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忠唐在长安自称商王,大封麾下的消息传遍了关中。
一个村子里,村正正在恭谨的给卫王介绍自己的女儿。
“殿下,小人的女儿便是村里第一美人儿,大王若是看得上,今日便让她侍寝。”
卫王看了边上一脸紧张的少女一眼,淡淡的道:“不用。”
村正一脸失落,“大王总是要人伺候的。”
“不用!”
卫王难得再次解释。
“殿下!”
数骑进了村子,找到了卫王。
军士下马,一股凛冽的气息令村正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冷漠的卫王一眼,少女扯着他的衣袖往后去。
父女二人嘀咕。
“阿耶,殿下有妻儿!”
“太子有许多女人,你若是能入了殿下的眼,以后少不得一个嫔妃。”
村正很是惋惜。
“大王,石逆在长安自称商王,大封麾下。”
卫王起身,看向长安方向。
“沐猴而冠。”
他眯着眼,“石逆此举是想鼓舞士气,他这是……想出关决战?”
村正在后面听着这些军国大事,突然脱口而出,“小人做了村正后,都想着让家里人威风一番呢!”
卫王看了他一眼,“令斥候抓紧查探长安叛军动向。另,打探北疆军动向。”
“领命!”
卫王发现自己寻不到一个商量的人。
军中几个将领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敬畏,他一开口,便唯唯诺诺。
而且,这几个将领资质也普通,在这等层面上,很难为他出谋划策。
若是丁长在……
卫王想到了丁长,也想到了那一声二郎。
他看着夕阳,突然想到了父亲这个词。
“我,想你了!”
他挥挥手,仿佛是要摆脱那种软弱的情绪。
随后,他就看到夕阳下,数十骑正在朝着村子疾驰。
为首的那个人……
“哎!”
那人在冲着他挥手,笑的很是灿烂。
村正的闺女在侧面看到卫王的嘴角微微翘起。
竟然有些俊美。
呀!
我好像是错过了什么!
“建明!”
李晗进了村子,飞身下马,笑道:“监国太子啊!下一步可是要登基?”
“你就不怕那人把你阿翁处置了?”卫王笑道。
“阿翁说了,他就是个半边身子进了地底下的人,谁想弄死他,只管来。”
李晗仔细看看卫王,“看着黑了些,不过倒是没瘦。”
卫王转身进去。
“哎!为何不问我为何来了?”李晗跟在后面,有些不满的问道。
“来了就来了。”卫王进了屋子,坐下,有人摆上地图。
李晗悻悻的道:“我本想来,阿翁不许,说关中如今处处皆是叛军,风险太大。直至逃亡中得知你在关中混的风生水起,陛下便令人来监军。我寻了阿翁,说担心你吃亏,阿翁这才许了。”
他没说如何与梁王周旋,甚至是撒泼,或是撒赖,但只需想想梁王的性子,就知晓他能来不易。
卫王眸色微暖,随即隐去,指着地图说道:“道州一战,阿史那燕荣名将之名被子泰打的荡然无存。如今北疆军占据了道州,越州孱弱,可北疆军却不攻打……”
李晗摸着下巴,玩味的道:“子泰擅长的便是钓鱼,照我看,他这是留着越州威胁石忠唐。”
“正是如此。”卫王说道:“他留着越州不打,可石忠唐却不得不应对。否则一旦越州被破,叛军的归家之路就被断绝了,士气全无。子泰用这一手,便是要逼迫石忠唐出关决战。”
李晗点头,仔细看着地图,“这一战,怕是将决定中原的大势。”
“不但决定中原的大势,也决定了诸多地方的大势。”卫王指着地图上的南周说道:“南周此刻定然很是矛盾,希望北疆军大胜吧!可子泰那人对外咄咄逼人,一旦叛军大败,他必然要南下,南周君臣怕是睡觉都不安稳。”
“若是叛军获胜,石忠唐会忙于镇压中原,无暇他顾。说起来,南周君臣应该期待石忠唐取胜。”
二人商议着,外面一阵嘈杂。
“咱是监军!殿下何在啊?”
“监军?文书!”
“给他!”
卫王看了李晗一眼。
李晗轻声道:“他先出发,我绕道超越了他。”
这份情义,很难得!
少顷,有军士进来禀告,“殿下,陛下那边派了个监军来,叫做雷柏。”
卫王抬眸,雷柏就站在门外,随即进来行礼,“雷柏见过殿下!”
卫王冷冷的道:“阿耶让你来作甚?”
“监军!”雷柏是内侍,却看着威武。
“孤就两个字,本分!”
卫王摆摆手,就像是驱赶苍蝇般的。
雷柏说道:“好教殿下得知,陛下令咱来时说过,咱有监督军中的权力。”
卫王抬头。
雷柏微笑着,心道,监督军中,便要和将士们混在一起。
寻机,就挖墙脚……有陛下的使者身份在,辅以升官的许诺,谁不愿跟着咱?
卫王指着外面。
“滚!”
……
作为天使,出行在外堪称是见官大一级,哪怕是节度使,见到天使后,也得低头。
雷柏这不是第一次作为天使出行,可被骂滚,还真是第一次。
他愣住了。
滚?
