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艰难起身,用哭过哑着的嗓子对龙琼羽道:“龙仙君,请随我来。”
门帘搭起又落下,房间里微弱的烛火跳动,思慕弯下腰从柜子里往外拿着月/经带。
龙琼羽洒下一张隔绝声音的结界,说道:“思慕姑娘,你若想修行,我带你去墟蜃仙山,做你师父;你若不想修行,我赠你黄金万两,寻一安稳处给你安身;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都可以给你。我可立书信为证,只求你说实话,还裘愿清白。”
思慕将拿出的月经带又放了回去,她合上柜子,侧身看向龙琼羽,掷地有声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是裘仙君欺我!”说话间,她的眼泪再次滚落。
若不是龙琼羽坚信裘愿不是好色之徒,见思慕如此模样,她定要动摇了心思,“你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担心我们走后,你的日子不好过,但我可以带你走,你的父母也都可以。思慕姑娘,你只管将你的顾虑告诉我,我来解决。”
思慕含泪的眸子看向了柜子旁的挂画,“龙仙君,你看那是什么?”
龙琼羽一进门就看到了墙上的神像,她沉声道:“明镜神君,我的师父。”
思慕道:“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的明镜神君连自己都保全不了,龙仙君又能为我解决什么呢?”
思慕这话意有所指,龙琼羽警惕道:“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白狸还是魑王?他们在哪?”
思慕望着神像说道:“这幅神像是白老道祠被拆毁那日,我拿回来的。神像上的明镜神君在夜里会哭,他还活着,他被困在蓬莱山上,他还在等人去救。”
明镜神君的遭遇是龙琼羽不愿接受的痛苦往事,她清冷的面上更深沉了。
思慕继续道:“夏仙君在魑梦中遇难之时,明镜神君还曾出手相护。龙仙君如果不信,去查看夏仙君的识海就一清二楚了。”
龙琼羽越发肯定思慕是受人指使。
“明镜神君都没有人救,小女何德何能能劳墟蜃仙君庇护一生……是裘愿欺我,这就是实话。除此之外,全是谎言。”思慕迈步往外走了。
龙琼羽沉了目光,在思慕经过她时,她抬手在思慕肩上贴了“听话符”。
听话符——可以操纵他人的傀儡术法。
龙琼羽又揭下墙上明镜神君的神像卷起装进乾坤袖后,这才和思慕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月光皎洁,院中比屋中还亮堂。
张岩道:“龙仙君,若无他事,我们这就开始。”
龙琼羽点头,对着裘愿道:“打开识海的时候,用灵力护着自己的灵魄。”
裘愿:“是,龙前辈。”
裘愿正要开放识海,思慕出声打断了,“裘仙君,不必了。”
裘愿停止了法术,众人闻声望去。
思慕扑腾跪地,啜泣道:“对不起,是我撒谎了。是小光欺负我,裘仙君看不过,与小光动起手来,失手打死了小光。”
村民中有人质问,“思慕,你一会儿说是裘愿欺你,一会儿又说是小光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怕大家排挤我,这才撒谎,是小光他…”思慕说话间,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欺、辱、我,裘、仙、君、无、辜……”思慕越说越艰难。
张宝胜看到思慕在吐血,急声道:“思慕,你怎么了?”
张岩抬手掷出了一张黄符,黄符落在思慕的肩上,烧化了龙琼羽贴的听话符,一缕黑烟幽幽冒出,鲜血从思慕的唇角渗出,她看着龙琼羽咬牙切齿道:“我思慕死后必化厉鬼,为小光哥讨还公道!”
思慕重重砸在地上,龙琼羽心上慌了,洛云帆急忙上前查看,却被张宝胜一把推开了,张宝胜先洛云帆蹲下身子去探思慕的鼻息,他脸上神色凝重,长声道:“思慕,去了——”
张小光的亲友哭嚎震天,村民们个个激愤,有人指着龙琼羽骂了起来,众人纷纷附和,吵嚷声震天。
张岩制止了吵闹,冷声对龙琼羽道:“你为庇护弟子,枉顾我贡山村民性命,你不配为仙君。岩卑微草芥,但既为一村之长,必为村民做主……巫道第九代传人张岩请祖师爷!”他抬手施法。
张宝胜急吼制止:“堂哥,不要。”
鲜血从张岩的眉心涌出,他铿锵道:“张岩血祭!”
龙琼羽四人警惕起来,灵脉中灵力涌动,神武呼之欲出。飓风四起,屋顶的砖瓦都被掀起了,可风吼过后,院中又恢复了平静。
洛云帆出声道:“贡山巫道张慈早于魑梦中被我家师弟化作飞灰,还请张村长不要白费力气……听话符不可能致人死亡,这其中必有蹊跷!”
