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干到日落西山,何山又解下了葫芦,仰着脑袋倒了半天也就倒出了几滴,他喳巴了几下嘴,朝着荆猛喊道:“猛子,走啦!这破地儿,再挖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货啊!娘的,那小娘皮,等大爷我日后结丹了!非得搞得她哭爹喊娘不可!”

    荆猛依旧一镐一镐的挖着,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干会,说不定便能挖到一颗呢,我就少一张大钱便能给大长老换枚回阳丹了”

    何山拄着尖头镐朝矿坑上方看了看,朝着地上啐了口口水,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那小王八蛋长的和兔爷一样,也不知道那娘们看上他啥了,竟然让他当了这里的监事唉,要不我问问咱宗门的那些弟兄,如果有,先借几颗?”

    荆猛挥动着尖头镐的手臂稍稍顿了顿,马上又一镐镐的干了起来,一面挖着,一面瓮声瓮气的说道:“你都帮我问别人借了四颗了,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

    “人命关天啊!上次我陪你看那老爷子,情况可不算好,如果还没回阳丹,只怕撑不了几天了啊!”

    “大长老说了,这都是命,他活了百十来年了,也够本了。况且要是被他知道,我找人借债买药的话,我估计他老人家打死都不会服用的”

    又过了个把时辰,天色已然完全昏暗了下来,荆猛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将原先刨出的矿石又仔仔细细的翻捡了一遍,最终还是失望而归。

    梯田似的矿脉边缘,搭建了一条条木板制成的栈道,没有任何护栏,只有一条不粗的铁链横拦,足下便是几百丈深的矿坑底部,胆子小的,走上这摇摇晃晃的栈道只怕就会吓软腿。

    不过在这挖矿的,大部分都是已经引气入门的神力门弟子,总有几分本事,这种环境还吓不倒他们,此时正是收工的高峰期,三三两两的人群宛如归巢的工蜂一样,顺着栈道往上盘旋而去。

    荆猛个子高,和何山一起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他们所在乃是比较靠近矿坑边缘之处,原本离顶部就不远,几柱香后便已来到了最高一层。

    栈道的出口,有着十来个穿着深色监事长袍的弟子,手里都拿着一块银色的令牌在那些出矿的弟子身上扫动检查着。

    一个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年轻人正微微弯着腰陪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青袍女子说着话,一抬头,远远的便看见了他们。

    那年轻人俨然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他原本模样就不赖,如今又刻意捯饬过,头发洗得乌黑发亮,用青色的玉簪绾起,腰间一根银色佩带,简简单单的束着一块带着流苏的玉佩,一样的深色监事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风流倜傥,就差没拿把折扇晃悠几下了。

    他也不知和那女子说了些啥,直逗得她咯咯娇笑不已,等荆猛走近,他告了个假,直接一步将其拦了下来。

    “把手举起来!”

    方才还言笑晏晏,等站到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荆猛面前,那年轻人立马变了脸,冷冷的训斥了一声,便掏出了那块银色的令牌,不经意间,手指已经轻轻一弹。

    旁边诸人之中,只有那结丹初期的女子看见了他的小动作,但却并未作声,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

    荆猛板着脸朝叶骏瞪了一眼,当年这小兔崽子被大长老带回神力门的时候几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是大长老可怜他用了自己辛苦攒下的丹药救了他,平日里这小子倒也规规矩矩,有礼有节,没想到到了这矿洞之后,不知为何竟然给他搭上了一位玄青宗的女弟子,摇身一变成了这里的监事。

    说来也怪,神力门可以说是给了叶骏第二条命,偏偏傍上那女弟子后他却对神力门的挖矿弟子最为苛刻,分配起矿场时百般刁难,往往都挑最贫庸的地方给,乃是标标准准的白眼狼一个。

    ‘早知道是这种人,就该让这小子冻死在雪地里’

    荆猛心里嘀咕着,不过也没反抗,将肩膀上的尖头镐柱在了腿边,双臂屈伸向上举了起来。

    每次出矿场都要搜身,以免有人偷偷携带灵石出去,这是规矩。

    叶骏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仔仔细细的用那令牌朝着荆猛身上扫去,一寸寸的仔细的很。

    从头开始往下,一直到了腰间,忽然那令牌泛起了银光,叶骏面色一冷,呵斥道:“好大胆子!你敢私藏灵石?”

    “私藏灵石?”荆猛有些懵,他光着膀子,身上除了一条兽皮裤衩外别无他物,哪来的灵石?

    那令牌一亮,旁边的监事弟子便纷纷围了上来,叶骏冷笑着指了指荆猛的粗布腰带:“解开!”

    其实都不用解开,旁边的人都已看见,那腰带和腹部之间,有一点红色的晶光闪耀,在这种地方,明显便是火系的灵石了。

    有聪明的,直接便把目光移向了叶骏,哪个蠢蛋会把私自携带的灵石藏在这种地方?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嘛?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然也不会有人去为了一个神力门的弟子得罪一位玄青宗管事面前的红人。

    “这这不是我的!”顺着别人的目光,荆猛也已看见了自己腰间突兀多出的一块低级灵石,一把将它取出摊在了手心,一张憨厚的大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不是你的?在你身上找出来的,你说不是你的?当我们这些监事的眼睛都瞎的嘛?”

