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在等长安运送粮草到位。戯

    王老二率领游骑在扫荡松州、尚州一线的敌军斥候,务必让敌军猜测不到北疆军的攻击方向。

    “老二呢?”

    王老二连续出击数日,李玄心疼他,便令他歇息一日。

    大清早李玄弄了一锅大杂烩,羊骨头是从半夜便开始熬煮的,都熬成了乳白色。他随即弄了面疙瘩汤,加上羊肉片,酱料,最后撒一把葱花,香味尽数被激发出来。

    姜鹤儿在流口水,拿着碗等着老板分配早饭。

    可老板却要等着王老二。

    按理王老二早就该迫不及待的来蹭饭了,可面疙瘩汤都煮浓稠了,人呢?戯

    乌达狂吞口水去打探,回来说道:“说是二哥天没亮就出门了。”

    “去看看。”

    李玄把勺子一丢,拍拍手出去了。

    我是吃呢!

    还是跟着去?

    小秘书心疼的看着疙瘩汤,只能选择跟随。

    “殿下,二哥兴许是出去吃呢!”姜鹤儿不舍的道。戯

    “老二的性子,若是没有大事,早饭必然会来蹭孤的。”

    多年来都是这样,某一日人没来,李玄就有些担心。

    此刻街上行人稀少,问了巡街的军士后,李玄等人转进了一个巷子里。

    顺着走进去,看着两侧破败的屋子,以及散发出来的木材腐朽的味道,姜鹤儿不禁皱皱鼻子。

    王老二来这里作甚?

    走到一个宅子之前,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吃!”戯

    “我就说好吃吧!”

    前面是孩子的声音,后面是王老二得意的声音。

    “二哥,你给咱们吃的,你呢?你会穷的。”

    这是个小女娃的声音。

    “我有钱!”王老二拍着胸脯,“我有许多钱!”

    大多是从老子这里挣去的!

    秦王黑着脸,但很是好奇王老二来这里作甚。戯

    他走到门口,里面是一个破旧的院子,三间茅草屋也垮塌了大半,十余孩子正蹲在台阶下吃着干饼子。

    王老二就蹲在边上,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有人!”

    这些孩子颇为警觉的带着食物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二哥进来。”

    王老二见是李玄,挠头道:“殿下怎么来了?”

    “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李玄问道。

    那些孩子进屋后,见王老二没跟着进来,便试探着出来。戯

    还讲义气。

    再看看孩子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脏污的脸蛋和乱糟糟的头发,李玄知晓,这多半是乞丐。

    “他们都是孤儿。”王老二回身招手,“来,这是给我钱的殿下。”

    十余孩子出来行礼。

    最大的一个男孩问道:“可是秦王殿下吗?”

    李玄点头,问道:“你等为何沦为乞丐?”

    男孩说道:“咱们都是孤儿。”戯

    “家人呢?”李玄问道。

    “咱们的家人……”男孩低头,“都死了。”

    “如何死的?”李玄记得洪州之战不算惨烈。

    “战死。”

    男孩低头,有泪水滴落。

    他哽咽道:“那些异族人本想杀了咱们,可后来有人说……说留着我等做乞丐,不许其他人接济,让天下人看看,和大王作对的下场。”

    姜鹤儿见秦王的脸色突然铁青,心中一震,问道:“那你等的阿娘呢?”戯

    男孩蹲下嚎啕大哭,“阿娘被抓走了,他们说……是做了营妓。”

    “畜生!”姜鹤儿眼睛都红了。

    李玄深吸一口气,“孤说过,这不只是平叛,更是一场复仇之战。”

    王老二眼巴巴的道:“殿下,没人管他们呢!”

    “孤管!”

    李玄回身,似乎是不忍看着那些孤儿,“刘擎等人还在路上,令人去长安告知曹颖,在我北疆军掌控之地设立养济院,收养无人照顾的孤老。”

    “是。”戯

    “我不去!”

    一个女孩子喊道,看着有些倔。

    李玄回身,微笑道:“你的阿耶是为大唐而死,自然不必去。令长安收录各地战死将士无人照顾的孩子,集中照拂,读书,练武,一切从优。”

    他转身往外走,姜鹤儿问道:“那这叫做什么?”

