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鹿收拾了的那只鬼失去意识后便往钱正磊的身体里钻,与其融为一体,紧接着连气息和痕迹都消失了。
按照常理,就算鬼附到人身上,鬼气也是无法隐藏的,天生带有阴阳眼的人会在被附身之人身上看到另一个无法融合的灵魂,可封临初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种情况,除非钱正磊本身是一名强大的驭鬼师,又或者那只鬼原本就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段俞非给钱正磊戴上手铐,封临初顺手在他身上拍了张符,防止他身体里的鬼逃脱。
方若晴也是嫌疑人之一,需要到队里配合调查。
刚回队里,他们就得知了杨财卓的死讯,在打完自首电话后从天桥跳了下去,当场死亡,尸体已经送到法医室。
方若晴被暂时安置在三队,缩在角落目光空洞地注视着一个方向,宛如游魂。
时鹿接到照顾方若晴的任务,端了杯热茶送到她面前,见她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茶放下后转身离开。
“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方若晴忽然拉住了时鹿的手腕,声音颤抖:“宋骞是钱正磊杀的吗?”
时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警方还在取证,等会儿要对他进行审讯。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方若晴咬了下唇后陷入沉默,她没有松开抓住时鹿的手,指尖冰凉,无声的在诉说着什么。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深处藏着难以启齿的事情,时鹿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等着。
没过多久,方若晴缓缓开口。
这些日子她的情绪很难控制,总是心神不宁,动不动乱就发脾气,她去看过几次心里医生,也试着转移注意力,但效用都不大。
直到她生日那天,方若晴恢复意识的时候宋骞正大发雷霆,咬着牙要她解释,从他的话中就可以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宋骞偷偷回来给她过生日,一进门就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在沙发上缠绵,之后还掩护了那个男人离开。
方若晴只是哭着说不知道,宋骞愤然离开,在那之后他们就默认分手了。
不久后,宋骞死了。
方若晴畏惧人言不敢对外说,在惶恐和不安中日渐消瘦,多次生出自杀的念头,但始终不敢付诸于行动。
她没对警察撒谎,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宋骞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面。
看着身旁绝望捂脸的女人,时鹿眼中透出几分凉意,即便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也能猜到方若晴身上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钱正磊让鬼附到方若晴身上,还试图侵·犯她。
除了莫名烦躁外,她并没有遇到能让人怀疑到“鬼”的灵异事件,因而从未往那方面联想过。
耳边传来“咚咚”的一声,是指尖敲打在桌面的声音,时鹿扭过头,看见封临初站在不远处,手指抵着桌面。
换上警服的段俞非坐在旁边的工位上,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小鹿,唐队让你跟着见习一下审讯的过程。”段俞非从容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看了眼手表:“我们速战速决,说不定还能赶上食堂的晚饭。”
时鹿点了下头,起身跟了上去。
抓捕到拥有特殊能力的犯人都会先在三队审讯,等结果出来后再视情况进行安排。
审讯室里,钱正磊颤巍巍地坐在审讯倚上,右手被拷在扶手边。段俞非和唐信忠坐在他的正前方,时鹿和封临初则站在角落。
封临初忽然问:“在想什么?”
时鹿盯着不远处的钱正磊,随口说道:“这边的食堂好不好吃。”
过了片刻,封临初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看她:“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恶心的人。”
“我知道。”这界上见过最多坏人的大概就是警察了吧,道理时鹿都懂,可心里还是愤懑,见钱正磊还能自由活动,下意识问道:“就这样锁着他没问题吗?”
“放心,他身上贴着符。”唐信忠闻言顿时神采飞扬起来:“而且他身上那个鬼已经被你敲得魂都快消散了,现在估计连形都凝不起来。”
抓捕钱正磊的过程唐信忠可都听说了,仅用一击就把厉鬼敲到形神涣散,这样的人才更应当尽快收归进南城才是,免得被其他市截胡。
唐信忠眼底闪烁着精光。
“我,我想喝口水。”听到声音,钱正磊怯懦地举了下手。
段俞非看向时鹿:“给他水。”
接到指令,时鹿抿了下唇,慢慢吞吞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走到钱正磊面前,视线落在他脸上,手一抖,整杯水都泼到他脸上。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进审讯室,紧张得手抖。”时鹿满脸愧疚地回过头,表情恰到好处。
唐信忠心说,你那水泼的,一点也不像紧张,他咳嗽了一声,朝后招了下手:“注意着点,再去倒一杯。”
虽然只是泼了一杯水,但却让时鹿心里松快了一点。
没过多久,时鹿将纸杯重重放在钱正磊面前,出于惯性,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大半。
对上她厌恶的视线,钱正磊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发丝还在滴水,他不敢擦,也不敢去拿那杯水来喝。
他这幅模样,倒是像极了人们最常用来形容没什么特色的“老实人”,段俞非适时开口:“你为什么要杀宋骞?”