    叶骏趾高气昂的用那令牌拍了拍他的胸膛,转回了身又换了副卑谦的笑容:“莲芸师姐,私自携带灵石出矿,该如何处置,还望师姐示下!”

    那名叫莲芸的女弟子轻飘飘的看了看荆猛,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百倍罚之,如若缴纳不起,由所在宗门支付。”

    “遵师姐之命!”叶骏又转回了身,得意洋洋的说道:“如何,认罚吧!不过我知道你是穷鬼一个,走,找你家掌门要去,偌大一个神力门,总不会少了百来颗灵石的吧”

    荆猛看似粗豪,人却不傻,到此时自然早已看出定然是叶骏搞的鬼,他早已听说玄青宗一直窥视着自家宗门宝地,但碍于面子迟迟未曾真正动手,如今想来是要靠这种手段来步步紧逼了。

    “你你欺人太甚!”但荆猛实在不善言辞,一张脸涨得血红却只憋出了几个字,大手一张,直接夹着那颗灵石便往叶骏的脸上扇去。

    叶骏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轻轻一晃便掠出了数丈,手一招,一把短尺已然在手。

    得了那位莲芸师姐青睐之后,他这几年的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是筑基初期,手头也有两三样趁手的低阶法器,虽然只是入门级的玩意,但对上区区一个只靠蛮力的荆猛想来还是不在话下的。

    “好一个小贼,偷盗失败,竟然还敢行凶袭击监事!简直是胆大妄为之极!”避开了荆猛一掌,叶骏便大喝了一声,直接先把罪名落实了,随后就将那柄短尺运起,朝着荆猛直掠而去。

    为了在莲芸面前表现一下,他这一招使得分外潇洒灵动,真正是尺如蛟龙入海,人若翩翩惊鸿,几乎都入了人尺合一尺在心中的无尺境界!

    面对昔日同门,叶骏下起手来比寻常敌人更加狠辣。

    铿!

    铿!

    铿!

    几声清脆的金铁交织声响起,叶骏身法灵动,出手又快,荆猛又哪里避得开?

    叶骏刚得意了一下,却觉得自己手中的短尺法器就好似抽在了一块顽石之上,手腕都被震得发麻,随后眼前一花,一个碗大的拳头便呼啸着砸了下来。

    他招式已然用老,却是再也躲闪不开,砰的一声正中面门,叶骏眼前顿时金星乱冒,直接被荆猛一拳轰出了几丈远。

    等到叶骏晕头转向的爬起来,一张俊脸上已是满脸桃花开,高挺的鼻梁都塌了半截。

    神力门的功法他一清二楚,对荆猛的实力也大概知晓,几年前还没转投玄青宗时二人之间也有过切磋,输赢各半。

    但叶骏转投玄青宗之后得到了一些在他看来颇为稀罕的丹药,又有法器在手,在他想来教训一个只有蛮力的荆猛绰绰有余。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荆猛早在几个月前便已初入筑基境,低阶修士中炼体之人本就比修法之人战力强悍,更何况叶骏是半途转修的修法之人,即便手上有趁手法器,和荆猛贴身搏杀依然是找抽的行为。

    原本想在莲芸师姐面前表现下,却被这粗人反过来羞辱了,感受到面门上、鼻子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叶骏已然气的发狂,摇了摇脑袋清醒了一下便大喝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一起将这偷了东西还殴打监事的狂徒拿下!”

    “哎呀!好狂徒,竟然敢殴打监事!就不怕连累自己的宗门嘛!”

    “啧啧,真是胆大妄为,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兄弟,我看你骨骼清奇,手无寸铁便能和筑基期的这位师弟一战,如此大好良才何必自暴自弃呢?还是速速改邪归正吧”

    “”

    旁边的监事们在一旁呼喝鼓噪个不休,摆出了一副谆谆教导、劝人为善的模样,却无一人出手,有几个还明里暗里的嘲讽了起来。

    他们也都是各个玄青宗属下堂口派出来的弟子,身份和叶骏同级,加上原本就看这个日日在莲芸面前溜须拍马的小白脸不太顺眼,此时还巴不得见他出丑,又有谁会真个帮忙了?

    一旁,莲芸的脸色已然铁青,这叶骏和她上山前青梅竹马的恋人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第一次在妖族群山见到便让她留了心,而后略施手段将其引诱到玄青宗,几年刻意栽培,这小子也懂事,渐渐成了自己的心腹,如今见他受辱,旁边还有人冷嘲热讽,自然愠怒不已。

    一拳下去,荆猛也愣住了,他也是急怒攻心,方才根本就没想过后果,如今清醒过来,一张涨得通红的脸也慢慢发白,他倒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实在怕连累到神力门,那些个老人原本就已病的病倒的倒,再也受不得半点风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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