    “鹰营!”

    ……

    包冬住在距离州廨不远的地方,这是心腹才有的待遇,方便秦王随时召见。戯

    昨日他琢磨舆论的事儿,半夜才睡,故而起晚了。

    出了住所,包冬四处寻摸吃的。

    “还是王老二好啊!”

    包冬有些羡慕能去秦王那里蹭饭的王老二。

    虽说他和秦王曾是同窗,可时至今日,二人之间更多是主从关系。

    “馎饦喽!”

    “胡饼,张家胡饼,洪州老字号。”戯

    “赵家炊饼,羊肉炊饼。”

    街道两侧颇为热闹,吃早饭的人也不少。

    包冬吸吸鼻子,想从香味中寻摸到自己喜欢的一家。

    这时左侧炊饼店的伙计揭开蒸笼,顿时热气蒸腾,一股子羊肉和面香混合的味道就窜了出来。

    口舌生津啊!

    包冬咽下口水,走过去问道:“多少钱一个?”

    伙计抬头,刚微笑,笑容就凝固住了。戯

    他在看着包冬的身后。

    一股劲风呼啸而来。

    包冬可以避开,但前方的伙计和客人却在发呆。

    他一旦避开,这二人必死无疑。

    瞬息,他拔出长剑,反手背在背上。

    呯!

    一股巨力袭来,包冬顺势往前一冲,把伙计和客人推了进去,接着反身一个倒翻身。戯

    身后,一个看似农人般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铡刀,旋风般的冲了过来。

    艹!

    竟然是铡刀!

    难怪这般重!

    包冬觉得咽喉那里有腥味,知晓是出血了。

    “杀!”

    男子飞身而起,铡刀当头落下。戯

    “长夜漫漫无心睡,为谁坐困方寸间!”

    包冬轻声吟诵,有惆怅之意。随即手中长剑刺出,速度不快,恍若一个惆怅万千的女子在挥舞长袖,又恍若江南的春雨般的,如丝如缕……

    长剑搭在了铡刀侧面,随着铡刀落下。

    铡刀越来越慢,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包冬,怒吼一声,猛地发力。

    铡刀骤然一重,加速往包冬的肩头而来。

    “这是何苦?”

    包冬叹息,眼中有伤感之意,随即长剑在铡刀侧面一点,人就轻飘飘的飞掠而起。戯

    “杀!”

    男子大吼一声,铡刀往右侧而去。

    呜!

    雄浑的破空声中,包冬的长剑却到了男子的后脑。

    轻轻一点。

    男子咆哮一声,丢弃铡刀,重重的扑倒。

    包冬落地,身后看热闹的一个女子突然扔掉手中的提篮,手中拿着一柄短剑,身形闪动,到了包冬背后。戯

    “小心!”有人喊道。

    “拿下!”

    正好回来的李玄见到这一幕,大怒。

    杨略没动,林飞豹拔刀飞掠而来。

    包冬只需逃就是了,最多两息林飞豹就能赶到。

    “一夜春雨一夜愁,望断南风!”

    包冬叹息,身体旋转,女子从他的身侧冲过去。戯

    长剑侧转,剑脊重重的拍在女子的脊背上。

    噗!

    女子开口吐出一口血,随即扑倒。

    包冬持剑站在长街之上,目光转动,见再无人出手,便捂嘴干咳两声,洒脱纳剑入鞘。

    李玄身后的侍卫赶到,把两个刺客控制住。

    “拷问。”

    李玄很是恼火,问道:“可有大碍?”戯

    “噗!”

    包冬张嘴吐了一口血。

    这是……

    众人担心,包冬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上火了半月,这口血吐出来,舒服多了。”

    回到州廨,锦衣卫的人接手了两个刺客,捷隆信誓旦旦的道:“最多半个时辰。”

    结果一刻钟后就出了结果。

    “是石逆的人。”戯

    捷隆禀告道。

    “为何刺杀包冬?”

