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秦双手揣兜,看见他阿姐的身影，迈开他修长的双腿走过去。
“姐！”
陆春浓脖子往里缩，一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眼神迷茫了一瞬，她露出通红的鼻尖,“嗯？”
姐弟俩都是同样的心理,先打量对方的神色，相似的眼睛互探,看一眼便知道对方考得如何了。
也不知道他姐夫为什么还没出来,陆秦想都没想取下脖子上的围巾，抬手给她围上。
附近还有一堆窸窸窣窣对话对答案的,哀嚎声阵阵，懊悔的情绪明显,也有满面红光的。
姐弟俩两耳不闻窗外事。
“你先围住,早上还是太阳现在又刮风了，傍晚县城的风比我们大队还要厉害啊。”按住她拒绝的动作,陆秦扯着毛巾在她脖子上转了两圈，叨叨了两句。
他皮比他姐厚实。嘶,不过这风还真是冷。
俊男靓女，美好的人或事物，是很容易就让人注意到的。
考生经过时,总有三两个回头来看的。尤其是因为二者相似的眼睛，让人多瞅了两眼。
孔跃出来时,正瞧见姐弟俩低声说着什么,陆秦嘴没停，逗得陆春浓笑弯着眼睛。
他三两步走过去，一眼瞅见她脖子上多出来的围巾。他移开视线往陆秦脖子上看去。
陆秦拨了两下额头前的碎发,飞快缩回手，“走吧姐夫，我早就饿了。”
陆春浓眼睛微弯，低声问他，“回去了？”
谁都没问今天到底考得怎么样。
孔跃低声嗯了一声，他走在前面带路，等先送他们姐弟俩回到旅社，才转身出门去买饭。
结果刚到门口，他就看见秦明志站在自行车旁边，手上还拎着两个饭盒。
“孔跃！”秦明志喊了一句。
孔跃脚步顿在那，随后走过去，颔首示意，“秦哥。”
秦明志拍拍他肩膀，“我嫂子做的，本来今天中午接我侄女时要给你们送过来的，结果学校没碰着你，又重新做了一份。”
他嫂子就是孙娟，之前让他们三个人去秦家住，随便挤一挤，孔跃还没同意。
说实话，孔跃要高考，他还挺震惊的，也跟着劝了，现在的孔跃是处于请假的状态。考完还可以回去上班。
有些话不必多言，孔跃接过来，“麻烦你了，帮我谢谢孙姐。”
“谢啥，对了，里面还有陆秦那小子喜欢吃的红烧肉，不过你们明天要考试，让他别吃太多。”
他现在就记得陆秦这小子爱吃红烧肉。
孔跃，“嗯……”
“行了，不打扰你了，回去好好休息，走了。”
孔跃等他离开才转身回旅社，他身形笔挺，走路的姿势就与旁人不同。
陆春浓打了两壶热水回来，叫上陆秦，两人捧着搪瓷杯在那喝热水，一听到门口的动静便看过去。
“这么快回来了？”
视线下移，陆秦被白雾冲得眯起眼睛，他感觉这饭盒有点熟悉啊。
孔跃反手关上门，“我刚出门就遇到了秦哥，饭盒是孙姐叫秦哥送过来的。”
陆秦了然，他啜了口热水，一下从心口暖到肚子里，浑身都舒坦了，“孙婶子人真好啊。”
闺女考试还能想到他们。国营饭店的饭菜是好吃，不过总没有那种家里煮出来的感觉。
陆春浓把手里的热水递给孔跃暖手，他没要。他一个大男人不怕冷。
“饭菜一下就凉了，我们先吃吧，等考完试我们再去拜访一下。”
“行啊。”陆秦是没啥意见的。
不得不说，秦家今天的伙食有点好。
两个饭盒，水桶状的饭盒里面装了鸡汤，上面的浮油都去掉了，汤里还有实打实的肉。
另一个饭盒底下是饭，上面堆着两个盘子，一盘红烧肉，一盘青笋炒蛋。
陆秦也不认识这是啥季节的笋，只知道味道是真的香，炒菜还热乎着，上面没结油块。
孔跃把两个炒菜合并到一个盘子里，腾出两个饭盒盖和一个盘子吃饭是正正好。
孙娟可能考虑到了两个大男人的饭量，饭盒底部还有两碗饭时，陆秦就吃饱不再动了，剩下的都给他姐夫扒拉吃下去了。
陆春浓把饭盒收起来准备带回去用草木灰洗一洗，因为凉掉的饭盒上面很快结了一层厚厚的油块。
吃饱喝足后，晚上陆秦随意洗漱了一番就睡了，今晚的旅社比昨天安静多了。陆秦睡得比在厂里工作时还要香。
第二天上午考理化，下午考语文。
上午因为考两门，考试时间拉长。
语文可以说是所有学科里面最简单的，第一道就是作文题，题目为“难忘的一天”；第二道是按照词语组句子，不过这题简单也是简单分也是最少的，只有五分；第三道题是词语解释，除了第一个是词语，后面四个都是成语，其中一个是‘居心叵测’；最后一道，相对来说要难一点，是给文言文断句标标点，并且要翻译。
考完之后，陆秦搁下笔嘘了口气，终于考完了。
他四处环视了一圈，大部分考生还在埋头苦写。
察觉到讲台上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陆秦抬起头朝监考老师笑了笑。
监考老师这下很确信这位同学不是在偷看同学答案了，不然哪个敢这么大大方方的。
不过监考老师还想确认一下，他又回视一眼。结果那位长得好看的男同学又朝他笑了一下，还露出一副好看的大白牙。
监考老师：“……”多年没监考，现在的学生都这样了？
第一中学最中心的位置挂了一个需要人工敲的钟，还额外购买了一个铃，钟声和铃声同时响起时。所有人都恍惚了一下，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有点短暂又有点长，随后心跳突起，他们终于考完了啊。
