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侯爷去世后,吴氏心如古井,成日吃斋念佛,情绪甚少如此波动过。

    然而不波动不代表没有情绪,丧夫之痛时时刻在她心底。

    如今赐婚就像是导火索,唤醒了她尘封已久的苦楚与悲恸,亦引爆了她压抑多年的火暴脾气,此刻动起怒来一发不可收拾。

    佛堂外,络腮胡听到老夫人的训斥声,明显一愣。

    侯府会遭难!怎么可能?有他们侯爷在,谁能轻易动得了永定侯府!

    侯爷也真是的,老夫人长年在佛堂,根本就不了解外面的局势,被骂了怎么也不知道解释几句!

    络腮胡急得抓耳挠腮,不停地绕着棵还没他壮实的菩提树走。老夫人的训斥声不断传出,声音每大一分,他的圈便绕得更快一些。

    常年跟在吴氏身边的孙嬷嬷也在屋外。起先她和络腮胡一样急得不行,后来听到吴氏发怒,反而松了口气。

    这边孙嬷嬷刚放下心来,转眼又被一直绕圈的络腮胡整得头晕,忍无可忍下她一把拦住络腮胡:“别绕了,侯爷不会有事的。”

    被拦住的络腮胡只好停下,半信半疑地看着孙嬷嬷。

    瞅着他那愣头愣脑的样子,孙嬷嬷也没打算开口解释。好在不消片刻,训斥声果真渐渐弱了下来。

    佛堂里,从始至终,萧随都是身量笔挺地跪在拜殿上,没有辩驳过一句。

    许是太久没这样过了,一通宣泄下来,吴氏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所适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瞥了眼默不吭声的儿子,吴氏挥挥手,哑着声道:“既然你人大心大,自己有主意,往后家中大小事宜我就不再过问了。你走吧!”

    说完,吴氏也不看他,提起步子,径直往佛堂后的厢房走去。

    孙嬷嬷进来时,萧随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

    她上前站在一旁,弓着身子劝道:“侯爷,您先起来吧。老夫人今日发这么大火并不是冲着您,老侯爷骤然去世,这么多年,她心里着实苦啊……”

    吴氏是孙默默一手带大的,最是清楚她的性子。老侯爷非常宠爱老夫人,房里连个妾氏也不曾有。当年夫妻俩感情好得不得了,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谁知道,这人说没就没。若不是当时侯爷还小,吴氏可就要随老侯爷一同去了。

    孤儿寡母本该情分更加深厚才是,奈何侯爷越长越像老侯爷,每见一次侯爷,吴氏心中伤痛便加深一分,最后只得寄托于佛祖。

    这些年,她亲眼看着吴氏从风风火火、爱说爱笑,变得如今这般形同枯木、心如死灰,别提心里有多难受了。

    是以骤然见吴氏发怒,她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嬷嬷不必多说,我都知道。母亲这里,还要劳烦您多费心!”萧随起身,看了眼厢房那边,便出了佛堂。

    一见萧随出来,络腮胡赶紧迎上去,可走到一半又生生止住了脚步。他睁着一双虎目,嘴巴张得老开,难以置信地盯着从佛堂里走出来的人。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络腮胡跟在萧随身边多年,成日对着这张脸,怎会看不出他家侯此刻爷心情不错!

    被骂得那么惨居然还笑得出来,侯爷莫不是受刺激了?!

    萧随并未理会目瞪口呆的络腮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迈出去的步子却是比来时轻快不少。

    快走出院子时,他回头看了眼佛堂方向,眼底渐渐染上笑意——这样鲜活的母亲,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

    …

    一道圣旨,几人欢喜几人愁。

    容英与罗成毅的事,因之前罗素素挤兑林曦月时说出去过,是以圣旨一出,外面没几个觉得惊讶。反倒是身为父亲的容煊在接到圣旨的那刻懵了懵。

    这几个月事情一件连着一件,起初因王氏之故,他有意避开林栖阁。没几天又出了军饷贪墨案,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留意外面传得五花八门、不知真假的流言。

    接到圣旨第二天,老夫人找到他商量两个孩子的嫁妆。他才听闻原来容英与威武将军长子早就互生情愫。

    为此,他特意去了趟林栖阁,看到容英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笑意时才彻底放下心来。但是令一桩婚事,他却不大乐观。

    容华与永定侯身份地位悬殊过大,且不像容英与罗成毅那样有感情基础,就这样嫁过去,那矮的不是一星半点,是矮一大截。

    好几次散朝时,他有心想找永定侯说会话,可人楞是装作没看见他,任他在一旁期期艾艾,就是不回一句话。

    圣旨已下,毫无更改余地。永定侯那边他说不上话,只能在嫁妆上多尽点心,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家姑娘在钱财上失了底气。

    这边容家在如火如荼地为两个女儿准备嫁妆,那边宫里要举办中秋佳宴。

    水涨船高,容英、容华毫无疑问地收到了邀请。

    因着两人都是第一次入宫,容老夫人特地去成国公府请了位嬷嬷来教她们礼仪,以及一些在宫中需要注意的事宜。

    原本容老夫人是计划着陪她们一道去的。好巧不巧,中秋节前下了几场雨,天气骤然变冷,老夫人贪了凉一下子没抗住,犯了老毛病,直接躺到床上去了。

    虽然看了大夫喝了药,可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待到中秋节当天,老夫人还是病歪歪地下不了床。

    纵是再不放心,她也只能让容煊领着两个孩子去皇宫赴宴。

    …

    马车平稳地行进着,街道两边吆喝声不绝于耳。往日听到外吆喝声总会撩开帘子看的银珠,此时正紧张地绞着手帕。

    出门前,老夫人再三叮嘱她要照顾好姑娘。皇宫不似容府,规矩大得很,她又是第一次进,难免紧张。

    同她一道在马车上的还有容华和容英。

    到底是第一次进宫,容英也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想跟着银珠绞手帕。瞥了眼坐在对面,像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的容华后,她又硬生生忍住了。

    容华吃完第四块糕点时,银珠不绞手帕了,改成背前几天嬷嬷教的那些东西。

    认真听了几句后,容华突然说道:“银珠,出门前去我记得你是能倒背如流的,为何刚才说的全是错的?”

    “错,错了吗?”银珠震惊地看着容华,急得差点哭出来,“姑娘,我,我紧张。一紧张就把脑子里的东西……姑娘你骗我,嬷嬷就是这样教的,我没背错。”

    容华并没回答银珠那些到底对没对,只笑吟吟地看着她,柔声道:“现下还紧张吗?”

    经这一打岔,银珠发现自己没有一开始那么慌张,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家姑娘这么做是为了让她放松些。

    因着这一小插曲,容英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容府离皇宫有一段距离,银珠安下心后未再发出声响,马车内很快变得安静。

    密闭的空间里一旦安静下来,人的感官会被放大很多倍。因是面对面坐着,眼睛无处安放,两人视线偶尔会对上。

    视线相撞时,容英总会快速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换做从前,容华或许还会想着说几句话缓解下气氛,现在,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脚受伤的那几个月,容英一次也不曾踏足漪澜院,更没有问候过一句。她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容英因当年被抛下一事对王氏心有怨念,到底是母女,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是以只要王氏还在庄子里,容英心里便做不到真正的心无芥蒂,和她也很难亲如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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