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的警报突兀地响了起来。

    “星盗突袭——星盗突袭——”

    乘们惊慌失措地到处逃窜,布朗伦瞳孔紧缩。

    刚刚坐上了偷跑回永冻钢城的飞船,就遭了星盗吗?!

    三天前他看望驻军的任务结束,坐上了回中央星的特快飞船,只是被簇拥在所有虫中间的他,很突兀地想起了那杯酒。

    那杯在霓虹灯下闪着落寞的颜色,廉价又劣质的酒,

    那酒有点浑浊,但烈度极高,布朗伦一口气灌了下去,被呛得眼冒金星,看着房卡,都出了好几个虚影。

    烈酒还是没有给他勇气。

    他在房卡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对不起。

    然后就醉倒过去。

    布朗伦不知道的是,他的护卫把他抗走后,把房卡上的字擦得干干净净。

    什么人都想得到圣雄的手书?

    他不配!

    酒还没醒,布朗伦就被带上了回程的飞船。

    飞船上,布朗伦看着自己一日一日地远离冰界海,心中有种失控感也一日一日增强。

    他忘不了那杯酒,忘不了那个抱着花的高挑纤细的青年。

    使了个花招,布朗伦逃了出来,假扮一个普通的雄子,回到冰界海,却没想到刚一回来,就遇到星盗了??!!

    布朗伦坐在座位上低头,如果被星盗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事情会变得更可怕。

    气氛像是僵住,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踏、踏、踏、”有清脆的靴子声响起,一步一步靠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传来。

    脚步声停在了布朗伦面前。

    一双纯黑的战术靴,一个熟悉的低哑嗓音:“……你没事吧?”

    布朗伦蓦然抬头,目光撞进一汪幽绿的深潭里。

    宽大的衬衫还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他的脸色白得像雪。

    那种一望无际,覆盖了一切的,绝望的雪。

    他单膝跪地,向布朗伦伸出手来,刚要说什么,就被旁边的一声惊叫打断:“冰鞘虫!是冰鞘虫的佣兵消灭了星盗!”

    绿色的幽火一闪,火星燎原,烧去了雪上的绝望,变得生动起来,就好像困在深井里的人突然抓到了向上的绳索。

    他又问了一遍:“你还好吗?我来救你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布朗伦不顾他一身的血污,抱住了他,轻轻地顺着他的背。

    亚麻色的卷发如他所愿地倾泻了一身,带着一种他从没闻过的香气。

    洁白又温暖,足以让他灵魂都融化。

    维泽尔将布朗伦带回了安全屋。狭小的屋子只有一间局促的浴室,布朗伦打开了花洒,慢慢地清洗着维泽尔身上的血污,像是清洗一只毛被打湿的流浪猫。

    维泽尔不安地动了动,他看了一眼布朗伦那被水打湿的华贵衣饰,以及那张与简陋浴室格格不入的漂亮脸孔,烦躁地扣了扣浴缸。

    “怎么了?”布朗伦轻声,“是水温太高了吗?”

    维泽尔甩甩头:“不,不是。”

    他耳边的绿色挑染,被打湿后更加碧翠,垂在锁骨上,衬得肌肤如同刚刚出水的白玉。

    布朗伦没忍住,轻轻摸了一下。

    维泽尔像是触电般炸毛:“!”翠绿眼底震惊。

    “啊,抱歉。”布朗伦有些脸红地收手。

    维泽尔垂下头,弓起肩膀,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救了你,你……你得感谢我一下。”

    已经清洗干净了,布朗伦关了水,他说:“应该的呀。”

    维泽尔把头埋的更深,看不出表情:“那你……把那一晚……补上。”

    停了水声的浴室,安静得让人害怕。

    维泽尔死盯着浴缸的地板,耳朵竖得高高的,像是等待审判。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滴滴答答的水声,像是痒痒的软刺在他心中刮挠。

    停水之后骤降的温度,让他全身不自觉地发抖。

    随着一条柔软宽大的浴巾搭在他身上,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声线说:“好呀。”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攀着那人的肩膀,吻了上去。

    ……

    布朗伦醒来的时候,维泽尔不在身边,枕头和被子旁却多了一些坚硬的东西。他定睛一看,是宝石。好多璀璨的,切割完美的,大块宝石,像是路边的石头,被随意地堆放在他身边,乍一看,仿佛睡在了宝石堆里。

    随着他起身,更多的宝石扑簌簌地从他的被子上滚落下来,将本就不大的房间映得珠光宝气。

    圣雄做了二十八年,布朗伦也没见过这种声势。

    房间门被打开,维泽尔抱着一捧兰花回来,那是冰界海很少见的品种,颇为昂贵,香气四溢。他看到布朗伦,眼睛一亮,将一捧兰花全铺在了被子和枕头上。

    这下布朗伦真的成了睡在宝石和鲜花中的圣子了。

    布朗伦:“……”

    维泽尔坐在床边,略羞赧地说:“昨天弄脏了你的衣服,这里没有对等的丝绸更换,对不起。”

    见布朗伦还是看着他,他又着急道:“我虽然在冰界海,这些年还是有点积蓄的,”他捧起一些宝石,“这些都送给你,好不好?”他认真地看着布朗伦,语气近乎是恳切。

    他用“救命之恩”要挟了这个中央星的少爷,换来一晚的温存。

    而此时,他在恳求,他在奢望,不要轻易地离开他。

    虽然他知道,这些收效甚微。

    他再也没有第二个救命之恩了。

    兰花怡人的香气里,布朗伦慢慢地说:“我在想,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中央星呢?”