    李玄亲临拷打现场,由此可见对包冬的重视。

    “殿下越发会施恩了。”杨略在后面欣慰的道。

    “这些乃是帝王之术,也不知殿下从何学来的。”林飞豹说道。

    “帝王之术也是帝王自己领悟而来。”

    “你是说,这些都是殿下自己领悟到的?”戯

    李玄最大的短板便是出身。

    他在元州农户家庭长大,开始种地,后来狩猎,并无名师教导。

    “殿下天纵之才。”杨略眼中多了欣慰之意,大有看着自家孩子出彩的得意。

    再度拷打了一会儿,女刺客交代了。

    她看着包冬说道:“是贺先生的安排。”

    “贺尊?”韩纪对李玄说道:“此人乃是石逆的心腹谋士。”

    “他原先乃是张楚茂的幕僚。”赫连燕补上了这个。戯

    “为何?”李玄问道。

    女刺客喘息着,“此次皇帝赦免了大王,大王颇为欢喜,贺先生安排我等散播消息,可没想到却被人先行一步。且那谣言竟然无懈可击,无从反击,大王恼怒,得知背后操控之人乃是包冬,当即飞书令我等刺杀此人。”

    包冬站在那里,突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

    “你出名了。”

    晚些,他见到了随军的玄学教授。

    “出名了?”

    “没错,知晓现在外面叫你什么吗?”戯

    “不知。”

    “谣王!”

    ……

    谣王一脸诚恳的道:“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啊!”

    ……

    此次跟随李玄出征的宁雅韵大多时间在游玩。

    每到一处,他必然会去寻找当地的古迹。戯

    得知包冬遇刺,他回来查问。

    骗人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都信了。

    李玄感慨着包冬传谣的天赋。

    “包冬坏了石逆的大事,恼羞成怒之下,石逆便令人刺杀,对了,包冬的剑法进步不小。”李玄顺手拿走了宁雅韵手中的书卷,打开一看,竟然是经文。

    “老夫在城中古迹中寻到的。”宁雅韵很是欣慰的道:“这么说,包冬出名了?”

    “出名了。”

    当街遇刺,众目睽睽之下,包冬一边吟诵着缠绵的诗句,一边洒脱挥剑出手,令在场的人印象深刻。戯

    此刻的洪州城中,最出名的自然是秦王殿下,其次便是包冬。

    且包冬的名气会顺着这件事儿,传遍敌我双方。

    “老夫去寻他。”

    “作甚?”

    “骗人!”

    ……

    下午,长安的粮草就位。戯

    “半途曾遇到叛军的密谍想纵火,可随行的民夫警觉,大喊一声有女人,随即众人一拥而上……”

    押送粮草的官员口沫横飞的说着此事。

    “女人?”

    裴俭不解。

    江存中挑眉,“这些民夫一出门便是一两个月,看着苍蝇都是母的。听闻有女人,比听闻有钱跑的还快。”

    裴俭为人端正,闻言蹙眉道:“正经些。”

    江存中摇头,“你这性子,难怪和咱们厮混不了。”戯

    裴俭说道:“那最好。”

    江存中,“……”

    气氛突然一紧,二人赶紧站好。

    “松州与尚州乃是当下的分界线,拿下两州,便恢复了石逆谋反前的态势,石逆不能忍。如此,下了松州与尚州,石逆想不动都难。”

    韩纪冲着秦王行礼,“这便是殿下的剖析。”

    “松州与尚州之后,还有个黄州,知晓孤为何不提黄州吗?”秦王问道。

    一股怒火在升腾。戯

    群臣束手而立。

    秦王起身。

    “大唐立国数百年,被异族屠城,黄州第一!”

    “这个第一,打了谁的脸?有人说是打了伪帝的脸,可在孤看来,这是打了孤的脸!”

    秦王一脚踹翻案几,“黄州屠城后,没有人在乎,在那些肉食者的眼中,百姓死了也就死了。”

    “可孤在乎!”

    秦王咆哮,“黄州,那是孤的耻辱!拿下松州尚州,决战黄州!”戯

    “臣等,愿为殿下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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