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腊月二十九这一日,  平阳公主去了趟宫中,李轻婵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唉声叹气。

    她想了几日,  脑袋都要乱成浆糊了,还是没能想出个一二,  表哥他是怎么回事啊?

    李轻婵伏在栏杆上,无聊地揪着梅花瓣往水里扔,  没一会儿,侍女过来了,  道:“小姐,  有姑苏来的信。”

    李轻婵身子僵住,她自到了公主府就只往姑苏写过一次信,简略地说她找到了平阳公主,一切安好,其余的尽是些与荀氏的场面话。

    当初荀氏派来的人手现如今还在平阳公主手底下关着,  她几个月没收到手下的信,  竟然也没让人来找自己问?

    李轻婵又想不通了,  她拍了拍脸,  转过身子接了信,  要将信拆开时脑内一闪,停住了动作。

    她坐正了,将信封在手中仔细检查了一遍,外面是李佲致的字迹没错,  信口的蜡封也完整无缺,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李轻婵再生歉疚,她竟然怀疑她的信被钟慕期拆开看过……她是不是把表哥想得太坏了?

    李轻婵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将信拆开了。

    信的前一页是李佲致写的,  说年后即将调往京城,让李轻婵在公主府谨言慎行,万不可莽撞了顶撞公主。

    后几页是荀氏写的,皆是关怀的话,衣食住行一条不差,言辞切切,满目对外出求医的女儿的惦记。

    李轻婵一目三行地看完了,将信叠好重新塞了回去,然后依着栏杆再次陷入沉思。

    年后父亲和荀氏要过来,那她又得回到荀氏手底下,原本说的去投靠梦皎也去不得了。

    还有钟慕期说的婚事,父亲会答应吗?荀氏会不会从中作梗?中毒的事要不要告诉父亲?

    一个个问题搅得李轻婵头疼,她长叹一声,软趴趴地伏在栏杆上不动了。

    她现在只后悔那一晚没有早早地睡了,若是没听见飞鸢给钟慕期开门的声音,她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十分信赖地把所有事都交给表哥去做多好……

    李轻婵歪头枕着手臂趴在栏杆上,如瀑长发沿着脊背的弧度铺开,偶尔被风吹起,露出那姣好的腰线。

    侍女立在水边盯着她看了会儿,去了府门口,对外面候着的人道:“我家主人现在都不在府中,夫人改日再来吧。”

    被唤做夫人的正是冯梦皎,她眉头蹙着,上前一步急声道:“民女并非求见公主,只是想来见一见寄居在府中的李家小姐,烦请告知她一声,就说她泰州的表姐前来探望她……”

    侍女面带微笑地听她说完,道:“阿婵小姐随公主出去了,夫人改日再来吧。”

    冯梦皎想再说着什么,被一旁陪同的秦升拉住,无奈看着公主府的大门合上。

    走远了一些,冯梦皎才咬牙道:“平阳公主分明是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阿婵怎么可能随她一起?这下人明明就是刻意阻拦我去见阿婵!”

    秦升不能理解她,“或许是有别的事出去了呢?都到京城了,何必急于这一日?”

    “你懂什么!”冯梦皎怒瞪他一眼。

    “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能懂什么?”秦升满面无辜,“你说你表妹出了事要提前来京城,我问你什么事,你又不肯说……”

    跟李轻婵清白有关的事,冯梦皎谁都没说。

    那日见了秋云之后,她就急忙回了秦府,与秦升一起好不容易说服了秦家公婆让他们提前离家,紧赶慢赶到了京城,正赶上除岁前一天。

    刚放置好行礼,便匆匆赶来公主府找李轻婵,结果面都没见到。

    冯梦皎越发确定是钟慕期做了手脚,故意阻拦她,现在是对钟慕期恨得牙痒痒。

    “行了,先回去歇歇,明日除岁,不管平阳公主在不在,阿婵肯定是在府中的,明日我再陪你来一趟就是了。”秦升好声好气劝着她,“方才我让人去打听了下,京中近来事情好像有点多,先回去……”

    冯家以前是京官,祖宅还留着,冯梦皎与秦升便是住进了祖宅。但祖宅多年未住人了,想着下人们应当还在扫洒,两人就在街上多停留了会儿。

    循着最热闹的集市逛了一圈,冯梦皎实在提不起兴致,两人这才回去。路过一处高门府邸时,听见嘈杂的哭泣声,这才发现那府邸牌匾上挂着白布,是有丧事。

    秦升忙拉着冯梦皎离开,“快走快走,咱们才办了喜事,不兴沾白事。”

    “方府啊……”冯梦皎不住回头看,她已嫁做人妇,冯意就没有瞒她许多,在她来京前将往事尽数告知与她,这方府就是冯意千叮万嘱要离得远一些的地方。

    冯梦皎好奇,回去了就差人去打听方府的事,这才知晓是方府大少爷没了。

    “……这不好说……”下人声音压得极低,“听说是这方府大少爷与某个大人物的外室有了私情,被捉了个正着。一把火下来,房子都烧没了,更别提这方大少爷了……”

    冯梦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有秦升问了句:“什么大人物?”

    下人道:“说是跟哪个皇亲国戚有关,外面的百姓也不敢多说……对了少爷,近来好几个官员被革职抄了家,这京城也就大白天看着热闹些,到了晚上根本没人敢出门……”

    遣退下人后,秦升啧啧道:“看来这京城也不太平啊,还好你那表妹住进了公主府,有人护着,不然就那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孤身在外,说不准就吃了大亏。”

    “又瞪我做什么?”秦升纳闷,“我说错了什么?”

    冯梦皎满心担忧没人说,愤恨回屋休息去了。

    傍晚时分平阳公主回府,身旁跟着几日未归的钟慕期,两人在府门口碰见了守候多时的钟远函。

    他是来请人回府过年的。

    平阳公主看他一眼就觉得恶心,压根没理他,直接进了府。钟慕期倒是停下唤他一声父亲,耐心说了几句话,钟远就函面色灰败地离开了。

    进了府,侍女把今日的事情仔细报给了平阳公主。

    “姓冯?”平阳公主想了一想,记起来冯意是有个女儿的,道,“既是姓冯,下回就让她进来吧,却也不能懈怠,盯紧了她与阿婵说话。”

    “是。”侍女应道。

    落后她一步的钟慕期也收到了这消息,略一思索道:“去查查她一行人的落脚点和进京的目的,查清楚之前,不准出现在阿婵面前。”

    侍卫领命去了,接着飞鸢过来了,只是她面带犹疑,不确定要不要说。

    钟慕期淡淡扫她一眼,“说。”

    飞鸢这才道:“小姐近来情绪不大好,整日发呆,看着恹恹的,夜间门也总是辗转反侧,问她怎么了却不肯说,也不许属下告知世子。”

    钟慕期脚步停住,他吓唬李轻婵的那番话她一直坚信不疑,有什么心事都会主动告知自己,怎么现在开始瞒事了?还能真的因为近来的亲近接触退却了?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上回世子夜里去看过小姐之后……”飞鸢算了算时间门,说出去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钟慕期想起来那夜李轻婵的异常,他眉梢一挑,道:“阿婵近日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与我说一遍。”

    飞鸢便一一道来,镯子的事情刚开了头,钟慕期眸色就深了下来,等飞鸢再将汤药的事说了,他已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今日收到了信件,那信世子看过后重新封了蜡,但到了公主手里又被拆开了,不过小姐没察觉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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