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和赵芸沫在一起的水漓歌,真的很快乐。
那会儿定国公常年在外征战,夫妇恩爱,夫唱妇随,却把年幼的水漓歌留在神都陪伴祖母。
神都的这些贵女,大都是父母在身边有所依傍的,只有她形单影只,跟祖母出席别家筵席,总难免叫人说闲话。
那会儿的定国公还不是国公爷,不过是从三品云麾将军,领了祖上世袭的侯爵,水家算是个侯府,是以虽然有人说闲话,但碍于水家老太太的颜面,也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讲。
但水漓歌十岁的时候,定国公夫妇生下了水寒舟,一家三口在边塞其乐融融,没多久,水家老太太又仙逝,偌大的府上就只剩下水漓歌一个主子。
她在神都无依无靠,只好自立自强,女人会的她做到最好,男人会的她也要精通,处处要强,为的就是不叫别人看扁自己。
可还是挡不住那些人说闲话的嘴。
“你再好又能怎么样?你爹呢?你娘呢?这么些年,可曾回来瞧过你一眼?”
“如今你有弟弟了,他和你爹娘才是一家人,你爹娘不要你了!”
“一边去,没爹没娘的孤儿,不配和我们一起玩儿。”
尤其水漓歌还长了一张人见人羡的脸,到哪儿都有人嫉恨,到哪儿都有人惦记,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亏。
可在所有人都欺负她,躲着她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从小就与她亲近,对她好,心疼她。
她自己分明那么小,那么懦弱,却敢鼓足勇气为她出头,纵使被人推下阴沟,满头是包,在她面前,也还能笑着说:“下次再遇到,我还敢!”
这个人便是赵芸沫。
从那时起,水漓歌就发誓,不论以后她走到哪里,她都不会与赵芸沫分开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想到这里,水漓歌不禁又泪流满面,忍不住与赵芸沫解释道:“当初皇帝与我求亲时,我因为死了未婚夫婿,正处在风口浪尖,他肯拉我一把,于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从了他。
但我知你心思,所以提议你与我一道嫁进王府,想着日后再给你们创造机会,徐徐图之,只要你对他好,难道他还是块木头,被你捂不热不成?
我当真没有想过你是不愿的啊。”
“你少装蒜!你若当真是为我好,如何我前脚被查出有孕,你后脚便与皇帝同塌而眠,还怀上龙种,比我抢先生下皇长子?你这分明都是些借口!”
赵芸沫这会儿已经听不进皇后的解释了。
林蜜却在一旁看不下去,抢着解释道:“赵氏你好没道理!我们娘娘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难道就不能有七情六欲?
抢先生下皇长子更是无稽之谈,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怎样能怀上皇子,那这后宫里怕是当真没有公主了!”
水漓歌拿眼瞪她不叫她说,可她打开了话匣子,有些事情不吐不快。
“再说我们娘娘哪点对不起您了?当年皇帝登基,册封后宫嫔妃时,永义皇后的后位是一早就定下的改变不了,可他本是要封我们娘娘做贵妃的,但娘娘怕你心里不舒坦,硬是自降三番,自请为贤妃。
不然您觉得凭您出身,如何能排在我们娘娘前头,成为德妃?凭恩宠么?”
“蜜儿!”
“娘娘您就让我说吧,有些话我在心中憋了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我定要一吐为快。”
林蜜说着,又继续瞪着赵芸沫说道:“还有惜花宫的事儿。当初不是您说的,第一眼瞧见那里,就喜欢上了?
你可知那里原是我们娘娘看上的,进宫之前皇帝就已经命人画好了图纸,都要动土了,就凭你一句话,娘娘二话不说就让给你了。
结果你说什么?是我们娘娘有意将你安排在那里,好让你不得见天颜?天地良心!”
“蜜儿!”
水漓歌去拉扯林蜜,想捂她的嘴,林蜜气疯了,下意识甩开她,继续对赵芸沫说道:“还有您小产一事儿,这种事儿您也好意思拿来怪娘娘?
当年娘娘怀有身孕,您便趁虚而入,以魔肉之毒令皇帝产生幻觉,骗取龙种。
焉知魔肉虽能致幻,却也伤身,您这一胎本就胎像不稳,兼之您又疑神疑鬼,总担心我们娘娘会害您,前期就多次出现晕厥之症。
可您当我们娘娘看不出您的心思么?
为了叫您安心,她甚至劝皇帝要多去看望您,奈何皇帝不肯,她只有借着当年皇帝借封后为由给她下毒一事,故意生皇帝的气,闭门不出,连太子都不见了,还将凤印交给您,让您执掌六宫,这才叫您安心养胎。
可您方才说我们娘娘什么?使小性子残害您腹中胎儿?这种话您怎么说得出口?”
“您自己好好想想,这么些年,您又到底为我们娘娘做了什么?
是在娘娘寿宴上设计永义皇后小产,连累我们娘娘差点被废?
还是直接给我们娘娘投毒,想要毒死她?
又或者,派人赐死姜荣喜,嫁祸到我们娘娘头上,还去挑唆姜宝玉?”
“闭嘴!你闭嘴!你叫她闭嘴!”
赵芸沫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住,可她动弹不得,捂不住,只好看着水漓歌,让她对林蜜发号施令。
水漓歌于是命令林蜜闭嘴,还把她赶了出去。
“娘娘!赵氏的毒随时会解,您单独和她在一处,会有危险。”
“不要你管!本宫自有分寸,你出去!”
林蜜只好退了出去,却也不敢走远,只在里层门外候着,随时听着里头的动静。
林蜜走后,水漓歌心疼地抚摸着赵芸沫的脸,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有这么多的怨恨,为何不直接与我说呢?我若知道你这般痛苦,当初就算是难死了,我也不会嫁他的。”
“与你说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会主动从这个世上消失么?会像萧后一样去死么?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便是你躲到天涯海角,他是皇帝,难道会寻不到你?”
赵芸沫也落泪了,将头转了过去,呜咽道:“我也曾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当初我甚至想过,若是不能让你消失,那我便消失吧。
没有我在旁边虎视眈眈,你和他定会过得很幸福吧,所以我跳了寒潭,想要一死了之。
但我没有死,穆桂救了我,她教我人这一生不论爱谁,都得先爱自己,不论为谁,都不能越过自己去,要为自己而活。
我信了她,把她当成是这宫里唯一可以说真话的人。
可她负了我。
她像你一样欺负我,背叛我!”
赵芸沫说着,一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让她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渺小。
“所以你看,什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都是些鬼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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