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在蜀中的手段比索靖还要狠。

    用宣义司瓦解被蛊惑的百姓,用镇抚司提前打探消息。

    然后从益州郡开始,一个县一个县扫荡。

    只要隐瞒田产,全部捉拿抄家。

    度支尚书手下有一支五千人羌胡税吏,这些人全都长的凶神恶煞,连汉言都说不利索,又都是各部的苦出身,在宣义司培训了几个月之后,勾起了对豪强贵人们的仇恨。

    下手极为狠辣,将豪强们的庄园掘地三尺,挖出私藏的钱帛。

    张辅近在蜀郡、广汉就抄略财物折合三百七十万缗,庄园三百四十余座,清理出来的良田九千七百顷,人口三万余户……

    这还是只是蜀中的两个郡。

    豪强们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刚刚准备揭竿而起,令狐盛的虎步军与当地府兵就包围了庄园。

    其他各郡豪强眼见情况不妙,只能妥协,主动上报田产、家产、人口。

    侵占的山林河湖也交回官府手中。

    蜀中和河西作乱的主谋被押送长安。

    他们家眷族人被流放居延、朔方为奴,但不代表他们能免罪。

    敢攻杀官府,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大罪。

    河西加上蜀中,起兵作乱的豪强一百二十三户主犯,与豪强穿一条裤子的官员郡吏县吏乡党,还有羌胡豪酋,龟兹、漠西鲜卑的俘虏,近两千一百多人依次在长安街口排开。

    明晃晃的砍刀树在脑后。

    每个人罪状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贴在墙上。

    蜀中河西作乱的当然不止这些人。

    有人及时收手,有人主动认罪,杨峥也就网开一面。

    还有一些证据不足,尚在调查。

    被按在街口上的,没一个是冤枉的,杨峥也没兴趣搞冤狱,罪状上全都有他们的画押。

    杨峥觉得自己还是仁慈的,没有赶尽杀绝,他们死,但他们的家眷族人还能存活。

    在秦国当奴隶也不是什么耻辱之事,军中就有不少奴隶将军,寻常人好好干几年,转为治民难度不大。

    索靖脸色不太好看,张斅、张焕等人嘴唇在不停颤抖。

    被缉拿之人,有不少就是他们的族人。

    百姓们则幸灾乐祸,不患寡而患不均,国法和税收也是一样,不能欺软怕硬。只用在没有靠山的百姓身上。

    “时辰已到!”赵阿七高声道。

    两千多士卒举起了砍刀,百姓两眼瞪圆。

    “斩!”

    砍刀落下,人头也跟着落下,鲜血迅速染红长街。

    秦法之公正严明也在此刻深入人心,杨峥的威信也再度高涨。

    流了血之后,度田令也变得沉甸甸的了。

    地方上再也不敢抗命,百姓、豪强、士族也规矩多了。

    各地官府也将度田视为头等大事,没有人敢在这个上面动手脚,连河套、南中这些偏远之地也主动度田。

    不过索靖、张辅、李密的风评也变得不好,张辅被称为吊睛虎,索靖被称为白耳狼,李密被称为黄脸豺,三人酷吏之名扬于国内。

    离秋收还有一个月,钟会的使者赶来了。

    还是钟会的另一个养子钟毅。

    一阵溜须拍马后,才步入正题,“大王与司马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司马氏行占田制后,国力鼎盛,不日将大举攻伐淮北,淮北若破,则必会倾力攻秦,望大王顾念昔日与家父旧情,出兵援手,大恩大德,钟氏没齿难忘!”

    杨峥忍不住纳闷,自己跟钟会有旧情吗?

    不过钟会的养子温文尔雅,举止得体,没有钟会身上的轻薄和骄狂,倒是不让人讨厌。

    杨峥向陈寿使了个眼色,陈寿会意,“司马氏攻打你家,与我大秦有何关系?”

    钟毅不卑不亢,温声细语道:“恕在下直言,中原实力冠绝天下,大王虽行均田制,但立国尚短,根基太浅,无法与中原相抗,没有家父在淮北牵制,中原国力会全部投入潼关之西,大王虽骁勇善战,然中原文武亦非庸才,冯飒大战,若非晋王一时冲动,胜负难料也。”

    世家子弟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秦国的问题其实就是“立国尚短根基太浅”八个字。

    均田制是猛药,但效果肯定没有司马昭春药那么快。

    “若晋王起兵攻打淮北,正是大王攻取潼关、武关、河东要地之时,以大王之英明神武,定不会错过如此良机。”钟毅道理中夹杂的马屁,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杨峥大笑了两声,“钟氏不愧为颍川士族。”

    其实就算钟会没有派出使者,司马昭只要敢攻打淮北,杨峥肯定不会坐视的。

    不过以现在的形势看,淮北几乎四面被围。

    北有青兖,西有荆豫,东有徐州,南有扬州,洛阳出兵顺颍水而下,直达淮北,怎么看钟会都不像有机会。

    甚至都不需要洛阳中军,青徐兖豫荆扬四面围拢,淮北就撑不了几天。

    淮北是个好地方,但司马昭釜底抽薪废除屯田制后,淮北就是死地。

    “你父难道没想过拿下淮南?”杨峥好奇问道。

    钟会也算是搞阴谋的行家里手,不会看不出淮南对淮北的重要,两年过去了,却一直按兵不动。

    石苞被调走之事,背后隐隐约约有钟会的影子。

    但接下来,也就没其他动静了。

    拿下淮南,淮北这盘棋也就活了。

    最不济也能挟淮南投奔东吴,上一次诸葛诞就是这么玩的,吴国比司马家还激动,倾国而来。

    可惜诸葛诞私心太重,双方不能合力。

    “多谢大王挂怀,此事家父自有安排。”钟毅彬彬有礼道。

    这么一说杨峥也就心中有数了。

    “钟士季才智卓绝,想必不会令孤失望。”别人不说,杨峥也不想刨根问底。

    钟会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与司马昭妥协。

    钟毅拱手道:“家父一向引大王为知己,虽天隔两地,然时常思慕,常言天下英雄,唯君与吾。”

    旁边的陈寿眼神也古怪起来。

    杨峥全身一阵肉麻,“知己就免了,时常思慕也大可不必了,让你父亲好自为之。”

    钟毅面色如常,“大王,家父还有一事相托。”

    “但说无妨。”

    难怪钟毅嘴上像抹了蜜一样,各种马屁旁敲侧击而来。

    “家父思念旧友嵇中散已久,请大王准允与在下一同回淮北暂住些时日。”

    刚刚还说“时常思慕”,原来思慕的是嵇康啊。

    钟会这厮也不知怎么回事,年纪也不小了,不娶妻不生子,盯着男人干什么?

    也没听说他有龙阳之好。

    “不可!”杨峥直接拒绝。

    放嵇康过去,不是肉包子打狗了吗?

    话说钟会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惦记嵇康干什么?

    “回去告诉你父亲,把心思用在大事上!”杨峥正色道。

    钟毅微微脸红,“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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