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帮主原先还被沈剑的气势震慑在牢房的角落里,这会儿听见这么一句,立马不冷静了,又左支右绌,上蹦下跳的闹起来。

    林渔实在是出不了声了,拼着一股劲倒向欲走的沈剑,旧计重施,奈何人家穿的是丝绸,布料滑出去很多,根本上不了后,“沈剑,放了他,求你了,放了他”他并未意思到说出来的话只在喉咙里打转,旁人只看得见他嘴在蠕动。

    沈剑有些嫌恶地退开半步,也好不低头就能垂下目光施舍林渔一眼,他眉头微皱,在这样幽暗的牢房里根本无所察觉,“长安,去请个大夫来。”

    林渔身上的绷带随着他的动作散开了,伤口裂开,血液翻涌,很快浸湿残余的绷带,在他身边洇开一大片。

    沈剑下颌线绷得更紧了,脸上有了接近不悦的表情,很难得又让他犹豫的事,他最终俯下身来,“此物,换竹筒,想好再跟本将军讨东西。”

    林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滚落在眼前的绿宝石,心想原来不是镶嵌进去的啊,这么容易拿出来的。

    他用全身的力气移动手指触到那枚宝石,中指一拨,宝石甚至不能滚起来,但两人都能看见是又向着沈剑过来了,“放了他。”这得一个口型了。

    沈剑拾起那枚被推回来的宝石,立起身不再看林渔一眼,长安正好带着大夫来了,沈剑与他们错身的间隙吩咐:“按他说的办。”惜字如金,还是万年不变的语气。

    林渔得偿所愿,再次晕过去之前满耳朵都是帮主不知所以还在咋呼挣扎的吵闹声。

    洛州城万人空巷,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姑娘小伙挤在一起,大人抱了小孩,孙子扶着爷爷,好动的孩子一个看不住就要满大街撒野,今儿是不行的,让开来的主干道迟迟不见人,却没有人擅自走上去。

    春深,桃花打包,一个个粉红的小点缀在枝头,抢先的也赶热闹似的,展出三两片花瓣,露出娇羞的花蕊。

    一匹毛色雅黑发亮的骏马一马当先,似不太耐烦如此缓慢的步调,一头鬃毛甩出了残影。马上端坐的正是洛州城百姓恭候已经的人——名震朝野、风头无两的沈大将军,或者说定远侯,人还未回上京,流水般的赏赐已经封下来,是赞许又似安抚。

    他一双凤眼古波不兴,并不为这特意为他而来的人流分出一分眼神,一身铜墙铁壁般的甲胄加身,衬得人不怒自威,头盔被他夹在腋下,额头上的美人尖因束的一丝不苟的发而越发凸显,却不显女气,反而让他整个浓眉大眼呈现出来。

    这样的大将军,威风盖世,让人觉得那张脸就不该有表情,合该如此波澜不兴。

    几乎与黑马同色的披风随风凛冽地飘扬,铠甲光滑的表面反射金光,愈发让人不敢直视了。

    车队人马洋洋洒洒开拔,铺出了十几里路,靠近城门时人群的喧哗到了顶峰,手绢、鲜花、瓜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点不一地砸向行队里的人。

    乌骊马上领头的人却在此时转身,他的目光似落在半空中,又好像只是因为所要眺望的目标过于遥远,不得已不上不下。

    而城门就在他身后面前,那碉堡一样结识的城防口,缺失的地方已经被补上。

    自此,洛州城收复,举城同欢,送别在城外据守月余不离不,弃功勋卓绝的沈剑将军。

    另一边:

    这要是放在文明人眼里,高低不得骂一句霸凌,没杀人没放火的,鸡蛋就算了,难为还放这么久攒颗破鸡蛋,林渔坐在囚车里左支右绌躲避不及,颇为狼狈,到最后就坐在角落任人砸,朝脸来就躲一躲,高兴了还伸手接,当打棒球了。

    隔壁囚车看他这样都乐了,那也是个随和的主儿,两只手拢了脸,扔的只要不是刀子,躲一躲都欠奉,还凑过来跟林渔搭话,“嘿,兄弟,你犯了何事进来的。”

    林渔也笑回去,那人张得一脸聪明像,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小区里还在上高中的小孩,天天拿早餐钱去网吧,他妈见天追着他在楼下绕圈儿。

    “我也不知道啊,稀里糊涂就进来了,你呢?”林渔故意用了东北口音,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他在语言方面是有点东西的。

    高考生一听乐得嘴角裂到后牙根,“我偷了点东西,运气不好,被抓到了,敢问小哥尊姓大名,我叫小桌子。”

    啥呀,跟个太监名儿似的,这书作者是多少有点起名废了,林渔又徒手接住一颗鸡蛋,运气好,新鲜的,问他:“你是不有个兄弟叫小板凳啊?”

    小桌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仍旧带笑,“没有,我家生我时就缺张八仙桌,凳子有噗”挠头的功夫一颗鸡蛋直接砸到嘴角边,看上去是臭的了,他苦着脸呸了好几声,再不敢移开手了。

    林渔脸上没有半点可怜和嘲笑的意思,嘴角的弧度依旧很温和,话说得更加诚恳,“那你们家还挺富裕,我叫林渔,我爸呃我爹是打渔的,我一个月前还在当乞丐呢。”

    “那咱俩还挺有缘的,都是从别人那要东西!”小桌子来劲儿了,一激动又忘记得护着脸,这回运气没这么好,一颗鸡蛋直接磕牙上。

    林渔扭头冲人群吼:“珍惜点粮食吧,合着不是你们下蛋,鸡屁股不知道疼是吧!”