张宝胜怒声驳斥,“人就死在这里,有什么蹊跷!龙仙君逼迫思慕撒谎,思慕不愿,将自己逼死了。龙仙君只是没有动手,可她与凶手并无不同……众位乡亲,今日我们若不为思慕和小光讨回公道,那明日,无辜枉死的就是我们。所有人,将灵魄借与村长,重启贡山巫术,杀邪道!正视听!”
激愤的村民纷纷喊道:
“杀邪道,正视听!”
“杀邪道,正视听!”
龙琼羽和洛云帆目光相遇,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两人双双奔向了裘愿,准备救了裘愿一同离开。
藏在石磨后的夏秋秋和君泽见情况不对,黑布蒙面后,到了裘愿身旁,可捆着裘愿的捆仙索却怎么也解不开,无法,君泽和夏秋秋只能将裘愿身后的石磨连根拔起,用法阵抬着石磨和裘愿一同离开。
君泽和夏秋秋带着裘愿逃离,龙琼羽和洛云帆断后。
张岩用的都是寻常百姓的灵魄,龙琼羽和洛云帆根本不敢出招,若再死人,他们这辈子就全毁了,虽然目前来看,他们的人生好像已经毁了。
今日从这里逃离,那便再没有将此事查清的机会。想到此处,洛云帆急声道:“我们不能一走了之。走了,就全完了。”
“那怎么办?!”裘愿语气有些冲。他知道龙琼羽是一片好心,可若不是龙琼羽弄巧成拙,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君泽沉声道“此事的关键还是思慕。”
龙琼羽失落道:“可她已经死了。”思慕死了,裘愿一辈子都要背上欺侮良家的恶名,她很自责。
洛云帆忽然想起,急声道:“殓镜!师父,你有殓镜!可杀活人,可活死人的殓镜!”
夏秋秋有关殓镜的记忆很稀少,除了夏秋常一个人在存放殓镜的那件房子外,就是殓镜伤过洛云帆,夏秋救过他。夏秋秋解释不清殓镜的事,只能撒谎:“自从上次从白狸的魑梦中醒来,我丢失了一些过去的记忆,我不记得殓镜怎么用了。”
龙琼羽道:“师祖毁去了殓镜的镜灵,焚毁了记载着它的书籍。我之所以识得那是殓镜,还是在明镜神君的书架上不小心看到的。”
众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君泽出声道:“我或许会用。”
裘愿疑惑道:“此种邪物,会用就是会用,不会就是不会,或许会用是什么意思。”
“…我常在藏书阁中看书,似是看到过有关殓镜的记载。”
君泽和龙琼羽都是不善撒谎的人,夏秋秋侧眸看向君泽时,发觉他的耳垂果真红着。
殓镜是邪物,君泽会用,证明他曾修炼邪术。这事是不该叫旁人知道的,可为了帮龙琼羽和裘愿洗刷冤屈,他承认了。
洛云帆道:“事不宜迟。君泽,你与我同去抢了思慕和张小光的尸体,带回墟蜃复生。龙师叔,裘愿,委屈你们假意被张岩捕获。师父,你留下与张岩磋商,等着我和君师弟回来。”
龙琼羽急声道:“不妥,思慕先前同我说话时,透漏出有人在背后操纵。我们必须做好思慕和张小光救不活的打算。”
君泽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织一场魑梦。”
夏秋秋担忧道:“这么多人同时入梦,只怕会有纰漏。”
“不断补梦,就不会有人发现。就定今天。”君泽做出了决定,他开始结印织梦。
裘愿一个头两个大:“啊?!那岂不是我要一直干活!”
洛云帆骂道:“如果不是你狗拿耗子,就不会有这些破事。该!”他自从知道裘愿被卷进了这样的破事里,他心里就烦躁得很。他不是圣人,他当然埋怨。
裘愿愧疚道:“对不起,连累大家了。”他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很难过,可哭没有用,抱怨更没有用,只能积极面对。
洛云帆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他道歉道:“对不起,我心里着急。”
君泽周身的灵力如滂沱大雨洒落,四周的场景大变,张岩一时恍惚,被拉进了梦境。
洛云帆甩出九思,捞起了思慕和张小光,对夏秋秋告别道:“师父,保重。”
君泽向龙琼羽颔首行礼,目光在夏秋秋的脸上顿过后,和洛云帆一起御剑走了。
火红的日头高挂,火红的高粱连片,村民们又热火连天地大/干起来,他们不知热,不知累,干到兴头上,还会唱歌。
可夏秋秋和龙琼羽就不行了,夏秋秋和龙琼羽因为长时间用剪刀,食指和中指都磨扁了,除了干活,夏秋秋还需要控制纸人洛云帆,龙琼羽还需要控制纸人君泽。
裘愿就更难了,他被捆仙索绑在石磨上,只能用神识入梦,本来就耗费巨大,他还得一遍遍推着车拉高粱,他推着推车,眼泪就止不住了。他不过是路遇不平,干了一件好事,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觉得他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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