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志。”刘志远远地就朝陆秦招手。
陆秦看到他们身后的人数满意一笑,他掂了掂怀里的孔东东。
“哥哥们好。”孔东东一手搂着舅舅的脖子,屁股坐在舅舅的手臂上,摆着另一只手打招呼。
“诶,你好你好。”刘志笑眯眯地拨弄了两下他的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给他。
刘志身后的几个人有的是上回来过的,有的是第一次过来,皆上下打量陆秦,见他身上的穿着,再见着孔东东的衣服,心想陆秦混得不错。一下坚定了他们以后要多来跟陆秦聚一聚的想法,也好取取经。
小的打完招呼,就该大的了,陆秦朝着他们笑笑,语气温和,“你们也来了啊,最近在学校还行吧?”
这回来的人比上回多,而且个个都精神饱满,他很难不注意到他们的变化。
“还行。”他们笑着说出这两字。
“幸亏陆同志你帮了我们的忙,让我们有机会在大学读书。”考上大学之后,再苦都是值得的,总比在地里干活地好。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见陆秦那么好说话,就忍不住插了两句嘴。
陆秦把怀里影响他发挥的外甥放下来让他自己走,“以前的路以后的路都是你们自己走出来的,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点点帮助而已。”
“陆同学你不要这么说,我们要是没拿到书没参加补习,怎么可能考那么好。”
“对啊,不然现在怎么可能跟你站在一起。”
孔东东眨巴眼睛转着脑袋去找说话的人,忙得很。
陆秦一把按住孔东东的小脑袋,另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你们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现在还有件事想让你们帮个忙呢。”
他说完上句话就作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大家猝不及防地忽然顿住了,你看看我看看你。
尤其是他脸上的为难是很为难的样子。
刘志试探性地道,“陆同志你说吧。”
他们得先听是什么忙才能决定有没有能力帮不帮。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吧,我记得前面有石板凳。”他指了指前面。
石板凳就是一连串的大石头连成的,不过坐的人多了就成了板凳,上面磨得光滑无比。
大家相互谦让着以陆秦为中心围坐着。
陆秦将他们的反应纳入眼中,一只手挼着孔东东的毛发,“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我之前在莱福食品厂工作,我们厂长听说宁川市发展空间大,他有意想将厂子扩大到咱们宁川市来。”
远在莱阳县的任厂长打了个喷嚏。
陆秦眼都不眨,开始为难了,“但你们也知道,厂子要扩大到我们市里来,哪里又是那么容易的。”
话说到这,他们不懂了,可以说是一头雾水,“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总不能是帮忙建厂房吧?他们周末倒是有时间能帮忙搬一搬砖,顶多如此了。
陆秦陷入为难,“莱福食品厂是我们自己的产业,首先要搬出来就得经过上面的同意,但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要是厂里工作的是我们自己莱阳县自己人那就简单了,那就说明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我们宁川市哪里这么简单能找到自己人啊?”
他们听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就是莱阳县人啊,他们也就转了粮食关系,但却却是实打实的莱阳县人,当然,个别知青除外。
刘志反手指了指自己,“我们不就是吗?”
“对对对,你们确实是的。”陆秦肯定地点头,“我自己也是,只是我之前没有帮你们多大的忙,现在又来找你们,我觉得愧疚啊。”
“这,这有啥愧疚的?”他们不太明白。
“我自己的初步想法是,”他一顿,rua着孔东东的那只手松开,“你们帮个忙,帮忙让莱阳县上面的人同意,让我们厂长不那么为难,你们想想,到时候厂子和人都是我们莱阳县本地的,到时候再赚宁川市的钱,他们肯定是会同意的,就是会。”
他们眼中写着:什么方法让他们同意?
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中,“就是会为难你们,要求你们到厂里工作,到时候平时除了上课,也没活动时间,给的工资可能还比较低,只有正式工人的一半。”
他后面声音越说越低,真的就体现出他的为难来。
“你说啥?”
“还有工资,还是一半?”
陆秦‘以为’他们没听懂,“对,要是真的把厂子搬过来了,那只有一半的工资,可能还不够你们养家糊口,而且赚钱会耽误你们学习和玩乐。”
他的话无比真诚,好像赚钱就真的会耽误他们学习和玩乐一样。
在座的都在想,养家糊口,那是有家庭的人办的事,他们又没有家庭,一半的工资,陆同学还觉得他们委屈,他们是哪里委屈啊?!