    小桌子听到了扶着囚车栏笑得直不起腰,话说回来,本来也直不起腰。

    车队出了城门,鲜花手绢能开家铺子,鸡蛋白菜能整百家宴,林渔不用时刻警惕了,总算松了口气,城门从这边看到背光面,好像失了人气也没了恢弘,显出点颓败,林渔仰头看过去,目光有点呆。

    “林兄,你说这么大老远把我们带去上京做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咱沈将军讲究成这样么,还特意给挑个风水宝地。”小桌子也不嫌脏,林渔不明白他先前多余挡那一下干嘛,这会找了个舒适的地界躺着,翘起的脚尖一下一下点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闲适得很。

    林渔从走神中回过神来,被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感染了,有啥呢,反正也死不了,“是啊,谁知道呢,有钱人的思想也不是我等平民能猜的。”他也翘起脚,脚板挡住刺眼的日光。

    “有什么?林兄为何你说话我不太听得明白,这是何缘故?”小桌子真心疑惑。

    林渔勾唇看他,认真严肃地说话实说:“因为我不是你们这的,”他手划了个圈,疼得嘶一声,继续道:“就,你现在所在的世界是本书,你懂吧,我是外面穿越进来的。”

    小桌子听得满脑门官司,不过看得出已经尽力在理解了,担忧道:“林兄,放宽心,莫要忧思过度,躺下睡会罢,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林渔看他那一副觉得自己病了在说胡话的样子,噗嗤一声乐出来,连声赞同:“是是是,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搓脸的同时抹掉了。

    洛州是陈国的国门,与上京离了万水千山,林渔对距离不这么敏感,一千多里?飞机能飞多久,四个小时?五个小时?林渔不知道,反正他在囚车里颠簸了近两个月,身上的灰干搓都能下来一层,士兵们倒是能遇水洗个澡,囚车上的囚犯是没给这么多讲究的,吃喝拉撒前半段在求车上,后半段被人不远不近的守着在草地里。

    林渔不太愿意回想了,他第一次知道人有三急是能在别人的注视下拉出屎来的,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那两个月林渔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沈剑,准确地来说是自从牢房之后,就一次也没有见过沈剑。

    要是一直这样也好,林渔觉得和马待在一起也不是不能忍,那味道闻惯了也就那样。

    小桌子猜错了,沈将军当然没有这么好心,杀人还给挑地儿,他拉回来一波苦力呢。

    校场、商行、酒肆、茶楼四下分布出去,林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大字不识一个(这林渔可不认),分来了马厩,那说好听点,就是弼马温(也不怎么好听)。

    干的活那是相当重要,围绕着马能活得更好为主体,切实落实给马洗澡,喂马拌好的粮,给马梳毛,看点小病等细活,最终实现士兵人手一匹马,人人有好马的目标。

    国不可一日无妈,不是无马,没有马士兵如何冲锋陷阵?军报如何百里加急送到?公子小姐如何出门游玩?

    马重要吗?马可太重要了。

    林渔看着面前青花花的一片绿叶,面无表情,心里直骂娘,他妈的!

    “林渔!林渔!快出来,看我搞来了什么好东西!”小桌子跟林渔混久了,多少学到点他说话,一张嘴就半古不古的,常常惹得林渔发笑。

    是的,小桌子也在马厩,至于是何缘故,说来话长,真要长话短说他下囚车那天知道不会死,太激动了,一踩空,腿给折了,就这样还能了,躺在大通铺上,捧着他一双手,后怕了许久,“幸好手没事。”

    可不是得幸好嘛,吃饭的家伙呢,林渔无语。

    “啥王意”林渔嘴里包了一口菜包饭在嚼,嚼得很机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任谁一个菜连着吃了十来天都得是他这个样。

    人家小桌子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更不在意他的不为所动,贼眉鼠眼很熟练地四下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瞧!”

    “呀!上哪来的?”林渔惊喜得忘了教养,几粒鱼口脱险的饭粒蹦出来,眉眼高兴得弯弯的,太久没见肉了,要不是得挨揍,马都能啃上两口。

    说是肉不如说是骨头,硕大的两根,缝隙中能有点肉渣不错了。

    小桌子嘿嘿乐,卖了个关子,见林渔就要上手,阻止道:“别,再煮煮,还能熬出点汤来,喝了对伤口好着呢。”他盯着那根骨头的眼神也亮晶晶的,却这么跟林渔说。

    林渔楞了一下,摸摸自己的心房上部,透过骨肉的另一边还是会隐隐作痛,他微笑着答好。

    马厩没有厨房,饭菜都是做好带过来的,但有个小炉子,也有锅,能自己做点。

    林渔看着倒在一旁的锅发愣,两根骨头有一根算一个,全躺在地上了,角度刁钻一滴汤都不剩,很难怀疑不是故意的。

    “哎哟,你看我这个腿,不听使唤,对不住啊两位兄弟。”王平虎口跨在腰带上,脚尖转了个方向,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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