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县城中的某座豪宅中。
两个男子堂内谈话。
主人叫做王其柱,乃北疆豪商。
客人自称蒋老四,来自于北边。
“只要是粮食,市价加三成!”蒋老四很认真的道。
“三成?”王其柱讥笑道:“你来自于北方,北辽那边不缺粮食,那么,是谁想走私粮食就呼之欲出了。林骏!”
蒋老四笑了笑,“四成!”
“你可知晓一旦被抓获的后果吗?”王其柱冷笑,“杨国公最恨的便是走私,他曾说过,走私便是叛国。叛国,该当何罪?娘的!会被竖杆子。
老夫的粮食生意做的好不好的,为你那点小钱去冒险,你觉着合适吗?”
蒋老四叹息,“做人,不能太贪心。如此,六成!”
“出去!”王其柱指着外面,不耐烦的道。
蒋老四起身,“九成!”
王其柱脸颊微微一动,眼中似乎闪过光芒。
“市价一倍!”蒋老四拱手,“若是不肯,那就当我没来过。”
他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王其柱干咳一声。
“再加些!”
……
王老二站在城头上,嘴里叼着肉干,没滋没味的。
胖长老好奇的道:“二哥不高兴?”
王老二可是没心没肺的典范,什么事儿都没法令他不悦。
“哎!”王老二扯着嘴里的肉干,愁眉不展的道:“怡娘令人拆了我晒肉干的台子。”
“肉干外面有卖啊!”
“外面卖的吃多了拉不出屎。”
王老二失落不已。
“那要不……去求求?”瘦长老说道。
王老二摇头,“我怕怡娘生气。”
可您上次把国公差点气炸,事后还没心没肺的。
“有车队出城了。”
城内,一支车队出城。
军士们检查了一番,是粮食。
“这是运去陈州贩卖的粮食。”
王其柱拱手笑道。
陈州如今两大特产,其一是太平的工坊产出,其二便是草原上的牛羊战马,以及奶制品。
但粮食却差些不能自给。
“这是批条!”王其柱把条子递过去。
大批量贩卖粮食必须有官府批条。
随即是细致的检查。
瘦长老问道:“既然这般看重粮食,国公为何不令官府专卖呢?”
王老二吞了肉干,摇头道:“国公说了,官府不能什么都管,管多了,只会坏事。许多事,还得交给什么市场,官府监管就是了。”
市场经济在这里小小的萌芽了一下。
车队检查无误,随即出城。
“查查!”王老二吩咐道。
很快,锦衣卫送来消息,“是粮商王其柱。”
“多少粮食?”
“两万石多一些。”
“不少啊!”王老二想到了国公的交代,“最近就他这一批最多吧?”
“不过这批粮食有数,他没法走私。”锦衣卫的人笃定的道,“咱们要防的是把粮食夹带出城,或是城外豪强暗中输送粮食……”
锦衣卫的力量大多在盯着城外豪强的粮仓,王老二要盯着自己的新房和亲事,杨玄令他坐镇城中指挥。
“可我怎么老是觉着不对呢!”
“二哥觉着什么不对?”
王老二指着王其柱,“我觉着这个人,笑的,假!”
“商人笑的都假!”
王老二摇头,“我感受到了些不舒服的气息,跟着看看。”
王老二一旦下定决心,谁都拦不住。
……
车队出城,缓缓往右。
第五日,车队中有人策马往左侧去了。
王其柱在马背上对身边的蒋老四说道:“你们的人到位了吧?”
蒋老四点头,“二十余骑就在左侧,晚些会发动突袭……你这边的人逃散,随后咱们的人赶走车队。不过,你这边报官要慢些,否则车队没到地方,就被追上了。”
“安心,老夫被吓坏了,病倒不起,谁特娘的敢离去?”王其柱笑的惬意,“车队走了,剩下的事就和老夫无关了。”
蒋老四笑道:“咱们的人找到了一条道,查探数次,北疆的斥候每日就在早上过一次。咱们的人马就在对面接应,车队一到,快速通过。对了,王郎君想出这个马贼突袭的法子,果真是妙啊!”
