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沉默了下,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秋云复述了一遍。
“怎么会?我娘从来没和我说过!”李轻婵震惊。
秋云摇头,又使劲点头,“千真万确, 好像是公主府有人来问了一句, 老爷才和夫人说起这事的。小姐不信的话, 可以去找夫人问问。”
李轻婵不想去问,万一真是这样, 她怎么面对钟慕期啊……但是不问, 她又心里痒。
她托腮沉思, 想到从小到大钟慕期是如何照顾她的。
钟慕期脾气其实算不得好的,不想理的人是看都不看一眼, 比如侯府里的那些。
而他少时要读书习武那么忙, 却还天天陪着自己玩, 自己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全都答应……他怎么不陪别的小姑娘这么玩?
李轻婵想了想,发现根本就没在他身边见到过别的姑娘。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轻飘飘的,飞上云端一样。
“小姐?”秋云晃了晃她。
“嗯……”李轻婵收回心思,脸红红的, 咬着下唇道,“你把……嗯, 秋月喊过来。”
她身边的丫鬟就秋月年长些, 知道的多, 不好意思问娘亲, 可以跟秋月打听嘛。
李轻婵想问秋月这事,又觉得羞涩,琢磨了会儿,她在脸上拍了拍, 换上一张苦瓜脸。
她烦心事少,周围人事事顺着她,鲜少有不开心的时候。
秋月一眼看出她不对劲,问:“怎么不开心啦,小姐?”
李轻婵缓缓抬眸,水眸幽怨,长长叹了口气。
秋月没怎么当回事,这大小姐是被宠着长大的,哪能真的有什么烦心事,多半是无趣了。
但娇宠着的小姐,就是要人家哄着的。
她耐心询问:“可是下边人做事不认真了?”
李轻婵幽幽摇头,又被她哄了几句,才摆出哀戚的模样道:“我爹想把我嫁给一个花心大萝卜……”
“不会的,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秋月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回去。
“要是我爹非要让我嫁呢?”
“小姐你就放心吧!”秋月当她是姑娘家思春,暗自忍笑,道,“你的婚事夫人说了算,就算夫人不管,也有别人管,怎么都不会让你……”
她说了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住,然后朝着李轻婵笑。
李轻婵莫名其妙,催着秋月说下去,她却不肯说了。
李轻婵皱巴着脸嚷嚷道:“你不要和我卖关子,快点把话跟我说清楚了……”
她小时候任性,长大了虽然收敛了些,但对着自己人还是很缠人,揪着秋月非要让她把话说清楚。
正纠缠着,外面又有丫鬟匆匆跑来,道:“小姐,世子来了。”
李轻婵心中一烫,慌忙去照镜子理头发,口中飞速道:“别让他进来,只能在外面等我。”
对李轻婵来说,现在表哥可能不是表哥了,而是未婚夫君,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未婚夫君”四个字在她心里翻来转去,让她脸上掀起层层热浪。
她自顾自地忸怩着,一旁丫鬟又道:“没有进来,太子也来了,正在前厅……”
“谁来了?”李轻婵猛地扭头。
“太子殿下,说是今日无事,跟着世子过来看看的。”
李轻婵拧着眉头鼓起了脸颊。
人家都说太子待人亲和,温文尔雅,她却不这么觉得。她还记得小时候总被太子欺负呢,那么大个人吓唬一个小娃娃也真好意思哦?
虽说因为小时候那点儿恩怨,太子向她赔了好几回罪,但李轻婵就是不待见他。
那毕竟是太子,近些年两人见面次数少,偶尔见了,李轻婵也已经懂事了,再也没叫嚷着说他是坏人,可太子却总做出惹不起李轻婵的姿态来,每每让她窘迫。
李轻婵可不想见他,柳叶眉蹙着,问:“他来府上做什么呀?什么时候走?”
丫鬟摇头不知。
她这么问的时候,前面钟慕期也在问太子:“你什么时候走?”
