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枇杷果的事之后,  平阳公主就一直盯着李轻婵,实在没看出一点儿孕期反应,于是让人拦了晚归的钟慕期过来。

    “没怀。”钟慕期肯定道。

    平阳公主心里有点复杂,  一方面她想府里尽快添人口,另一方面她又怕怀太早让人说闲话。

    现在一听真的没怀,  心里骤然一松,  又低落起来,犹豫了下,问:“真没有?”

    “没有,  过几年再怀。”从平阳公主第一次提及孩子起,  钟慕期就去找孟梯拿了药吃下,从头到尾,  他都没打算这么快让李轻婵有孕。

    “几年?”平阳公主诧异,“怎么那么晚?别人家都是成婚后就生孩子了,你这……”

    “太子的死,陛下不会只收拾了几个人就善罢甘休。”

    平阳公主微怔,都护将军与燕支勾结谋害太子,现在前者已死,皇帝不收手,那就是要与燕支清算了。

    近几年两邦交界处看着安稳,暗中动的手脚却不少,只需要一个触发点,就能轻而易举打破表面的平和。

    若是开战,短时间内肯定结束不了,  这事儿对京城的影响不算小……

    平阳公主不能安心,她怕钟慕期要领兵去战场,毕竟他也不是没去过,  忙道:“那燕支小国最喜欢用些见不得光的阴毒法子,当年太子都没能……”

    “我知道,还不确定,到时候看。”她一开口,钟慕期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沉静望着她,道,“没事的。”

    这三个字让平阳公主冷静了些,停了会儿,钟慕期提起旧话,道:“让阿婵再养养身子,何况她自己都还没多大,现在怎么能生孩子?再等等,等安稳了再说,不急。”

    平阳公主缓过了神,心里不是滋味,“那你自己与阿婵说。”

    “当然。”钟慕期不疾不徐道,“该说的我会慢慢跟她说,该教的我也会一一教给她,不劳母亲费心。”

    平阳公主听出他这是不满自己插手他二人之间的意思,好一阵无言以对,最终嫌弃地挥手赶走了他。

    成亲前他不想平阳公主插手,就什么都瞒着,成亲后又不想她多管。

    平阳公主也是服气了,再也不想去招惹这小两口了,随他俩折腾吧……反正她管了别人也不听。

    可他们府中就这三个主人家,那两个成双成对了,她一个人就无趣起来,所以才会催着要个孩子。

    现在眼看孩子最近几年都别想有了,平阳公主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这性子是好还是不好……”

    “怎么不好呢?”欣姑姑接话道,“世子总是不声不响把事情做好,就拿成亲这事来说,不也是万事俱备了才跟公主说的吗?倒是省得公主麻烦了。”

    平阳公主想起这匆忙的婚事,心里还是不大舒服,道:“我是省事了,那阿婵呢?子晏他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也就阿婵脑子笨又不会生气,换了个聪明点的姑娘,谁敢信他?怕是早就想法子跑了。”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一碗水没端平,愧对了冯娴。

    “这不就是常说的什么锅配什么盖吗?一个心眼多脾气硬,一个性子软,正好是一对儿。”

    欣姑姑安慰着,她本来还想说都是李铭致与荀氏没人性,不然也不至于让这婚事这么匆忙。

    想了想还是罢了,转而道:“公主若是真觉得对不住娴姑娘,以后对阿婵再好些就是了……”

    另一边的李轻婵已经躺下了,等钟慕期洗漱完上了床,她就被抱进了怀中。

    钟慕期手掌往下覆上她的小腹,轻轻揉了揉,问:“还难受吗?”