“做生意,最要紧的是活络不是!”王其柱笑道。
“是啊!说实话,我虽说是密谍,可论活络,远远比不过王郎君。”蒋老四拱手,“佩服!”
当天下午,车队经过了一段偏僻地方。
“差不多了。”蒋老四低声道:“稍后他们突袭。我跟着一起回去。”
“一路走好!”王其柱遗憾的道:“这等生意只能做这么一次,可惜了。”
同样的套路再玩一次,傻子都知晓他在弄什么。
蒋老四点头,“如此,各自保重。以后,说不得还得来麻烦你。”
“要消息?”
“王郎君聪明,如何?”
“好说!”
蒋老四看了一眼左侧的林子,“最后我有个疑惑。”
“你说!”王其柱笑道。
“杨狗凶狠,处置叛徒更是狠毒,王郎君为何敢出手?”
他觉得换了自己,定然不敢。
王其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只要价钱合适,老夫什么都敢卖!”
蒋老四笑着点头,隐住了一个问题。
——灵魂呢?
多少钱?
左侧的林子里突然冲出数十骑,这些人马贼打扮,一边叫喊,一边摇动长刀。
“是马贼,快跑!”
按照剧本,王其柱该带着人跑路。
他也准备跑路。
“马贼在哪?”
后面,远远的有人喊道。
蒋老四:“……”
王其柱:“……”
马蹄声大作。
二人缓缓回身,就看到百余骑正在加速赶来。
为首那个兴高采烈的男子很面熟……
“是王老二!”
那些所谓的马贼当即掉头就跑。
可两侧突然冲出来数百骑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当王老二的第九颗人头飞上空中时,剩下的马贼都跪了。
“多谢二哥!”
王老二的威名在北疆内部同样不小,王其柱拱手道谢。
王老二看着他,“你这是去哪呢?”
“陈州啊!”王其柱笑道。
“陈州?”
王老二突然一巴掌就抽翻了他,骂道:“娘的,二十多马贼就让你等逃了?那些粮食呢?商人为钱可以拼命,你特娘的却主动舍弃!”
随行有护卫六人,加上伙计,好歹要拼一下吧!
王老二是这么判断的,“拿下!”
“冤枉啊!”
王老二摆摆手,随行的锦衣卫笑道:“二哥安心歇息,剩下的交给咱们了。”
王老二看着天边的夕阳,突然叹息。
胖长老低声道:“二哥最近有些忧郁,这不对啊!”
瘦长老干咳一声,“二哥可是有难处?”
王老二指着天边问道:“你看,那像是什么?”
夕阳把白云映照的金光灿灿,格外宏大。
“像是……大河!”瘦长老没见过大海。
“错了。”王老二摇头,“像不像是许多肉干?”
杨玄下令禁他肉干半月,王老二就靠着前阵子剩下的肉干为生,舍不得吃……今日终于吃完了。
“啊!”
王老二听着惨嚎声,看着天边的‘肉干’,觉得心旷神怡。
“老夫说了……是走私!”
王其柱最先开口。
“走私去哪?”王老二问道。
“三州!”王其柱一开口,就像是多年便秘遇到了泻药,一发不可收拾。
“我说了。”这边一开口,蒋老四也熬不住了。
一次走私行动就这么被曝光了。
“二哥,如何处置他们?”锦衣卫的人说道:“王其柱得回去按律处置,不过密谍却可以当场弄死。”
“不!”
蒋老四惨叫。
王老二想了想,“王其柱为何不能处死?”
“要按照规矩来呢!二哥!”
想锦衣卫权势滔天,对官员将领从不假颜色,可面对王老二,耐心却十足。
甚至还赔笑。
王老二问道:“谁的规矩?”
“朝中的!”
“不是国公的?”
“呃……不是吧!”
“那就弄死他!”
王老二吩咐道:“国公说出卖大唐的唐奸最为可恨。弄了杆子来。”
“救命!老夫愿意被砍头,老夫愿意被砍头啊!”王其柱惨嚎着。
“快些!”王老二兴高采烈的道。
“二哥……”锦衣卫的人为难的道:“此事就怕回去有人指责。”
“我担着!”王老二拍拍胸脯。
二哥,豪气啊!
锦衣卫的人竖起大拇指,“要得!”
