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是在收拾桌子的那个,而何香香还在床上,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你是?”
秦诗浅浅一笑,“你们好,这是201吧?我叫秦诗。”
“对,是201,你好,我叫何香香,她叫梁红。”何香香探出了头。
秦诗点点头,找到自己的位置。
梁红把孩子抱起来,又捡起衣服,“不好意思啊,我这里乱,所以让孩子在你那里坐了一会儿。”
秦诗一见桌上椅子上都是灰尘,行李放哪都是一样,“没事,你坐就是。”
见小女孩和梁红长得像,她估摸是梁红的女儿。
因为孔东东,她身上还随身带着糖,递给小孩,“你吃吗?”
小女孩抱着个馒头在啃,下意识看妈妈的反应。梁红点点头,“谢谢秦同学。”
她下意识看向她身后跟着的人。
陆秦有意留给她们交流的空间,毕竟他不是主角。
他对着两位女同志颔首点点头,一眼瞧过去还蛮好相处的,“你睡哪里?”
上铺的何香香已经竖起了耳朵,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
秦诗侧过头,“在何同志下铺,你放下行李就行了,接下来我自己收拾吧。”
“没事,时间还来得及,现在才十点不到。”
高大的男同志挤进来,宿舍一下拥挤许多,梁红看着男同志的长相,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孩子一边吃着糖,睁大眼睛盯着陆秦看。
秦诗注意到孩子的反应,心想陆同志的样貌是连小孩都不放过。
陆秦放下包裹,撸起袖子,“我先去接盆水去,你们这里哪里可以接水的?”
梁红放下孩子,“那个,走廊尽头有水。”
“行,多谢了啊。”陆秦下意识朝着人露出个笑容。
梁红作为一个有孩子有丈夫的人,都霎那间脸红了。
陆秦一离开,两位女同志对视了一眼。鉴于和秦诗不太熟悉,就没敢多问。
没过一会儿,陆秦就端着水回来了。一走廊的好几个宿舍都开着门,于是有人不经意间好像看到一个俊小伙走过。
陆秦一回到宿舍,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秦诗拦都拦不住人,不过她一转身看着陆秦的干活的动作沉默了,她就没见过有人干活这么笨拙的……
她实在没忍住,“你休息一下,还是我来吧。”
陆秦一点都不尴尬尴尬,把帕子递给她,“我这是不熟练。”
他天生不是干这活的料。
秦诗接过帕子,又浸了一翻水,陆秦自觉让开。
秦诗撸起袖子,从里往外擦,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
陆秦战术性地往后仰头,眼睛算是学会了。
何香香悄悄探出头和梁红对视了一眼,看着他这张脸,忽然觉得他不会这个活也正常吧。她们晃了晃脑袋,赶紧抛弃念头,男女平等男女平等啊。
铺个床再收拾一下桌子柜子,几乎没其它活要干了,陆秦几根手指摩擦了几下,“你先收拾,有事直接来找我。”
秦诗抬手抹了把汗,“我待会帮你去收拾一下吧?”
陆秦摇头,“你小看我了不是?”
小没小看是不知道,秦诗视线落在他袖口上,又想起孔东东打扫卫生的那天,勤奋是挺勤奋的,但也只是勤奋而已,没干半点活还脏了衣服。两个人连这点都很像。
顶着她不信任的眼神,陆秦准备溜了,他还想跟楼下的宿管唠两句,不过下楼之前,他先是去了一趟走廊那边的洗手间洗手,顺便洗了把脸。
楼下宿管王宿管板板正正地坐在那,手里还捧着一杯本地产的红茶,那叫一个香。
没过多久,她身后传来动静,一位胖胖的妇女同志道,“这是谁的行李,怎么放我们宿管站了?”
王宿管轻啜了口茶,“一位俊小伙存放在这的。”
李宿管一脸诧异,“王姐,我们这可是女生宿舍啊,上回你侄女放个东西你还跟人唠了许久。”
王宿管摆手,“没事,他待会就来拿。”
几乎话落的一瞬间,陆秦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他一眼就看见宿管站又多了一个人。
“姐。”他上前来脸上已经带了笑,“我过来拿行李了,给你带来麻烦了。”
李宿管刚才眼睛还一直盯着王宿管看呢,她就刹那间看见王宿管脸上像是开了花一样,堆砌满了笑容。
“辛苦啥啊,不用客气啊,放个东西的事。”
陆秦笑眯眯的,“那也是姐你大方。”
他视线不经意转了一圈,又见她背后的屋里面桌子上好像有个电话,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巧了吗这不是。
他不经意问,“宁大真厉害,还给配置电话呢?”
