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贤王前来。
宫人引着贤王进来。
“臣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安。”贤王行礼道。
“你来了。”殿下放下书道。
“是。”
“坐吧。”殿下示意贤王。
“昨日之事谢过皇嫂了。”贤王再次行礼才坐下。
“小事一桩,四弟不必多礼。”
“这可不是小事,若不是皇嫂帮忙,陛下可不会轻易放过臣和段若白。”贤王很是清楚。
“于我而言确实是小事。”殿下笑着道。
“前两年送你的那幅画,你不明白吗?”殿下又道。
“皇嫂?”贤王看着殿下。
“你懂。”殿下确信道。
“是。”贤王笑着道。
“今日可有不会的地方?”殿下问。
“未有。”贤王道。
“那便早些回去吧,你皇兄快来了。”
“臣告退。”贤王不多留,起身离开。
殿下又将书拿起,接着看着,我依旧给殿下轻摇着团扇驱热。
庆元五年八月初一
千秋节,殿下二十一岁生辰。
庆元五年九月
秋猎结束后,二少爷要去北州一趟。
“这个时候去?”殿下有些担忧。北州冬日的大雪会封路,冬日又长又冷。九月已是开始下雪,等着中州春日过半,北州才有春日的苗头,积雪开始融化。
“我必须去一趟,回来大概是来年春天去了。”二少爷道。
“哥哥请一切小心。”知道是二少爷的职责,殿下虽说是担忧,但还是叮嘱二少爷。
“我知道,会给你寄信的。”二少爷笑着道。“北州的冬日有新鲜玩意儿我也会给你带回来,还没去过北州呢。”
“哥哥平安回来就好。”殿下并不是要二少爷带回来的东西,那都是顺带着。
“会的。”
殿下解下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递给二少爷。
“这可是你的平安佩,给我作甚?”二少爷轻轻推拒着。这枚玉佩我初次见到殿下就在了。
“北州的冬日风险太大,这枚玉佩在哥哥身边就像我在一样,它护我多年,如今我希望它也能护哥哥平安。”殿下将平安佩塞给二少爷。
“那你呢?”
“我在宫中又能有什么危险呢?”殿下笑着道。
“我会将它完好带回来的。”二少爷收好玉佩。
“嗯。”殿下点头道。
次日二少爷便启程离京了。
庆元五年十月
殿下收到了何小姐的来信,信中何小姐给殿下报着平安,但姑爷的商队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何小姐病了。殿下只能送些药材过去,差人专门跑一趟,以最快的速度将药送到何小姐手中。
“你暂时在那边看着,有什么事记得递消息回来。”殿下下令。
“是。”
庆元五年十月二十五
宫人递来消息,慕容嫣疯了。
殿下决定去看看。
“殿下,不吉利。”我劝着殿下。
“不吉利?我还怕这些吗?不过是去看看罢了,你也不用担心。”殿下执意去,我只好跟在殿下身边。
殿下的凤辇一路向北在无名殿外停下,我扶着殿下下来。已是冬天,殿下拿着手炉,斗篷也系着。
无名殿这边最是荒凉,连个宫人都难瞧见,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边也更冷些。
“奴见过皇后殿下。”宫人行礼道。
我跟着殿下走进无名殿,殿下随意看了看周围,问:“她人呢?”
