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二年三月
百花宴,殿下第一次主办。去岁因先皇驾崩,百花宴便未办,今年自是要了。
宴会在御花园的雨露殿,殿下今日起身早些,打扮要与平日不同,中途大皇子来了。
一直乖乖坐在一旁看着殿下,等着一切弄好,大皇子道:“母后很好看。”
殿下一听,笑着转头看着大皇子。“到母后这儿来。”
大皇子在殿下身边坐下。
“谢谢曦儿称赞。”殿下轻轻抱了下大皇子。
大皇子刚开始还有些呆,下一瞬就回抱住殿下。
“母后最好看了……”大皇子小声道。
用了早膳,妃嫔们来请安,因着要去百花宴,妃嫔们没有待多久。
殿下和魏贵妃和白修仪一起出凤栖宫,我扶着殿下上辇时,白修仪道:“殿下要多加注意,春日里还是凉的,小心身子。”
“我知道。”殿下道。
“妾恭送皇后殿下。”魏贵妃和白修仪行礼道。
今日天不错,虽是辰时,但太阳光已是有些温度,暖暖的。
到雨露殿时正好是辰时末,雨露殿已是不少夫人小姐在,相互有在闲聊。
看着殿下进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妾身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安。”
殿下坐在上方,抬手道:“起身。”
“今日百花宴,各位不必多礼、好好享受。”殿下道。殿下不太喜欢说场面话,随意说几句,意思到了便好。
“是。”
该注意的地方,其实这些夫人们都知道,有来过数次的,也有从未来过的,但入宫时,只要稍微有心,便能从引路的宫人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夫人小姐们开始在花间赏花、闲聊。其实只要随意看一眼便能发现都是差不多品级的在一块儿,就连旁边的小姐们也是如此。
只年岁幼小些的会差距大些,却也不多,仅仅是有。
殿下暂时还未和那些夫人们走在一起。
“秋容,发现了?”殿下看我看着那些夫人小姐。
“是。”殿下并不是这样。
“这便是阶级差距。”殿下看着那些夫人们又道:“各有各的交际圈子,低了,便是自降身份,高了,便会说攀高枝儿。高门有自己的骄傲,不愿主动与低门交谈,低门不愿旁人说闲话,又怕是自己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怕高门羞辱,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这样,就算是高门性子好,不介意低门在一旁,但低门觉得自己身份不够也是不会上前的。”
“不知道人家怎么看待上前闲聊,顾虑太多,万一唐突了,万一被说不懂规矩,万一……万一……所幸与同品级,或是差距小的交谈便好。”殿下接着道。
“那两位还好。”我悄悄指给殿下看,差着两个品级的夫人。
“两人是妯娌关系。”殿下瞧了一眼道。
“那几位呢?”我又指了另一处。
“婆媳关系,你忘了吗?是吏部尚书夫人和她几个儿媳,你是见过的。”殿下道。
“吏部尚书夫人瞧着身子还是健朗,之前病过,这会儿倒不像是已过七十的人。”竟是吏部尚书夫人,许久未见过,我一时还未瞧出来。
“也不知何玉如今怎么样……”殿下看着吏部尚书夫人便想起何小姐。
“何小姐定是安好的。”我道。其实传来的消息都是何小姐身子虚,这些年时常会病一回,殿下每回给何小姐回信都会送去药材。
“希望如此。”殿下轻声道。
“吏部尚书要告老还乡了,与她本就见不着,如今可能性便更微小了。”殿下又道。
“不过吏部尚书年岁大了,应当会顾虑吏部尚书夫人的身子状况,应当还会在京城生活,不会回东州。吏部尚书是何玉外祖父,她母亲远在泠城,她亦出嫁多年,想来也难以来京城一趟,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又过于微小……算了,算了……不想这些。”殿下摇摇头,开始赏花。
“殿下与何小姐一定会再见的。”我跟在殿下身后小声道。
“好。”殿下转过头笑着对我道。
殿下在花间走着,陆续有夫人上前与殿下闲聊,殿下也简单应对着,还有夫人话里有话问着,殿下也能应对自如。
却也有个没脑子的,明里问殿下陛下选秀之事。
“选秀三年一次,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呢?”殿下平和道。
“不早,不早,这宫里人少,如今就差新人。”是半点没听出殿下的意思,自顾自说着。
“噢……你这话说得,便是有人选了?”殿下问。
“可不是,妾身的女儿啊,花容月貌、性子也好。嘿嘿……陛下定会喜欢的。”
边上的夫人们都掩嘴偷笑着,看着笑话。
“你如何确定陛下会喜欢呢?”殿下接着问。
“男人嘛……”这人一脸荡漾。“不都是喜欢容貌美,性子温柔的女人,那妾身女儿可不就是这样,那陛下不也是寻常男子,自是会喜欢妾身的女儿。”
此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近些的更是大气不敢出,尤其是在殿下身旁的,皱着眉看着这人,很是不喜且觉得这人口不择言,相互之间递着眼神。
“不知你是?”
