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之前,晋王想的是安抚归安抚,但安抚后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甩头就走,还有没有规矩了。在王府也就罢,若是在宫里,叫旁人看见,那这丫头还不得被人拿住,给吃上一顿苦头。
但他却没考虑到,以沈妙如今的身份根本进不到宫里。
这只能说明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替沈妙考虑长远的未来。
不过在看到小美人对月暗暗垂泪时,那落寞无助的模样看得人怜爱无比,顿时他心中那些盘算全都散去。
晋王无奈叹气,从袖袋里掏出手绢,轻轻拭去泪珠儿,“又哭什么呢?我不是没跟她走嘛。”
自从遇到这娇气包,他发现自个儿的脾气是越发好了。
沈妙双目噙泪,含糊不清的控诉道:“但你说了,你要跟她走,还是当着我的面,这不是往我胸口戳刀子吗。”
“不过一句随意打发她的话,就值得你这般上心?”晋王发誓,他方才只是随口敷衍的,并无半点去宁庶妃那的念头。
沈妙的眼眶却是越发的红了,“随意打发她的?那妾岂知王爷如今的话,又不是随意打发我的呢?”
晋王这才晓得,什么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是她,你是你,不一样的。”
沈妙止住了哭声,嘴上扔不依不饶:“如何不一样?”
晋王发现自己真是有些犯贱,越发爱说些软话哄怀中的小丫头高兴。
“她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噗。”
沈妙没想到晋王竟然会说出如此油腻的话,“你好油啊。”
虽然晋王不懂这个梗,但从沈妙的表情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你呀,真是磨人。还闹不?”
沈妙摇摇头,“不敢啦。”
她的作态一般都是装出来的。
以前有部电视剧,里面妻子和情人交锋,情人得意的说自己不如妻子深爱丈夫,但为何能到丈夫的真爱?那是因为她七分的爱被表现得像十二分的爱,而妻子十分的爱表现出来的只有七分。
男人们是自以为长大了的小孩,要的是女人全心全意的爱和依赖,而不是一个打着爱他的名号实则处处提醒他的管家。
可事实上,如果不是真的爱,她何必那么在意你,关心你的健康、在乎你的生活习惯?
所以啊,感情这种事,认真就输了,那就继续演呗,演得越逼真,喝彩声就越响。
她靠在晋王的怀里,借着垂落的发丝挡住脸上的深思。
遇到宁庶妃,倒是叫晋王记起自己前些日子才见过她的兄长,转念一想,沈妙入府也快半年,没机会出府,恐怕是想念家人的。
“妙妙,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生辰?
沈妙想了想,好像是哦,还有半个月。
“妾没什么想要的,王爷送什么妾都欢喜。”
晋王心中又是一阵感动,看吧这丫头真的是懂事,若是换成从前的徐侧妃,这会儿只怕早提了许多要求,若是王妃,只会惶恐的说无需费心、叫人置办一桌酒席,叫人再没给她庆生的兴致。
晋王觉得沈妙肯定有想要的东西,但不敢提,除了在吃醋时她胆子一向很小。
这般乖巧,他怎能不多怜惜看顾?
他抚弄青丝的动作越发轻柔,“我看你与娘家人分别许久,不如趁着你过生辰,给永盛伯府递个帖子,邀上你的姐妹,还有你从前的手帕交,在王府里摆上一桌,我再叫人把京城的戏班子请来陪你们乐呵。如何?”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请歌星给我贺生吗?
沈妙很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原主爹娘死得早,无亲生的兄弟姐妹扶持,叔伯堂哥堂姐们都视她如无物,哪来的什么感情?
