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今霄无月。

    少爷我就近找了家客栈,夜半不在房中休息反而走到街道瞎溜达。

    青石的地板铺了一路,凸凹不平,错落有致,房舍的砖石纹路古朴,受过不少风吹雨打。

    才下过一场细雨,空气湿润中带着一点点青石上苔藓与泥土的潮气,冷冽清新。

    这个时节少爷我还没脱下夹袄,走了几步又觉得热,正要脱下外衫迎面走来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公子。

    雾蓝的外衫,素白的里衣,信步而来,气定神闲。

    我往旁边挪了挪,他本该从我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走掉,却突然停下来,手搭在我肩上。

    脚下似生了根,身上如施了定身咒,只有一丝麻意从他的指尖传出,蹿到身上。

    我张了张嘴,他突然俯身吻住。

    不知楼上哪位五行缺德的兄台倒下一盆水,不偏不倚浇在我俩身上,一腔火热,干柴遇上烈火冒出的烟呲溜一声被滋灭了。

    我抹了把脸,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衣襟湿透,衣领湿湿裹住凸起的喉结与修长的脖颈,每个筋脉都可以看清。

    梁山伯的手掌覆盖在我后脑勺摩挲了一下,半晌没忍住也是一声笑得开怀。

    一头乌夜,万分无语,两只落汤鸡。

    他没有多说,将我拉入黑黝黝的巷口,浓稠的夜色里谁也看不见谁,只有粗喘的呼吸。

    两只手相互探究,轻轻握住。

    纤细手指将生嫩的指骨夹得生疼。

    一声痛呼还未出口,便被狂热的吻封住,淹没在浓浓夜色中。

    “我爱你。”

    夜色,低沉压抑的喘息让一切模糊。

    吻从额头到脸颊,滑到唇角,落在下巴上一路滑到柔软修长的脖颈。

    不能再向下了。

    “等一下,等一下。”

    那狭长的眼眸微睁似乎还未清醒,带着无尽的迷离,浅淡的瞳孔好像月光,唇挣扎着往下。

    “梁山伯,先等一下,那个我问你个问题。”

    一声轻哼,半分无奈,他拉住那个小公子的腰将人拉近,压抑住几近无法抑制的亲昵,

    “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不能问,他的小公子什么都能问。

    “就是亲过一个人要负责是么”

    冷峭渐渐染上梁山伯眉稍,如果不是才吻过这人,不想显得那么薄情,他真该给这人一巴掌。

    他咽下那口气,咬牙问到,

    “你是怎么回答的”

    听他这么问,少爷我眼睛鼓溜溜乱转,半晌踮起脚在他耳边说,

    “我说我考虑考虑。”

    梁山伯深深吐出一口气,嘴角动了动,十分冷静地问了一个字,

    “谁”

    我扭捏地勾住他衣带,围着指骨绕啊绕,

    “少言,我可以……”

    嘴角弯弯,手掌捧着脸上的肉肉,无限向往,

    “我可以都负责吗”

    我扑在他怀中,抬起头眯着眼看他的表情,他俯身盯着我的眼静静看了一会,突然直起身推开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没喊他,这次他自己停下来,扶着墙深吸一口气,月光随着他不断面向我的侧脸移动,让他垂落的眼眸亮得惊人,

    “一个,只能有一个。”

    “为什么如果我都负责你们不是都开心吗”

    他声音暗哑,像一口涸了的井,

    “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开心。”

    我凝望着地面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陷入沉思。

    “你及冠了吗”

    他突然问我年岁,我想了会,开口,

    “理论上是的,其实阿娘给我虚报了两岁,但是及冠后听人说可以做许多从前不能做的事,我还是挺开心的。”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我笑了笑。

    乌云遮月,那时还不知岁月是什么,它还没在我眼中遗落下沧桑,而眼前的人是那样好看,我也只是笑。

    大概我荒唐的岁月里,都是他的影子。

    后来很长时间我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及冠就好了。

    我后领别着折扇一步一步往回走,回到客房中,推开窗他还站在原处,他扬起的衣袍渡上一层月华。

    摇着头叹口气,

    “梁山伯认识你这么久,我是不是没说过喜欢你。”

    屋外咣当一声响,匆匆的脚步声才起我便追了出去,追到院中,我急忙握住那人手腕,

    “少言,你怎么了”

    “公子,梁公子让你一个人回来……哈……如果是少言,少言不会。”

    ——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开心。

    我突然抱住少言,

    “我选你,少言,我选你,如果硬让我选一个,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他捏住我的下巴,清新的薄荷味一点点向鼻尖靠拢,终于鼻尖撞在一处,他摸了摸我的头,

    “公子记不记得我比你小,你出生的第二日,便是我生辰,但是小时候公子经常说其实夫人是骗我的,是我出生之后你才出生。”

    有吗为什么我不记得。

    “我的生辰礼物都被公子诓了去,每次我生辰的第二日公子都会来找我讨要礼物。”

    怪不得啊,少爷我干得坏事都会选择性遗忘。

    “礼物也好,承诺也好,这次公子不要再忘了。”

    他知道谎言,什么是谎言,那是裹了蜜的刀锋,贪恋一点甜腻只会被割的体无完肤。

    我抱住他肩,像小时候一样挂在他背上,

    “怎么会,少言最好了。”

    “离梁山伯远一点,他的处境很危险。”

    终于,少爷我想通一个难题决定入睡,窗外月华如洗,闭眼睁眼便是第二日。

    一大清早头疼欲裂,我摇摇晃晃地走出门,盯睛一看对面的客栈烧得只剩下个架子,焦黑的木板铺了一地。

    好家伙,我睡得这么死吗

    啪!给了自己一巴掌。嘶!还挺疼,不是梦。

    等等!不对!不对!

    “听说了吗昨夜……”

    “嘘小声点……”

    “昨夜上边派来的那个被锁屋里了,都听见里面拍门的声音但是火太大,没人敢救。”

    “现在一应官员,不管大小都战战兢兢,上边来的人死在这,不好交待啊。”

    “听说又派人了。”

    “拉倒吧,估计一样。”

    我立在原地,我年少的问题再没人回答,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感春伤秋。

    少言走到我身边,我仰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却都哽在喉咙里,只有一滴泪从眼角滚落,

    “拿酒来,我要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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