李铭致今日休沐,正在前厅招待两人,闻言低眉看着自己鼻尖,恍若什么都没听见。
太子笑盈盈道:“不急,我也许久未见阿婵了,跟她说会儿话再走。”
“阿婵可不想与你说话。”钟慕期说话没有丝毫委婉,听得李铭致额头一跳,差点忍不住打断他。
钟慕期自顾自接了下半句:“你明知道她自小就害怕你。”
太子神色未变,看向李铭致道:“方才进来时嗅到一阵桂花香,想来大人府上的桂花开得很好。”
在座的几个都是有心眼的,李铭致立刻就懂了他言下之意,道:“内人与小女喜爱花草,所以在庭院里用了点心思。太子若是不嫌弃,可以赏脸看一看。”
太子笑眼看向钟慕期,后者皱眉,点了头。
钟慕期与李家相熟,完全不需要下人带路,领着太子去了石径庭院,李铭致则借口有事避开了。
冯娴无事时喜欢摆弄花草,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是以府中花草繁茂,处处清香,很是别致。
太子随意看着,见下人远远跟在身后,侧目看了钟慕期一眼,接着先前的话题道:“她是真的怕我,不是你想让她害怕我?当我不知道呢,天天在她跟前抹黑我。”
他原本是去公主府找钟慕期的,正好撞见他出门,一听是来李府就特意跟过来了,结果很是遭人嫌弃,这时候也想给这表弟添堵。
“不管因为什么,她不愿意与你相处是真,你来找她说什么?”钟慕期神态自若,面上没有丝毫心虚。
太子哼笑了一声。
他二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太子又道:“我听姑姑说你要整治侯府了,可是想成亲了?”
平阳公主与誉恩侯的婚事本就是一场交易,钟平涟的存在让平阳公主吃了个暗亏,按她的性子,直接和离了,再铲平了誉恩侯也是做得出来的。——只是三妻四妾在世人眼中是很正常的,她师出无名。
迟迟未和离,一是因为没有正当理由,二是不肯顺了这一家子的意。
她打的就是夺了这爵位,再把这一家子弄垮了的主意。
见钟慕期未答话,太子挑眉,道:“你想成亲,人家可答应?据我所知,你俩那亲事李夫人可从未当真过,所以不许人提起。”
钟慕期这才有了反应,却只是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算是太子教导长大的,太子按他的性子猜了猜,道:“你又对人家小姑娘耍心眼了?”
“耍心眼又怎么样?”钟慕期驻足,伸手折了一枝桂花,道,“她迟早是我的,我只是加快了进度。”
“话说得太满了吧?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遇上别人,对别人动心?”
他这些年对李轻婵挺好,钟慕期不介意与他多说一些,道:“阿婵她看着娇憨,其实谁对她好与不好,她心里一清二楚。她只会对着亲近的人耍脾气,对着陌生人和不喜欢她的人,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胆子小得很。”
说着远处传来轻微动静,是李轻婵领着丫鬟不情不愿地往这边来。
“她要喜欢上陌生人很难。”钟慕期遥遥看着她,笃定道,“况且她娘不会让她远嫁,更不会让她嫁去人口复杂的人家,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太子偏不如他意,道:“那若是老三老四也对阿婵有意呢?”
钟慕期淡淡扫他一眼,“你想多了。”
且不提李轻婵自己,便是冯娴也不会让她嫁给皇子的。更何况这两人房中都有伺候的人,李轻婵没什么心机,后宅斗争里只有吃亏的份,这事绝无可能。
太子略微一想,忍不住刺他,又道:“那若是我呢?”
李轻婵已走近了,脸上挂着勉强挤出来的笑,钟慕期看着她,目不斜视道:“你太老了。”
太子比钟慕期就大了九岁,再与李轻婵比起来,确实是有点老了。
太子用鼻腔哼了一声,见李轻婵走近了,没再说什么。
李轻婵不敢见太子,但是想见钟慕期,想逮着他试探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底线又在哪儿。
磨蹭着到了跟前,先是对着太子行了礼,起身后立马躲到钟慕期身侧,低声喊了句“表哥”。
然后夺过他手中的桂花枝,悄声道:“表哥,你怎么随便折我们家的花啊?我娘不让折的。”
“你头上别的是什么?”
李轻婵穿着一身粉白纱裙,乌黑头发高高绾着,上面簪了金灿灿的首饰,还在侧鬓别了一小簇桂花,走动时暗香若有若无地浮动在周身,勾人追寻。
她摸了摸头上的花,认真道:“只有我可以折,你是不许的,下回不能这样了。”
她偷偷瞄了眼太子,见他没往这边看,踮脚凑到钟慕期耳边,低声道:“除非你是给我折的。”
钟慕期从善如流,“是给你折的。”
“嗯……”李轻婵悄悄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她觉得自己脸皮有点厚,“干嘛……干嘛要给我折花啊?”
钟慕期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与她一样用柔软的声音道:“因为表哥想讨阿婵喜欢。”
李轻婵眼神飘忽起来,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一旁的太子身上,不情愿的收起了小心思。
她想试探钟慕期,但不好在人前多做,这时就觉得太子有点多余了。
太子也觉得自己碍了人家的事了,能感受到她的怨念一般,叹气,转身对着李轻婵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了,好好的姑娘家,脑子不大好。”
这儿就李轻婵一个姑娘,她顿时不高兴了,但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敢偷偷噘嘴揪钟慕期的袖子。
“阿婵聪明得很。”钟慕期为李轻婵正名。
太子“呵呵”一笑,道:“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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