王宿管回头,“电话是刚装好的,现在就能打了,每个宿舍楼下都有呢。”
陆秦噢了一声,见她好像要帮忙的样子,他忙拒绝了,“姐你歇着就是,我先走了,就是我妹妹她在201,不过她性子也是个安静的,我可能有空会过来看看她,到时候麻烦你开个通道。”
性子安静,说明不主动惹事还听话,王宿管主动提起,“有空我帮你多看着点。”
陆秦一点儿不吝啬他的笑容,“诶,谢谢啦。谢谢两位姐。”
李宿管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还愣了一下。
再次踏出宿舍楼,已经是十点半了,陆秦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酝酿着接下来要办的事。
男生宿舍楼可比女生宿舍楼吵闹多了,一样都是三四层楼的构造。
进门之前,他在拐角处停下来理理头发,挽起弄脏的袖口,抬头挺胸,脸上挂着自然悠闲的笑容往里走。
不出意外,男生宿舍楼下也是个女同志负责宿管,不过年龄要比女生那边的大个十来岁,身上穿上的统一的灰色工装,留着利索的短发。
“同志你好,打扰一下了,我想打个电话。”陆秦撂下行李,抬手轻轻地敲敲她面前的桌子。
他以后是经常要打电话的人,所以为了方便就没在女宿管站打,他得让这边的人先熟悉一下他。
蔡明菊一抬头,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伙子站在她面前,她盯着他的脸,不太确定地问,“你要打电话?学校电话不是免费的。”
“没事的姐,我有急事想打个电话跟朋友说一声。”
称呼一下从同志上升为姐,蔡明菊差点没反应过来,高考刚恢复,她也是走关系领了宿管的工作,她怀疑现在的外地人都这么热情了?她都啥年纪了,还要被人叫姐。
她嘴角翘了一下,“行,那你跟我进来。”
“电话是我们这里的宝贝,我现在教你怎么打,你要是打完了就轻放,不会放的话你喊我,对了你确定要打?我们电话费用是按时间收的。”
蔡明菊入职前还经过了培训,电话可不是稀罕玩意嘛。
陆秦听着这话,心想还是因为现在国家发展得不太好。一部电话都是宝贝。他确定自己要打。
蔡明菊按照他说的号码,小心翼翼帮他拨通,“你再等等就能接到了。”
“诶,行。”
嘟嘟嘟嘟
莱福食品厂,自从陆秦辞职去上大学之后,徐有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譬如去了食堂,他很明显地看见经常给陆秦加肉菜的打饭婶子最近脸上都没笑容了,不过还有一个好处是,那打饭婶子认出来他是陆秦的朋友,盯着他看了半天后,抖两下饭勺,给他多添加两块肉,当然也就两块,没有更多了。
当然不习惯主要还是在生活上,平常工作一忙碌起来压根就没心思想。
但最近两天,宣传科有点闲。
于是周军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时,见周科长不在,一个两个都站起来想帮个忙接电话。
当然大家的想法都是,哪家报纸给他们宣传科打电话了吧?
但是周军的动作更快,谁能歇着,他都不能歇。
见电话一直响,跟催魂似的,周军加快脚下速度跑过去,手势迅速,生怕错过什么,“喂你好,莱福食品厂宣传科。”
嘟了半天的电话,陆秦斜靠在桌子边,差点怀疑自己记错电话了,听到另外一边接通,还是熟悉的声音,“周科长,是我啊。”
周科长听到熟悉的声音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把电话拿离耳边远一点,又贴近问了一声,“陆秦?”
“对对对,是我。”
蔡明菊坐在门口,原本是怕话筒哪里碰着摔着了,结果他一张口就是‘科长’,她竖起了耳朵。
周军脸上表情放松,他隔着电话线都能想象出对方在笑的表情。
表明身份之后,于是陆秦开始嘚吧了,“我前天到的学校,到了之后就租好了房子,宁川市是个很好的地方,对了最近厂里怎么样了?”
周军他的问题觉得奇奇怪怪的,但说不出来,他顺着他的话往下答,“厂里就那样,凡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最近有些闲。”
“闲好啊,我现在都有点想回去工作了,还是工作踏实。”陆秦适当地表达了一下对工作的怀念。
他扯来扯去又扯到,“我看宁川市也有跟我们差不多的厂子,不过我觉得他们生产得还不如我们的,我们要是在这生产,肯定能做得更好……”
中间几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
周军才反应过来,“你在哪打的电话?”
“就我们学校宿舍楼宿管站,我遇见一个好心的姐,她还特意帮我拨了号。”
这话蔡明菊听清了,哪,哪里就是她帮忙,分明是因为她怕电话会被破坏。这样一说,她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愧疚来。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陆秦说了声好,“帮我跟有志和几位姐问声好,还有问候一下厂长。”
周军,“行……”
“谢啦。”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蔡明菊刚要起身帮忙,就见他小心翼翼把电话放回原处。
“姐,一共多少钱?”
蔡明菊走过去看了下时间,报了个数,“算个整就行了,后面的可以抹掉。”
陆秦掏啊掏的从兜里掏出零钱,“那不成,咱不能贪公家的钱。”
第一回贪了小便宜,给人印象不好,那后面还怎么搞好关系。
陆秦是凑了个整,不过是多给了,给钱的时候他还说呢,“我担心厂里的事,后面还要麻烦您呢。”
到时候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蔡明菊第一次见给人塞钱这么热情还不贪公家便宜的,她好感蹭蹭上涨,收下钱后道:“学校的电话,你要是想打电话,你来就是了。”
“诶,那我就放心了,姐你工作,我先上楼去了。”
临上楼前他还交代了一下,很是自然熟。
蔡明菊产生一种他们关系很好的错觉。她下意识跟着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上去。
另外一边,周军挂断电话,脑中深刻留下的好像只剩陆秦夸他们厂的话。
他想到他后面交代的,正好他没事干,他原本又重承诺,于是准备去厂办找厂长说一声。
一旁的几位都是陆秦的老同事们了,“是陆秦吧?”
周军点头,“他说他到大学了。”
牛干事点头,“这孩子对我们莱福食品厂是有感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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