咱是天使啊!
“殿下这是要蔑视陛下吗?”雷柏下意识的搬出了后台老板。
他看看左右,发现不对劲。
那些将士怎地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呢?
有轻蔑,有不屑,有愤怒,有……
就是特么的没有害怕和敬畏!
天神!
雷柏心中一凛。
“北疆军孤军深入,颇为艰难。孤率军于此,自然不能坐视……”
“可惜不能同他联络,否则更好。”
卫王和李晗竟然无视了雷柏,在商议接下来的局势。
雷柏羞刀难入鞘,嘶声道:“殿下要蔑视陛下吗?”
这是天使的唯一倚仗。
大唐依旧还在。
皇帝依旧还在!
谁敢?!
卫王抬头看着他,微微蹙眉,点头,“对!”
雷柏:“……”
……
“史公明在做什么?”
石忠唐冷冷的问道。
大殿内摆放了不少冰块——托李泌的福,宫中的存冰不少,倒是让石忠唐过了一个不太热的夏季。
新扎御史大夫贺尊说道:“还在攻打代州。”
“他这是要在代州城下到老死吗?”石忠唐冷笑道:“令人去告诉他,大战将启,他与我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贺尊点头,“代州一旦被攻破,利州将面临着燕东大军的威胁。一旦利州失守,北疆军就被切断了归路,且粮道也为之断绝。”
“李玄用越州威胁我,而我,反手便能令他左右为难。”
石忠唐眯着眼,“兵法,便是琢磨人心。他觉着琢磨透了老夫吗?”
……
“放箭!”
代州城上箭如雨下,正在攻城的东疆叛军们纷纷中箭倒下。
随即,他们把梯子搭在城头,开始蚁附攻城。
史公明就在城下不远处,平静的看着城头不怎么激烈的攻防战。
身边司马谢忠说道:“相公,代州,该下了吧?”
史公明说道:“代州拦不住老夫的大军,可天下风云变幻,老夫本以为石忠唐能把北疆军阻截于利州之外,如此,我东疆再无机会。没想到北疆军破了利州。道州之战,北疆军立足未稳,老夫本以为石忠唐至少能压制住李玄,把他驱赶回去。可没想到啊!”
史坚说道:“阿耶,石忠唐无能,以至于道州大败。”
“他不是无能。”史公明说道:“指挥道州一战的乃是阿史那燕荣,此人号称大将,可与李玄相比却逊色不少。石忠唐本该亲临指挥才是。”
“相公,石忠唐此人深沉。关中乃是帝王之基,如今他入主关中,势力膨胀的厉害,咱们可不能得罪他!”谢忠劝道。
“老夫这不是在攻打代州吗?”史公明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冷淡。
谢忠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城头上双方杀的有气无力的。
这特娘的,不就是忽悠吗?
十余骑来禀告,“相公,斥候遇到了石忠唐的使者。”
“让他们激烈些!”
史公明指指城头,“带了来。”
使者是个文官,叫做赵宣,微胖的脸上洋溢着矜持的微笑,见面行礼,“见过史相公。”
出发之前,石忠唐交代过,此行务必要让史公明出兵。为此,石忠唐还给了他几个好手。
“石国公可好?”史公明淡淡问道。
“国公如今乃是商王。”赵宣提醒道。
“是吗?”史公明神色淡然。
“相公可知当下局势吗?”赵宣问道。
这等说客的口吻令史公明不喜,但他却得罪不起石忠唐。史坚忍不住说道:“不就是道州大败吗?”
“大郎!不得无礼!”史公明故作嗔怒。
“是!”史坚嘴里答应,可看着却颇为桀骜。
“当下大王掌控关中,已然胜券在握。”赵宣笑眯眯的道,“北疆军孤军深入,大王准备出兵,一战解决这个大敌。”
石忠唐准备出关?
在史公明的判断中,石忠唐应当会固守关中,以关中为基业。
这是个新情况。
“大军正在关中整顿,大王正在寻找战机。”赵宣看着大军,说道:“燕东大军雄壮,若是能攻破代州,兵临利州……利州乃是北疆军与北方联络的唯一通道。若是利州被攻,北疆军上下定然军心不稳。”
这个局面史公明自然早就看到了。
但,老夫为何要为你出手?
史公明默然。
——史公明这头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可许诺……
赵宣说道:“大王的目标在南方,手握关中,执掌南方,大王便心满意足了。北方疆域广阔,北疆军一旦惨败,从利州到桃县,将会人心惶惶,一鼓可下。此战之后,大王愿以北方相酬。”
这个诱饵不可谓不大。
整个北方,若是被拿下,对于史公明来说就是一剂超级大补药。
史公明眸色微亮。
谢忠低声道:“关中局势复杂,石忠唐坐镇长安,也有调和关中各方的意思。他更看重的是关中……”
北方,石忠唐就算是有心,可当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他的许诺,应当是诚意满满。
破代州不是事!
史公明看了一眼破烂的城头,心想破了代州,接着兵临利州,北疆军归途被威胁,必然震动。
石忠唐顺势出兵,这便是拿到了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手,这一战,石忠唐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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