    李轻婵枕着他胸膛毫无涵义地哼唧了几声。

    钟慕期听不懂,低眼见她双目闭着,眉心微微拧起,看上去不想动弹的样子。

    姑娘家来了月事总是不舒服的。

    钟慕期想着,在她额头亲了亲,手下动作越发地轻柔地揉动。

    屋里温馨寂静,没一会儿,灯罩里仅余的一点儿蜡烛燃尽,眼前暗了下来。

    “睡吧,表哥给你捂着,过会儿就不疼了。”

    小腹被手掌捂得暖烘烘的,可李轻婵还是睡不着,静静躺了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过了好多事情。

    她想起平阳公主说过的她小时候的事,闭着眼睛问:“表哥,我小时候真的很顽劣吗?”

    钟慕期“嗯”了一声。

    “那我有欺负过你吗?”李轻婵问完,自己就抢先答了,“那肯定是没有的,你不欺负我就算是好的了。”

    钟慕期微一沉默,沉着道:“你小时候傻乎乎的,能欺负得了谁?”

    说完被李轻婵在腰上轻拧了一下,她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傻呢。”

    钟慕期又要张口说话,她晃了晃身子,拖着嗓音撒娇道:“难受呢,你不能气我。”

    钟慕期轻声一笑,看穿她的伎俩也未拆穿,顺从着她的意思,道:“是,你小时候可聪明了,就是不懂事,又淘气,整日给我捣乱,天天压迫我,我可被你欺负惨了。”

    “你又胡说。”这回他说了真话,李轻婵却不信了,揪着他衣裳道,“肯定又是在骗我,天天这样,就想让我乖乖听你的话。”

    “让你听我什么话?”钟慕期低下头凑在她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听我的过几天晚上……”

    李轻婵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翻过身一把捂上他的嘴,趴在他身上道:“表哥你脸皮真厚!”

    两人就这么闹了会儿,李轻婵再次被压制住,连声呼着身上难受,才重新被抱住哄着。

    相互依偎着,李轻婵又问:“表哥,小时候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想过我?”

    钟慕期也这么反问她,她道:“我那时候那么小,根本不记得呢,但我猜肯定是想的,说不准我还哭了呢。”

    重重纱帐将透入屋中的月色遮挡住,床帐内黑暗,钟慕期未答,就这么在黑暗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捏上她脸颊。

    “痛呀!”李轻婵娇娇地喊着,拍掉他的手,捂着脸瞪他,“你干嘛呀?都捏痛了!”

    “你小时候……”

    李轻婵恍惚听见他声音里有几分咬牙切齿,抬脸看去,看不清钟慕期表情,只听他咬着字道:“是,你小时候也最喜欢我,当初哭着闹着不肯走,只想要跟表哥在一起。”

    李轻婵有点羞涩,还有点生气,道:“我都这么舍不得你了,你还捏我,你粗蛮不讲理!”

    “让你捏回来。”钟慕期把李轻婵用力往怀中搂,恨不得让她融进骨血里,脸也贴着她软嫩面颊蹭着,道,“阿婵身上又香又软,表哥控制不住。”

    李轻婵被他像只大狗一样蹭着,两手撑着他胸口笑着往后躲,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亲在一块儿了。

    她被人笼罩着,被温柔地捧住脸,亲着亲着就犯了困。

    想睡觉了就不乐意被碰了,推着钟慕期咕哝道:“别动我了……困……”

    钟慕期放开她,抹了把她唇上的水光,掀了纱帐下床去,端来了水喂她几口。

    把茶盏放回去再回到床边时,李轻婵正睡眼朦胧地摸着外面的床榻,一碰着他衣角,微睁开眼缝道:“表哥,抱着我嘛……”

    钟慕期掰开她的手躺上去,把她拥进怀中,李轻婵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这才安心睡去。

    钟慕期却毫无睡意,看着她的睡颜,磨牙道:“跟小时候一样没良心。”

    嘴上说着恨恨的话,温热大掌却又滑到她小腹给她贴着暖着。

    当年收到李佲致与冯娴离京的消息,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带着侍卫追了过去。

    沿着官道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在一个城镇追上了冯娴一行人。

    冯娴屏退众人问清了他的来意,哭笑不得,道:“她是我女儿,当然要跟我一起走。”