“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我有不在场证据。”钱正磊白着脸,底气逐渐不足:“你们可以去查。”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段俞非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市级特别安全行动三组,主要负责特殊案件,就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部门。”
“特别安全行动组?”钱正磊满脸惶恐。
“没听说过吧,是不是很意外,没想到我们还有专门抓鬼的部门,你这种反应我见多了,忽然得到了某种能力就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无视法律为所欲为。”段俞非一脸正色:“每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小说里牛逼哄哄的主人公?”
“别笑死人了,你就是个杀人犯!”
“是他先要杀我的——”钱正磊缩着脖子,双眼瞪得浑圆,嘴皮一抖:“我是自保,不然死的就是我。”
方若晴生日那天钱正磊是因为有鬼的帮助才没被看清脸,事后他一直惶惶不安,担心身份暴露,便派遣鬼到宋骞身边打探。
得知宋骞要调查自己后,钱正磊抢先一步让鬼控制住杨财卓的身体,想用他的嘴来拖延时间。
然而宋骞却不愿意善罢甘休,还要让杨财卓去找私家侦探来调查。
钱正磊被吓得六神无主,那只鬼又提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只要利用别人的手,警察就查不到他头上。
“自保?你砍了他那么多刀,分明是在泄愤。”段俞非一语道破:“三个月前,你和宋骞在公司门口起了点小摩擦,你因此怨恨上了他,知道他在乎女朋友,就让鬼利用鬼气影响方若晴的情绪,时间长了人也膨胀了,脑筋打到另一个地方,最后又借着自保的名义杀害宋骞,让杨财卓成了替罪羊。只是被陈新来嘲讽了几句,第二天你就上门要杀了他。”
二队接到通知开始调查钱正磊,很快就查到他三个月前不小心撞到宋骞的车,被指着鼻子骂了几句。
而钱正磊胆子小,连嘴都不敢还,最后还是方若晴出面,宋骞才没有索要赔偿。
但却丢了人。
三个月前的事情似乎刺激到钱正磊的敏感神经,他攥紧拳头,神情愤恨:“我不过是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车,富二代就可以随便羞辱人了吗!”
段俞非面无表情,交通事故经常伴随着口角,气头上难免说几句重话,只是钱正磊比一般人敏感,而且还是在公司同事面前出了丑,心里便放不下了。
在陈海死的前一天,钱正磊和公司业务陪同陈新来吃过饭,酒桌上,钱正磊被起哄灌酒,还被陈新来言语嘲讽,回家后愤恨难平,第二天就让鬼操控着杨财卓的身体去杀人。
只是恰巧陈新来被一个电话叫走,钱正磊心有不甘,拿了陈海泄愤。
他在潜意识里生出自己是特别的,所有对不起他的人都该死的念头。第一次杀人会畏手畏脚,但第二次就容易多了,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然后就有了第三次的杨财卓,第四次的方若晴。
意识到自己暴露太多,钱正磊拼命摇头,极力否认:“是它动的手,人都是它杀的,和我没关系,我连鸡都不敢杀,不是我。”
正因为不是亲自动手,手上没有沾血,没有看到血肉模糊的场面,所以他才敢几次三番的决断一个人生死。
但指使鬼去杀人,与亲手杀人无异。
段俞非举起一张纸,是从钱正磊家中找到的,在他家里有不少涂涂写写可以被称之为计划书的纸,其中一页就写着如果警察怀疑上方若晴,就让她和杨财卓一块顶罪。
剧本是方若晴和杨财卓偷情被发现,怕被报复所以杀了宋骞,想杀陈新来也是因为以前被骚扰过。
在此之前,警方所有调查的方向里,都没有出现过钱正磊这个人,如果继续按照手上掌握的线索查下去,恐怕永远都不会联系到他身上。
报仇是会上瘾的,钱正磊的死亡名单中还有好几个人名,都是曾经跟他起过摩擦的人。
可想而知,一旦警方按照他预想中的剧本结案,这个人会走上怎样的极端。
美女环绕、一夜暴富、随性杀人……只要警方查不到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唯一没想到的,大概就是警方还有专门调查特殊案件的部门。
段俞非:“为什么突然让杨财卓自首?”
如果钱正磊什么都不做,警方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怀疑不到他头上,按照常理来思考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么着急把方若晴推出来。
钱正磊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怯生生地朝时鹿看去一眼:“我觉得,她怀疑我了,我害怕。”
时鹿先是吐了咖啡,后追到茶水间,听了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要了咖啡又不喝,所有的举动都像是在试探。钱正磊越想越慌,总觉得露了马脚,害怕警察查到他的头上,就想着只要“真凶”畏罪自杀,警方就能结案。
这样他就安全了。
时鹿意外地眨眨眼,她也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她不喝咖啡只是嫌弃钱正磊把粉撒出去还用手指抹杯子,哪成想他脑补了那么多。
不过结果倒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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