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凝思这一天学到的东西,比此前十多年学得还要多。
她初步认识了如何构建数学模型,学会了如何站在宏观角度看待国家智力,得知了世界之大不止有民朝,也从其他国家的历史中学到了许多教训。
由于系统有规定,赵青柠不能让古人得知这具体是多少年以后的未来,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历史上还没有发生的事件。
上历史课时如果讲到他们不能听的,系统会自动屏蔽。
齐凝思应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多探究,只是喟叹道:“也不知是何样的神仙,才能创造这样的国家。”
赵青柠手中的笔一顿:“他不是某一个人,更不是神仙。也已经不在世上了。”
“可是他如果看到自己是这样的地方的领袖,一定也会很欣慰吧。”
赵青柠愣了一下,接着怀念又安定地笑了:“嗯,一定会的。”
齐凝思告知了夏荷她的想法。
“大小姐,这……”夏荷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一时连话都说不出了。
齐凝思见她这样,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我知我要走的这条路艰难险阻,你又是齐府的家生子,不敢陪我冒险实属正常。我走之前,会现将你安顿好,齐府之人不会找你麻烦,但你也绝不能向他们透露我的行踪。夏荷,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我相信你绝不会害我。”
“小姐把奴婢当成什么人了?”夏荷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小姐小时偷偷看书,奴婢不愿看,你就说女子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奴婢便也学了许多书中道理。奴婢不如小姐聪慧,却也知道‘忠心’二字怎么写。小姐不想进宫,奴婢便不进宫,小姐要效仿则天女皇执掌天下,奴婢便一路照顾着你。奴婢方才不言,只是一时被惊住了,又怎会是想离开小姐去寻一条安生路?”
齐凝思为这一番话动容至极。
她本以为夏荷能不去齐府告发她就是最好,却没想过夏荷真的愿意陪她冒险。
她搂住夏荷,声音很轻含义却很重:“虽有神女相助,但危险最终是由我们自己承担。这一路上也许再不能锦衣玉食,也许要以女子之身去对抗无数男人,也许我们都会死。你要想好,此去便再无法回头了。”
“那就不再回头。”
哪怕是再亲近的主仆,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也就意味着从这一刻起,齐凝思和夏荷不再是主从关系,而是可以放心交付一切的友人。
两人收拾好心情,出门后目光都变得坚毅而有神。
“小姐。”齐凝思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夏雨走来,道,“明日便要动身返程,奴婢已经和其他几个婆子清点好了行李,小姐可要看一眼?”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确实下午就要从外祖母所在的昆州回京,期间路途遥远,到京城就要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选秀了。
可如今她根本就不会去什么选秀,而且根本不准备回京了。
但对着夏雨……这个丫头齐凝思倒不是不信任,只是兹事体大,她实在无法告诉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齐府的奴婢。
“跟他们说,推迟回府,我要在昆州多待几日。”
齐凝思是主子,又在自己手下的仆人中颇具威严,夏雨立马应下去吩咐其他仆人。
“我要去见外祖母。”
这是个忽然的想法。外祖母远在昆州,齐凝思从小只从母亲嘴里知道外祖母的模样,直到母亲丧礼,才见到外祖母一面。
她第一次见到外祖母,印象便很深刻。外祖母并不像别的客人一般表演似的大嚎大叫,却是无声地心碎着。丫鬟们一下没看着,外祖母竟晕倒在灵堂前。
齐凝思知道外祖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却不理解外祖母悔恨成这样,就好像母亲去世都是外祖母的错一般。
如今外祖母病重,齐凝思记得外祖母之前将她视若珍宝的样子,向父亲提出要来昆州探病。
父亲心中不愿,但她一搬出孝道,父亲便立刻准了。
今日她做出了很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便想见见她心中唯一认同的亲人。
这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夏荷点了灯笼,陪她来到正院。
外祖母的大丫鬟正守在门口,看见她来,行了个礼。
齐凝思说:“我想见外祖母,她可歇下了?”
