的轱辘话不?可你们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我只有一个爸爸,可他被这个恶魔杀了!十岁的时候我就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上学,我翻垃圾吃给便利店打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就是童年,可这个人一切都毁了。我为什不能杀他?你走在路上,突然被狗咬了一口。有的人不介意,可我偏偏要咬回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见位警官语塞,安室透在一旁叹了口气。
女生的言,冥冥中与他一段时间的想法相合,他将手心的血迹在风衣上蹭干净,半蹲下来,平视着咬着嘴唇的少女。
“……我理解你的心情,”他说,“我最的一个朋友死了,当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样,时的我就是现在的你……可时间会改变一切。”
他灰蓝『色』的下垂眼无奈又柔和,不同于成年人居高临下的教导,安室透说话的语气,就像他也是感同受的一员,他也曾满怀恨意,走过这样的一段辗转反侧的时光。
少女被他的话吸引住,唇缝里飘来微不可闻的:“……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不这想了。”安室透笑了笑,“我在背负着他的一份活下去。”
“他已经死了,还记得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只有我活着,我的记忆,才是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你说是吗?”
少女的一串话像连珠炮,噼里啪啦地将佐藤与高木炸得哑口无言。
可安室透的循循善诱,这个刺猬的尖刺忽然就悄无声息地软了下来。
“你当然能这想,”清澈的眼泪又淌满了她的整张脸,“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室透蓦地一震。
少女突然从伤心的状态里脱离了,她很满意这句话的效,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伸手往头上一扯——乌黑的短,就随着这个动作被整个揭下来,在下是一个光头。
“我得了癌症。血癌,医生说只有这几个月了,”她甚至平静地笑了笑,“我死了,他也不能活。我要他给我爸爸陪葬。”
松田阵平大概是抱着逗完就跑的心态说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他眼疾手快地抄起行李包,倒退几步,就要往门跑。
千钧一之际,唐沢裕一扯住了他的衣领。
这件衣服能从列车员制服翻成西装,于易容来说的确方便不少,但也有一个缺点是质量差。
唐沢裕扯住的,正是连接处最薄弱的一段,如松田阵平继续不管不顾地离开的话,恐怕他只能『裸』着上半走了。
松田阵平的脚步顿时一僵。
“我也猜你不想被萩原认出来,”唐沢裕『露』出一个微笑,“别急,回答几个问题就放你走。”
等他松开衣领,个人已经交换了在的位置。唐沢裕抱臂守在门口,严严实实地堵死了有出路。
“我就不该来。”松田阵平郁闷道。
副墨镜重新回到了他的鼻梁上,他并不擅表情管理,因此才需要墨镜遮掩神情。眼前的世界在镜片的过滤下暗了一层,松田阵平终于气定神闲不少,他双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三个问题。”
唐沢裕开口前,他又斩钉截铁地补充道:“不能再多了!”
他认真的神情不似作伪。时间紧迫,唐沢裕也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抛出了第一句话。
“苏格兰,到底是几个人?”
松田阵平也学他双手抱胸:“你觉得有几个?”
高他能居高临下地瞥过来,墨镜藏着的瞳孔微带着一点点笑意。唐沢裕毫不犹豫道:“你、我,”
这是他心中徘徊已久的猜测,他话音顿了顿,说出了最后的个人:“诸伏景光。”
“你看,”松田阵平一耸肩,“还问我干什,不是都猜到了吗?”
他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拇指在上一滑,一根烟已经被叼在嘴里。紧接着他还想『摸』火机,这个动作在看到唐沢裕后停下了。
“这算个问题。”
“一个。”
“你先问几个人,再问是谁。这不是个问题吗?”松田阵平一摊手,唐沢裕作势要往他衣领上扣,于是他伸出的手到一半,连忙护住了自己脖子。
唐沢裕问:“你是怎知道的?”
这个问题的指代比较含糊,因为唐沢裕也不知道松田阵平的信息量走到了什层次。了解他和了解组织是个不同的概念,只要松田阵平回答,他就能大致作出判断。
没想到松田阵平说:“这个后再说。”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这句话几乎要在松田阵平脸上了,作为补偿,他隔空朝唐沢裕点了点。
“策划,你,大旗,hiro。”
唐沢裕问:“你呢?”
“跑腿的。”松田阵平说完,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他低头从嘴里摘下烟,随手别在耳侧。
“最后一个。”
“——目的是什?”
如说之前的语气还稍微有些轻松,现在的唐沢裕就彻底敛起了脸上的有表情,目光冷静又锐利,不含一丝感情倾向地盯着他。
在这样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下,松田阵平忽地一笑,他又用了第一次打太极的方法:“你觉得是什?”
“不是复仇,”唐沢裕表情不变,“这玩意是我编来忽悠警视厅的。”
“为你的同事默哀。”松田阵平不走心地敷衍一句。
他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意思,游移的视线从镜跳到水池,就是不看唐沢裕。唐沢裕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也不看,随手将电话挂断。
“是守护。”他低声道,“吗?”
松田阵平的嘴角勾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唐沢裕被他弹过一次,早已有了防备,立刻一偏头避过去。
谁知这只是虚晃一枪,松田阵平立刻从『露』出的缝隙里流走了。
如他真的想跑,唐沢裕连松田阵平的半片衣角都捞不着,“了,”推拉门重新一开,黑的卷『毛』脑袋欠欠道:“心风评被害——你记得多等一会再出来。”
再开门时,这人已经没影了。
唐沢裕倒有心想追,可电车的卫生间狭,从里突然冲出来个拉拉扯扯的成年男『性』……他还不想成为全车人目光的焦点,只得依言将门一关。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被自己挂断的电话,一看来电显示,佐藤美和子。
“怎了?”唐沢裕说,“刚才我有事,不心电话碰断了。”
与此同时,他目光瞥向漫画,打算看一眼安室透边的进展。
双手铐从仓千造的手上解下来,重新铐在了高中生少女的双手上,安室透和气地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押运的除了人,又多了一具尸体,高木和佐藤个人明显有点捉襟见肘。“麻烦你了,有需要我会说的。”佐藤美和子礼貌拒绝,推理凶手归推理,但押运的责任还是要落在警察头上。什事能让人帮忙,什事不能,她分的很清楚。
“我在一旁等等了,反正也不能下车。如有需要随时找我,不用担心麻烦。”安室透说。
这是电话打来前生的事,唐沢裕又看了一眼弹幕。
【哈哈哈透子:记仇jpg】
【十年之期已到,我打工皇帝……不起走错片场了】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终于终于!透子和唐沢终于要见了吗!】
【你这个终于前应该加一个限定词,“用本来貌”,doge】
【一个送人进监狱,一个反手上手铐,你们的同期情真是……】
【塑料?可刑又可铐?个形容词选一个吧】
【靠他们会不会一见就火光四『射』啊……我怕嘿嘿】
【怕什,打起来!!】
唐沢裕:“……”
前有松田阵平,后有降谷零,他快要被这帮倒霉同期搞得心力憔悴了。
“仓千造出事了?”电话里,他声音依旧温和,“,我这就过来。”
佐藤美和子挂断电话,在她旁,安室透微笑着理了理自己的浅咖『色』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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