“在里头躲着呢,也不知道嘴里在说些什么。”宫人躬着身道。
“让孤瞧瞧。”
“是,请殿下跟着奴来。”宫人往前走着。
无名殿虽是阴冷潮湿,但好歹是有人在,倒也不脏,都干净着的。
宫人打开殿门引着殿下进去。
慕容嫣的长发散着,连只木簪都没有,已是枯黄打结,不知多久没收拾过了,身上的衣裳也是遍布大块大块的污迹,神情疯癫,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一个姿势,也不知是不是杖刑落下病症,慕容嫣腿脚不大利索,摇摇晃晃的,不过数月老了不止十岁。
慕容嫣都未发现有人进来,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没给她收拾吗?”殿下问。
“奴们想给她收拾也要她愿意啊,一靠近就到处跑,抓住她就疯狂挣扎,抓人,还咬人……收拾一回,第二日也就成这样了……这还是奴们前几日刚给她洗漱过的。”宫人回答道。
“没想到从前那般要脸面的慕容嫣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哪还瞧得出从前明艳的容貌?”殿下轻声道。
“慕容嫣,慕容嫣?”殿下道。
慕容嫣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都不转过来看着殿下。
“你们都先出去。”殿下盯着慕容嫣看了一会儿,吩咐道。
“是。”宫人退出去,我站在原地。
“秋容,你也出去。”
“殿下……”我不愿,谁知道慕容嫣是不是装的,伤着殿下可如何是好?
“先出去。”殿下再道。
“是,若有变故,请殿下定要唤奴。”我不情不愿退出去。
“我知道。”
我站在檐下等着殿下,一旁的宫人正往我这儿看。
“做好你该做的,少不了你的好处。”我轻声道。
“是。”宫人这才笑着转过身去。
我注意着里头的声音,但我什么也听不见,也没什么异动。
大约一刻钟时间,殿下走了出来。
“殿下。”我迎上前去。
“走吧。”殿下道。
“是。”
“看好她。”殿下叮嘱着。
“是,奴明白。”
“冬日里,她虽说是没有炭火的份例,但这被子还是有的。别让她冻死了。”殿下轻声道。
“是。”宫人应下。
“殿下。”回去的路上我道。
“怎么?”殿下问。
“慕容氏当真疯了吗?”我有些怀疑。
“自然。”殿下摸着手里的手炉慢慢道。
“她最好面子,往日就算缩减吃食也要装扮繁复,你可瞧见她哪回来不精心打扮过的?”殿下笑着道。
“是。”慕容嫣在妃嫔中最爱打扮,每日的妆都是精细的,还变化着。
“她若是装疯只会神情疯癫,况且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装这些。你瞧她都成什么样了,装疯,衣裳怎会脏成那样,头发、脸蛋可是她花费着不少时间、东西养着的,装不出来的……”
“慕容嫣自信又自卑。她出生时,慕容家早就被踢出权利圈子,贬官的贬官,罢官的罢官,所能得到的东西锐减,从前所得也大多花出去了。母后成了皇后,他们自是会将其当救命稻草抓着,但母后并不在乎他们,他们也没有能拿捏母后的本事,越发没落了。我猜她小时候没被少灌输让她嫁给陛下的想法,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想了,并将其当做囊中之物,她爹娘在她身上应当花费不少,可惜事与愿违,别说太子妃之位,就连这妾的品级也不高,太子不喜她,她母亲不断的催促、咒骂,她能好便是怪事了……”
“你瞧她就算再怎么讨厌我,我赏她的东西她不也欢天喜地用着吗?因为她需要,她需要这些掩盖自己的自卑,用外物来暗示自己,暗示自己和别人不同,所谓的‘高人一等’。我说我未将她放在眼里,你也是瞧见了她什么反应。”
“激烈的反应,不愿相信,用尽全力高呼,实际只是表面样子,纸老虎都算不上了,还让人看了笑话。”
“希望自己是万众瞩目之人,是人人所爱之物,其实充其量只是皮囊不错的石块,随意扔在路旁也无人在意。费尽心思挪到路中想在路上惹人注意,不是宝石,自然是被当做路障处理了。”
“秋容,你觉得她可怜吗?”殿下看着我道。
“不可怜。”我摇摇头。“就算是石头也是有用的,非把自己当做宝石,自然是会被扔掉。”
“你说得对,可她依然不明白,所以才到了这步田地,所以疯了。”殿下继续道。
“就连不错的皮囊也失去了,露出灰黑的内里,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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