“没呢,表小姐请进。”丫鬟给她拉开帘子。
齐凝思把丫鬟们都打发走,独自走进去。
“阿思,”外祖母睁开浑浊的双眼,“你来了。”
齐凝思点点头,拿起茶杯想要喂她喝水。
她不知见外祖母做什么,也不知见了要说什么。就只是想见一面罢了。
外祖母摆摆手,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打量了她良久,忽然开口道:“阿思,你变了。”
齐凝思一愣,震惊于外祖母的敏锐。
外祖母扯了扯嘴角:“你的步伐变得稳重而不死板,神情变得自信而不麻木。别人看不出,我却能明白,你和昨天的你,像是两个人一般。只一天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将你改变得如此彻底?”
齐凝思忽然产生一种直觉,就算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外祖母,也不会有事。
她以后可能再没有这么冲动过,可此时就是如此冲动地说了出来。
外祖母听后,看着她,像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你可想听听你母亲年轻时的事?”外祖母的语气没变,好像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齐凝思的心绪也和她一起安定下来,点头应是。
“我娘家姓周,祖上是前朝的机要大臣,家中有一支私兵,世代效忠于周家。不论男女,只要是周家子嗣,便能凭借信物号令他们。不过从我开始,周家便是单传的女儿,信物到了我手上,又不可能信任夫家不以此胁迫我,这支私兵便是毫无用处。我膝下唯一的子女便是你娘,你娘知道此事后竟说要效仿前朝女将军领兵打仗去,我根本不答应,将她远嫁去京城,要她断了这念想。后来我接到齐府来的噩耗,说你娘不在了。那齐远道竟如此作践她……如果当初圆了她的梦,至少也好过她郁郁而终。”外祖母说到这里,语气没什么变化,齐凝思却听得出其中浓浓的痛意。
“阿思,我悔啊。”
齐凝思也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但真心安慰道:“外祖母,不是你的错。这世道如此,我娘身体身体瘦弱,如何领兵?你只是一片爱女之心而已。”
“你不必安慰我。”外祖母摇摇头,“阿思,你既然有这样的志向,我对不住你母亲,却不能再耽误了你。那信物便交给你了。”
外祖母伸手叫她搀扶着,按下一个机关,墙上出现一道暗门。
齐凝思呼吸有些重,她本来只是想告知外祖母一声自己的理想,哪里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外祖母竟真的要将这支五千人的私兵交到她手上!
信物是一块玉牌,上面刻的黑色纹路密密麻麻宛若迷宫,异常美丽繁复,绝难复刻。
不仅如此,暗门内还有五千人的所有信息资料,其中一百人是最顶尖的暗卫,无父无母,完全听从于信物主人。资料周围是经史子集各卷藏书,许多都是齐凝思一直想看却得不到的书。
“这暗门除我之外,只有你知道。”外祖母说,“里面的东西全交给你了。”
齐凝思郑重接过玉牌。
外祖母的声音苍老而悠远:“阿思,不管你今日为何而产生争夺天下的念头,你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今日的想法。”
“阿思明白。”
昆州崇山峻岭,天高皇帝远,齐凝思有意把这发展成第一个据点。
如果就在京城周围,那一等她组织好人马京城就要派兵来剿。如果是土壤肥沃的平原,一旦风调雨顺,农民能喘上一口气,可没人陪她起义。
有了兵,再加上神女随时都能出现,齐凝思信心大增。
第二天早上她便要拿着信物根据外祖母报给她的地点去找私兵。
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齐凝思带着夏荷谎称出门吃早饭,早早地就走了。
“小姐去哪家酒楼?”王东问。
“就去福鼎楼。”齐凝思无心用膳,随便报了个离府上近的酒楼。
下了马车,她吩咐王东:“用完早膳我要去西市逛逛,你就等在这,不必跟着了。”
王东面露为难:“小姐与夏荷单独前去,恐怕不安全……”
他话还没说完,被齐凝思淡淡扫了一眼,瞬间想起那天被警告的话语,讪讪闭了嘴。
齐凝思走进酒楼,被伙计引进厢房,途中听到大堂里食客在聊天:
“这福鼎楼的手艺这两天真是精进了不少,同一道菜食材明明没变,味道却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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