    维泽尔瞪大了眼睛。

    “维泽尔,”布朗伦亮起他欧珀蓝的眸子,“我是个圣雄子,我们回中央星结婚吧。”

    维泽尔微微颤抖起来。

    他知道对方身份显贵,但他不知道,对方居然是个圣雄。

    百年间只会诞生十位的,族内最最珍贵的,圣雄。

    他更没有想到,这样珍贵的圣雄子,居然会主动向他求婚。

    如果他知道……

    湿润的眼泪浸润过那深绿色的眸子,将它润得更加夺目,而他的脸色却像是僵硬惨白的大理石雕像。

    如果他知道……

    “我不是冰鞘虫,”他艰难地坦白,嗓音像是被万千刀片刮过,“我是兰花螳螂啊。”

    能够出现在冰界海的,兰花螳螂,只可能属于一个群体:星盗。

    “兰花螳螂”四字一出,几乎明晃晃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是什么酒吧歌手,他是个星盗。

    布朗伦愣了一会儿,问:“昨天阻止劫掠商船的星盗是谁……”

    维泽尔低声说:“是我……我不能让他们……”他几乎绷不住自己的崩溃,像是雪雕无声的溃散,“对不起……”

    兰花的香气融化在空气中,彼时的甜美此刻却如沁入骨髓的毒药。

    星盗和圣雄,这两个词本身就隔着鸿沟,再疯狂的人也不会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

    布朗伦,那宝石与鲜花中的圣子,却冲着他伸出手来:

    “以后不做星盗了,好吗?”

    维泽尔猛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要……

    布朗伦接着露出一个让宝石都黯然失色的微笑:“兰花螳螂呀,听说捕捉镰刀很像是祈祷时垂下的袖子,所以有‘祈祷的美少年’这样的美称呢,让我看看你的大镰刀?”

    维泽尔彻底愣住。

    布朗伦伸出手去拽他垂下一截的衬衫袖子:“是双刀吗?好酷呀!快让我看看!”

    维泽尔的手指碰到了他暖融融的皮肤,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最终被拯救出来。

    他低声说:“别扒了……再扒…我会忍不住的…”

    布朗伦:“?”

    下一秒,布朗伦被那“垂下的袖子”围住,并在宝石的璀璨光芒里,以亲密视角,看了个够。

    后来,维泽尔仅着一件衬衫,半跪在旧地毯,露出肩膀和锁骨都汗津津的:

    “你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是说我可是“大螳螂”啊,你现在,”他背对着布朗伦不看他,冷酷的声线带点哽咽,“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错了,其实来不及。

    兰花螳螂习性霸道,一旦爱上就绝不放手,他嘴上这样说,但若布朗伦敢走,他就会追上去对着他背影十字斩。

    布朗伦绕到正面,拆开他低垂的袖子,主动地围住自己,然后看向他,眼睫毛像是小刷子,一下一下地刷着他的心:

    “我们在一起,圣堂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们私奔吧。”

    决定私奔那一天,布朗伦斜跨着他的小书包,里面除了重要文件都是吃吃喝喝,甚至还有盘跳棋圆珠,全是维泽尔送给他的宝石打造。

    维泽尔说:“要是不想玩跳棋还可以把它当弹珠玩。”

    他们开着一艘小小的飞船,在冰界海漫游,打卡,像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小情侣,甚至购买零碎的纪念品。维泽尔想买昂贵的,布朗伦却不允许他卖掉宝石打造的跳棋珠子。于是两虫只买了最便宜的大贝壳,又在追杀他们的星盗发现后,抱着贝壳仓皇而逃。

    那天晚上,维泽尔抱着两个贝壳,神色黯然:“抱歉,居然让你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连一个昂贵的纪念品都不能买。遇到我,真的是你的厄运。”

    布朗伦蹲下来,他已经剪短了不好打理的长卷发,换掉了面料昂贵的衣服,唯独眉间的笑意没有改变,他拿过维泽尔的两个贝壳:“什么?‘甜醅琉璃’?这名字真不错呀!”他比划着,“你们谁叫‘甜醅’,谁叫‘琉璃’?是谁暗恋谁?谁又在追求谁?”

    他笑嘻嘻地说着,开始用贝壳演小剧场,那两个贝壳“甜醅”和“琉璃”经历重重磨难,终于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多少年后,布朗伦变成了森莫主教,他的卷发已经成了斑驳的银色。

    他总是笑眯眯的,像是什么困难也不能让他忧心。

    在他的办公室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平凡的小纪念品,十分温馨。

    今天,森莫主教照照镜子,对着贝壳们说:“甜醅琉璃,又一根头发,变成了维泽尔的颜色呢。”

    遇到你,是我的好运气,从来不是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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