问陆秦考完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浑身轻松。
以免被人拦住问题，他拉着围巾往脸上罩，低着头脚步匆匆往外走。
还别说，他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他身后就有三两个熟悉的同学围在一起，“你看到陆同学了没？我想跟他对对答案。”
“没有啊，我也没看到，是不是还没出来啊？”
“怎么可能没出来？”
“我们再等等吧。”
没办法，人太出名也有压力，陆秦在大门口偏僻处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他姐和姐夫。
孔跃见他围着脸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心中了然，“我先去旅店收拾行李，你们先去来根叔那里。”
陆春浓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待会人多，那我先带陆秦过去。”
孔跃点头，向陆秦传递了一个好好照顾她的眼神，转身离去。他脚速快，三两下就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陆秦和陆春浓赶到停放牛车的地点，知青都还没来。
“来根叔。”
教室里待了两天，考完试乍一看到大队的人，陆秦就感觉一种新鲜感。
“诶！考完了？”
“嗯，来根叔你等久了吧？”
车板上的角落里有一层被褥，周来根回复说没等多久，随后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罐头制的热水瓶，“这里暖和呢，你们姐弟俩就在这坐着啊。”
感受到他善意，陆春浓心中暖暖的，“谢谢叔。”
周来根摆手，把怀里的罐头瓶塞给陆秦，“你们捂着吧，我来的时候灌的，还热乎着呢。”
“诶，谢谢叔！”
三个人坐在一起唠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知青回来了，脸上的神色还算好，只不过有些疲惫，见陆秦在聊天，也没好意思打搅他，愣是忍住了。
孔跃大包小包回来得很快，见姐弟俩窝在前头和周来根嘀嘀咕咕的，他走过去在他们俩旁边坐下来。
陆秦不用转头都知道是他姐夫。
一行人赶回到大队时天都黑了。
知青终于忍不住打招呼，“陆同学，明天见。”
“明天见！今天好好休息啊。”
三个人往家里去，陆秦快到家门口反而不急，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风是从他们屋背后吹来的，陆秦鼻子灵，自行嗅了嗅，“我婶娘做什么饭菜了这么香？”
他嗅东西的声音还蛮大的，夫妻二人同时回头看了眼。
陆秦对上他们的视线，一副怎么了的神情。
天气太冷，外面关得紧密严实，里面的人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陆秦反手关上门，迅速将手揣回兜里。
家里也就厨房亮着灯，透过门缝映出来。孔跃和陆春浓先行回自己屋。
陆秦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烤火去，这天气也太冷了。
孙来妹坐在灶下，孔东东坐在旁边，两人守着锅底灰藏着的烤红薯。
冬天的红薯格外的甜，主要是挖出来后搁置了一段时间，水份慢慢减少后，糖分增加。
自从她乖孙去上学之后，孙来妹好长时间没跟孔东东相处了，这不，听到他想吃红薯，她煮好饭菜后二话不说就烧火烤。
“小心点啊。”
孙来妹把红薯夹出来放在地上。
孔东东屁股从凳子上飞快挪出来蹲在地上，手搁置于膝盖上，小眼睛瞪大，“奶，你烤的红薯好香啊。”
孙来妹笑眯眯着眼睛。结果陆秦这会儿进来，一阵冷风让她眼睛又继续眯了一会儿。
“好香啊，怎么还有烤红薯的味道？”陆秦一进来就仔细地嗅，视线一挪，他看过去，呦，还真有啊？
考试前不敢吃红薯，现在他啥都敢吃了。
孙来妹擦了下眼角，“啥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声音，你姐和姐夫呢？”
“都回来了，他们俩去隔壁了。”
陆秦还真饿了，走前去弯下腰捡起红薯，吹去上面的灰，直接对半掰开，露出橙蜜色的果肉，他发自内心地感慨，“真香啊。”
孔东东蹲在那，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也没说那是他等了半天的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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