唯一一个要养家糊口的就只有刘志了,他盯着他的脸,呼吸放轻,“陆同学,我们并不委屈,你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
“对,陆同志你说吧。”
前面的条件不是吸引人,而是非常吸引人。
要是有人经过,便可看见石板凳这里聚集了一堆人,个个挺直了腰背,围着一个长相最为出彩的年轻人,像是在举行什么奇奇怪怪的活动。
“我到时候需要麻烦各位签个名,证明一下宁川市有我们莱阳县人。”
原来就是这样啊,一个个皆松了口气,内心还隐隐有种期待的感觉,这算啥帮忙啊,反而是把好处提到他们面前来了。
要知道工人的工作,一直是他们所向往的。
就像陆同学此时,身上的打扮光鲜帅气,与他们就好像不是一个等级的,就让人下意识觉得跟着他混会混得好,人都有慕强心理。
“要是各位帮了忙,以后你们进厂子我们肯定能帮帮忙,说不定还不止半个月的工资,但就像我前面说的也有点委屈你们。”
签个字帮助把厂子迁过来,还能有进厂学习的机会,到底谁帮谁的忙是一目了然。他们忽然觉得今天是完全来对了。
事情就完全是这么说定了。
一群人依依不舍地跟陆秦道别。
陆秦摆摆手,“下次再聚啊。”
“好,下次聚。”他们恨不得明天就能相聚。
人走了之后,石板凳上就只剩下舅甥二人了。
陆秦好心情地rau孔东东的毛,嘴里吹着口哨。
孔东东仰起脑袋,嘴里无声地续了两下没有声音出来。
“走,舅舅带你逛一逛,逛完之后回去写个逛后感。”
孔东东把手塞进他手里,“舅舅你为什么那么开心?什么叫逛后感?”
“开心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逛后感就是小作文。”难得心情开心。陆秦带着他到湖边四处走走,周边还有不知名的小花,连同空气都是十分地自然与清新。他心想有空可以让他姐夫带他姐出来逛逛。
孔东东噢了一声,他发现现在的舅舅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接受了大人世界的熏陶。但又不完全明白。
陆秦从裤兜里掏出钱票,“孔东东,今天去国营饭店打个菜回去,你吃不吃?”
孔东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他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我要吃,是不是又有红烧肉?”
“有啊,舅舅的钱可以买两份了。”陆秦无时无刻不忘教育孩子,“你长大别忘了给舅舅买红烧肉吃啊。”
“噢!”
前面正好有个小石头,孔东东屁股往后一撅做出起跑的姿势,然后往上一弹,成功地跳过十厘米的长度,他仰起红扑扑的脸蛋咧着笑容看着他。
陆秦望着他依然短小的小短腿没眼看,言不由欣,“东东你真棒。”
孔东东笑得更开心了,一路奔奔跳跳的。
陆秦心想总不能耽误孩子变得活泼吧?
一大一小是着装光鲜帅气空着手出门的,回来的时候大的两手揣兜里,小的两手都提着东西。
小巷这边带院子的房子,统一的特点就是门槛都设置地非常高。
陆春浓听见动静看过去,便见儿子侧着身左腿先迈进来,然后再迈开右腿。
他看见阿妈在看自己,蹦哒着跑到她身边迫不及待告诉她,“阿妈,肉,今天有红烧肉。”
陆春浓看了弟弟一眼,摸了把他的后脖子上,发现没有汗她又缩回手,“舅舅买的吧,待会让你奶热一热。”
“好。”孔东东又提着菜进厨房去了。
紧接着厨房就响起祖孙二人对话的声音。
陆秦在她对面坐下来,发现她在写写画画,于是他从中抽了一本,慢悠悠地看了眼封面和背面。
他的存在感有点高,陆春浓无奈地看着他,解释道:“这是帮我们老师编辑校对的教材,到时候有补贴。”
校对完成后,她能从中抽取五十块钱,要是做得好,以后还能继续从老师手中接活。
前几天是他姐夫接了活,今天是她姐接了活。
陆秦后知后觉,他婶娘每日也在为减少买菜钱而辛勤地耕耘,好像就只有他比较闲了。
“噢。”陆秦把书放回去,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她一眼又看看书,他的视线来来回回的。
陆春浓读书以后依然蓄的短发,不过短发比以前长了不少,她的发尾微卷,衬着白皙的肤色,瞧着还挺好看的。有时候陆秦觉得他从他姐身上就能找到外貌上的自信,毕竟姐弟两长相差不到哪儿去。
陆春浓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上弯,像如今这样平静又能追求梦想的生活,是她所喜欢的。
陆秦闻着厨房传出来的香气,听着孔东东提醒他奶小心点的声音,心想得加把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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