“还未向皇后殿下介绍妾身,是妾身之过,妾身是礼部郎中刘蒙之妻,熊氏。”
“礼部郎中刘蒙,正五品。”殿下轻声道。
“是是是。”熊氏连连道。
“若孤没记错,这位是去岁才从京外升到礼部郎中之位吧。”
“对对对,难得皇后殿下记得。”熊氏满脸堆笑道。
“所以,你才这般不懂规矩吗?”殿下垂眼看着熊氏。
熊氏一听殿下这话,惊慌失措地跪下,道:“妾身……妾身做错了什么?”
“呵……”殿下轻笑一身。“竟是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要将这规矩刻进骨子里,才知道规矩,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来人。”
“奴在。”宫人应声前来。
“你该庆幸,你今日未带着你口中的女儿。”殿下道。“带下去。”
“是。”宫人行礼道。
“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妾身知错,妾身知错,妾身知错啊!”宫人架起熊氏,熊氏这才害怕开始呼喊。
殿下不为所动,看着熊氏挣扎,哭喊,弄乱了衣裳和发髻。
我抬眼示意宫人,宫人将熊氏的嘴捂住,迅速带走。
“别为了这些扰了兴致,百花宴还未结束呢。”殿下笑着道。
“是。”
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赏花的赏花,闲聊的闲聊。
夫人和二少夫人过来。
夫人问:“刚刚是怎么了?”夫人和二少夫人转去另一边,并没有看见刚刚发生的事,都是听得熊氏的呼喊才过来的。
“无关紧要之事罢了,女儿同母亲说说话。”殿下挽起夫人的手臂。
“好。”夫人和殿下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之后我为殿下取东西时,听得一些夫人窃窃私语道:
“皇后殿下也不是传闻中那般温和,方才那下,不得了,也是个狠角色……”
“凤家的人怎会有寻常人,低调是低调,内里那可是这个……就是凤丞相出了名的温润如玉,朝堂上什么样,再怎么也听家里的说起过吧……”
“别忘了皇后殿下的二哥,如今虽还是大理寺少卿,办事的手段可不得了,他经手的案子哪个没弄出来?”
“凤家可是不得了啊……”
“陛下对皇后殿下什么样,咱们也是听得多了,那妇人居然敢在皇后殿下跟前说这些,也是不要命了……”
“要我说啊,如今陛下为什么后宫如此空,那都是因为皇后殿下,送姑娘进来那不就是守活寡吗?这位份低得,又不受宠,不如找个好人家,当嫡妻才是上策……”
“可不是……那先皇也是如此,看来也是痴情的,很是难得啊……”
……
我来回一趟,听得不少夫人提及殿下的话。殿下自然不是单纯温柔的人,否则也不会帮陛下处理那么多的奏折,凤家骨子里刻着的是职责、是使命。
左右那些夫人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我便没告诉殿下。
临近申时,百花宴结束,夫人小姐们向殿下行礼告退。
“注意身子。”夫人临走前拉着殿下的手道。
“女儿知道,母亲也是。”殿下轻声道。
“嗯。”
殿下看着夫人和二少夫人离开。
殿下回到凤栖宫,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宇哥哥来了,怎的不早些差人告诉我。”
“不急,你慢些回来也是好的。”陛下让殿下过去。
殿下刚坐下,陛下便开口道:“今日百花宴有人口出狂言?”
“是。”殿下点头道。
“想好怎么惩罚了吗?”陛下问。
“我还想让宇哥哥定呢。”殿下拿起棋子道。
“方才来时,那礼部郎中还来求见我,只是我未见。”陛下道。
“是个没规矩的,话也是。”殿下见陛下落棋,又落下一枚。
“贬官,杖责。”
“可行。”殿下道。
“杖多少?”陛下问。
殿下想了想道:“三十,结果如何便看她自己的命数吧。”
“好。”陛下道。
后来,礼部郎中被贬出京,熊氏杖责三十,实打实的受了三十,跟着刘蒙出了京,但结局是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估计是没命了吧,行刑之人半点不留情面的,刑中熊氏便晕过去又被疼醒,反复几回,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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