王其柱浑身一软,身下慢慢多了湿痕,喘息几下后,一双不大的眼睛盯着王老二,“王老二,老夫在地底下诅咒你不得好死,一家子不得好死!”
别人被诅咒会怒不可遏,王老二却乐了,“那我还真想试试。”
卧槽!
这人活脱脱的没心没肺啊!
王其柱看着几个军士在砍树,心中绝望之极,看到蒋老四躺在地上喘息,不禁恶向胆边生,“蒋老四!”
“狗东西!”
作为密谍,蒋老四的命运本该还算是不错,将会被丢进大牢中。一旦锦衣卫的兄弟被抓住,就拿他们来换俘。
可现在却跟着王其柱一个命运。绝望之下,蒋老四骂道:“连特娘的魂魄都敢出卖的蠢货,该杀!”
王老二看着他,“这人太嘚瑟。”
蒋老四:“……”
“再弄根杆子!”
“不!”
王老二憋了一个冬天,早就要抓狂了。目光转动,盯住了被活擒的几个‘马贼’,“这青黄不接的,想来那些野狼也掉膘了,多弄几根杆子!”
锦衣卫的人刚想劝说,就见一个‘马贼’尖叫着挣扎起来,“饶命……小人有要紧的消息,但求饶命!”
“什么消息?”王老二习惯性的摸向胸口,可里面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小口袋。
怒火上升。
“咱们发现了使者!”
‘马贼’说道。
“什么使者?”王老二问道。
嘴里没个东西嚼着,他始终觉得不得劲。
“小人恳请二哥发誓,若是小人说了,就放了小人”
‘马贼’狡黠的道。
“二哥,干得!”锦衣卫的人看向王老二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哪里是二哥。
分明就是送功劳的神仙啊!
可王老二却骂道:“我最不喜别人威胁,第一个把他弄杆子上去!”
“我说!”‘马贼’什么矜持狡黠都没了,“是宁兴的使者!”
“宁兴的使者?”
王老二见锦衣卫的人张开嘴巴,那种狂喜加震惊的模样,就问道:“去哪的?”
“南下!”
王老二看了一眼南边,“长安?”
锦衣卫的人要疯了。
“二哥,大功啊!无敌大功啊!”
“什么意思?”王老二还在琢磨怎么劝说怡娘给自己在家中弄个晒肉干的地方这事儿上。
按照怡娘的说法,想吃肉干让厨子弄就是了,没得一个大好前程的年轻人,没事儿就去屠牛宰羊,弄的血淋淋的,再慢慢泡制成肉干。
怡娘说什么……不像是重臣体统。
可我是哪门子的重臣啊!
王老二腹诽道。
二哥看来是真傻!
锦衣卫的人说道:“长安与宁兴密谋,准备联手对付我北疆,此事板上钉钉,可却寻不到证据,没法借此攻击长安。若是擒获使者,拿到证据,长安脸面全无不说,更是没法大张旗鼓针对我北疆。二哥,天大的功劳啊!”
他觉得二哥该狂喜!
可二哥却问道:“能换肉干吗?”
锦衣卫的人脸颊抽搐,“能换肉山!”
王老二劈手把‘马贼’抓起来,“使者往哪去了?走了多久?抓到了,让你在北疆安家,说不好,回头弄你倒杆子。从嘴里戳进去。”
此人说出了使者的事儿,哪还敢回去?
故而王老二说让他在北疆安家,便是‘善解人意’
二哥,他不傻啊!
现在就担心使者走了许久,且摸不清他的具体路线,那样就麻烦了。
长安绝对有使者就在北疆之外等候,一旦使者离开北疆,进入北地,再无动手的可能。
事不宜迟!
“前日,前日午后看到的,往前面,三十余里之外,南下了。”
王老二看了一眼,“准备出发,去弄他!”
“领命!”锦衣卫的人大声应诺。
“娘的!这时机太好了,若是早一日,说不得使者会被惊动缩回去。晚一日,咱们就追不上了。这不早不晚的……”
“我开始觉着二哥是运气好,就和那等运气童子差不多。”
“那此刻呢?”
锦衣卫的小旗张胜看了王老二一眼。
“我觉着二哥是像个什么,像是……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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