    少年时期的钟慕期眼眸漆黑,透着一股子蛮横与倔强,咬牙道:“她是我的。”

    “她不是你的,她是她自己的。”冯娴蹙眉,一字一句与他说着,“公主所提的婚事我从未当真,不想用这个束缚着阿婵,也不想它束缚着你。”

    钟慕期脸色难看,冯娴看着他叹气,又道:“我知道公主是对我好,是对阿婵好,可你现在才多大?阿婵更是连事情都不记得,甚至有些话都听不懂。”

    他们处在茶楼二楼,冯娴推开窗子示意他往外看。

    外面的街道上,小小的李轻婵正被李佲致抱着买糖葫芦,一手一个,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欢快的笑声。

    她年幼无知,不懂分别,离京没有对她造成丁点儿影响。

    “你现在出现在她眼前,她会笑着喊你一声表哥,分你一串糖葫芦。可若是六个月后你再出现在她跟前,她怕是认都认不出来你了。”

    “你说她是你的,只是觉得她好玩,把她视做你的所有物。就像你书桌上的砚台,像你最喜欢的那匹马儿。”

    “你现在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天底下还有各种有趣的人,形形色色,总有吸引到你的。到那时,你就该怨恨这早早束缚住你的缰绳了。”

    钟慕期抓在窗台上的手紧紧扣着,胸膛起伏,他内心并不认同冯娴的话,却也知道冯娴说的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思绪翻转,许久后,他妥协道:“我不会再这么说了,你们留在京城,像以前一样。没人再敢说闲话。”

    最后一句就是指方息庭纠缠冯娴闹出来的流言蜚语了,那时钟慕期想着,只要闹事的和传闲话的人全都死了,这流言自然就消了,就不会再影响到李家几口人。

    “流言是挡不住的……我与阿婵她爹商量过了,正好他屡被弹劾,去姑苏倒也好。”冯娴一句句说着,见他一直冷眼看着窗外,跟着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世子,回去吧。”

    钟慕期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闭眼,再睁开时回以冷笑,“那便罢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谁会当真?”

    他挥袖转身,大步向外去,到门口时又听冯娴道:“我知道世子的性子与公主一般霸道……”

    冯娴声音微顿,话题忽转,“我女儿是自由的,以后哪怕是嫁人,也得是她心甘情愿的,否则我死都不得安宁。”

    钟慕期恍若未闻,径直出了茶楼,迎面李佲致正抱着小李轻婵回来。

    将要打个照面时,一个挑着鲜艳小玩意的货郎走过,李轻婵被吸引了注意力,头一偏转了过去。

    人群熙攘的大街上,钟慕期在街边站了许久,也没得到她一眼。

    后来,她跟着李佲致回了茶楼,钟慕期目送她身影消失,紧握着的拳颤抖着松开,一句话未说,上马离去,出城后便一路疾驰回了京。

    此后不久,失去主人公的流言渐渐平息,京城里再没人提及李家姿容绝色的夫人,也没人知晓钟慕期曾有个口头上的未婚妻。

    直到多年后城外客栈再遇,尘封许久的记忆回笼,他看着陌生的姑娘,听手下说着她的遭遇,心中澎湃的占有欲再次发作。

    这次是她自己撞进来的,本就该是他的人,凭什么他不能拥有?

    他想要什么就去掠夺什么,这次终于把人扣住了。

    钟慕期抬手抚了下怀中熟睡的人颊边碎发,亲亲她额头,再亲亲她鼻尖,低声道:“以前我是怎么想的,我记得不清楚了。但现在,我很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停了一下,他又道:“你母亲也不一定全是对的,比如她选的那个男人。”

    大概是说话的声音吵着李轻婵了,她动了动,喉中发出不耐的声音。

    “表哥不说话了,睡吧。”钟慕期拍拍她后背,又想去亲她,被她一手按在脸上推开。

    李轻婵无意识地哼哼着,“困……”

    “嗯。”钟慕期拿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终于没再说话,也没再动她,与她依偎着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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