至于手帕交,一个连大门都出不了的深闺小姐,又从哪里找闺蜜啊。
她可以把真实原因告诉晋王,但一味的卖惨也挺烦人的,何况这种惨要放在关键时刻卖,不能白白在此浪费素材。
沈妙柔声拒绝了,“王爷肯为妙妙费心,妙妙很感激。除了爹娘,您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我花心思办生辰宴的。”
她趴在晋王的膝盖上,乖巧得不行。
“不过,妾只是一个选侍,这般大摆排场,怕是会叫人觉得轻狂奢靡。”
晋王点头,这倒是他的疏忽。
“况且这事儿若是叫朝中的言官儿知晓了,指不定还会攻讦王爷。妾怎能为满足一己之私、一时之愉,就连累了您。”
晋王再度感叹,这丫头真是可人儿。
王妃也会说差不多的话,偏偏从她那张嘴里就变了个味儿,硬邦邦的,像是训儿子一般。这丫头则是裹着蜜儿,说得他心间儿都是酥酥软软的。
当然,人设也不能过于完美,那样就太假不真实,反倒令人生畏不敢亲近。再一个,一旦完美的人出现错误,那就是罪不容赦,过往都会被否定,再无翻身的余地。
所以,人还是要保留一点缺点的。
沈妙给自己打造的人设缺点就是,爱哭、爱吃醋,爱极了晋王想要霸占他。
“但妾还是要找您礼物的。”
这会儿晋王正被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别说一个小小的生辰礼物,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会答应。
“要什么,你尽管说。”
“我想要一整天的王爷。”
“我要王爷那一日都陪着妾,不许去别的女人那,不许去看折子。”
晋王挑了挑眉,“就这?”
这丫头还是什么要求都不敢要,如此小心谨慎。
沈妙斜了他一眼,“就这?王爷能不能办到呀,可别到时候说今有个宴会非去不可,有份折子非批不可。”
晋王原本还真有这顾虑,如今叫沈妙这一激,便一口应下。
“行,本王那日就专心陪着妙妙,绝不分心。”
又拧了拧面前人的鼻子,“没想到你连折子的醋也吃,大醋缸子。”
既然认真的答应了,那肯定要提前准备。
出宫开府时,晋王得了一个皇庄,一百来亩,不大但是离京城近方便,庄子里还有泡澡的温泉和梅林,倒是个冬日赏景的好去处。想来沈妙也会喜欢的。
晋王便叫李得福着人先去打点。
另一头,宁庶妃在秋水阁等了几日,仍不见晋王踏足,满怀期待的一颗心装满了失落。
但叫她再去沈妙那儿守株待兔的等王爷,她是做不出来的,已经被人狠狠的赶过一次了,又怎会再去自取其辱。
“罢了,还是出去转转,透透气吧,这屋里整日呛人得很。”
如今入了冬,天越发的冷,各院里的炭火就烧得越发快,好炭不够用了,就只能用次一等的炭,便是这烧起来烟多呛人的灰炭。
她的份例里倒是有些红箩炭的,那炭是真真好,烧得时候没有烟味一点不呛,还燃得久,只可惜府上供应不过来,仅够王爷王妃用。这两人,她如何能去争?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偏偏又在后花园里遇到了沈妙,胸头的那股酸水儿就又冒上来了。
无他,自个分例里应有的好炭,自己得不到,而那分例里没有这炭的人却用上了。
对上她眼里的熊熊烈火,沈妙也觉得自己今儿出门忘了看黄历,遇上了这人。
天冷吧都不肯出门,好不容易瞧着今儿出了太阳,来花园转转,可巧就碰上宁庶妃。
“沈选侍,我记得选侍的分例里,是没有这红箩炭的吧。不知你这手炉里的炭是何处得来的?”
宁庶妃着重咬了“选侍”二字,好似从那上面汲取对抗沈妙的力量。
“倒是巧了,我的份例里本应有一斤红箩炭的,下头的人却迟迟领不到。也不知是不是有些胆大心黑的奴才,悄悄换了炭?”
沈妙脑子里冒出了一连串问号,宁庶妃这是在指桑骂槐吧?还说她买通了奴才,私下调换了炭火?
想给她破脏水?没门。
随着晋王的宠爱纵容,沈妙的性子也越发率直,娇笑着回了对方:“我是没有,不过王爷有啊。这些日子王爷都在我那儿住着,这炭火自然都送到了天音阁里。”
生怕宁庶妃气不到,她又加了一句,“王爷说了,任我取用,冻坏了他会心疼的。”
然后,沈妙就跑了。
放完狠话还不跑,呆那儿干啥,等着挨打呀?
不过走了两步,她回过头,脸上笑意明媚。
“至于姐姐说的事儿啊,那只能说明姐姐御下不严、识人不明,区区一个下人就能糊弄主子,这可真是…”
此处无声胜有声。
“你!”
宁庶妃还没平息前头的怒火,这又加了把柴,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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