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倘若我是师父,我也会选择隐瞒此事。明镜神君生死未卜,可君师弟活生生的,师弟天资聪颖,若无意外,他会有大好前程,来日,飞升成仙也未可知。”洛云帆始终垂着眸子。
夏秋秋看着明月般澄澈的洛云帆,轻声问道:“云帆,你以前为何会那么厌恶君泽?”
“因为师父厌恶君泽。”洛云帆侧眸看向了夏秋秋,笑着道:“弟子甚至还怀疑师父是被精怪夺舍了,还故意在鸡汤中多加了半勺盐。师父从前那么厌恶君泽,怎么忽然就不厌恶了?”
“…这个问题,为师以前回答过了。”夏秋秋仰起脸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洛云帆也仰头看月,不再说话了。
张岩领着龙琼羽、裘愿和村民一同赶到了贡山广场,直到确认了思慕和张小光确实复活,听思慕将事实将清楚,听张小光跪地认错后,张岩这才撤去了龙琼羽和裘愿肩上的听话符。
龙琼羽的听话符一揭去,就飞身而起,召出神武红雪化作寒剑去斩锁着夏秋秋的镣铐。
夏秋秋劝说道:“龙师妹,停手。”
龙琼羽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缓,她铁了心要破开镣铐,可红雪一碰到镣铐,镣铐就爆发出了骇人的灵流,灵流扫过的地方,瞬间结霜,夏秋秋的手脚瞬间被冻冰。
“师父——”洛云帆急忙送出灵力温暖夏秋秋。虚弱不堪的裘愿急忙结印保护自身。张岩挥动手中羽扇,击退寒流,护佑身后的一众村民。
龙琼羽被爆出的灵流击中,坠落在地上。她立定后,一双眸子寒剑般看向张岩,冷声道:“本君受罚,因逼死了人。本君的师姐又为何受罚!”
张岩似是被龙琼羽浑身的冷厉阴寒吓倒了,他颤抖着声音道:“是北极寒地的墨仙君锁了夏仙君,不关我们的事。”
村民见张岩害怕,也害怕起来。
“此事与你无关?”龙琼羽的声音冷的像是在冰井里泡过。
“全是北极寒地的墨仙君,他逼着我对夏仙君用刑,张岩卑微,不敢不从。还请龙仙君原谅。”张岩弯下腰去。
夏秋秋看着台下恭敬胆小的张岩,说道:“夜已深沉,张村长,你领着大家回去休息。”
“张某告退。”张岩小心翼翼地招呼着众人离去了,生怕因为吵闹惹恼了几人。
待到张岩一行走远,龙琼羽道:“师姐,张岩今日在村民传播,我们墟蜃的仙君歹毒如蝎,他说,师姐对他动手,想要他的命,是北寒极地的墨璇救了他。此种小人,我真想杀了他。”
夏秋秋虚弱笑着,说道:“杀了他,我们墟蜃仙君歹毒如蝎的罪名就真的坐实了。”
虚虚弱弱的裘愿靠着石像坐下,侧脸问夏秋秋,“夏前辈受了三十鞭?”
“嗯。比你挨得多些。”夏秋秋看向缓缓走近的龙琼羽,心上沉重,她设想过好多种龙琼羽知道明镜神君还活着时的反应,她怕她和龙琼羽会因为此事生了嫌隙。
龙琼羽垂着眼眸搜索地面上的干净处,洛云帆眼疾手快地铺开了一块干净的方帕。龙琼羽点头示意后,坐下了。
龙琼羽原本如玉般细腻的皮肤被晒伤了,红莹莹地,泛着黑,头发也粗糙了,纯白的外袍上是一道道黑印。
龙琼羽和裘愿都受了大难,夏秋秋理应先寒暄几句,可她因为心中忐忑,低声说道:“师父的事,师妹也知道了?”
“师父真的还活着?”龙琼羽侧过脸来看向夏秋秋。
夏秋秋不敢直视龙琼羽的目光,垂眸点了点头。
龙琼羽铿锵道:“师姐,师父既然活着,我们做弟子的就该拼尽全力救他,哪怕付出生命。”
与意料之中相差无几的话,夏秋秋点头应声,“嗯。”
龙琼羽的目光沉了沉,她继续道:“要重启蓬莱山,君泽的玲珑玉需要交还。”
“嗯。”夏秋秋再次点头。
见夏秋秋答应,龙琼羽松了一口气,“好。”
夏秋秋和龙琼羽之间再无话,裘愿出声道:“君师兄交出玲珑玉,还能活吗?”
龙琼羽垂着眼眸不说话。洛云帆也垂着眼眸。他们俩仿佛都没有听见裘愿的声音。
夏秋秋正声道:“我寻到了失去道心还能活的办法。君泽能活。”她害怕他们生疑,所以字正腔圆,装作底气十足的模样。
裘愿见夏秋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放下心来。
龙琼羽一张清冷的脸上满是疑云,她盯着夏秋秋问:“失去道心,如何活?”
夏秋秋见她忧愁,说道:“师妹无须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龙琼羽思索片刻后,问夏秋秋道:“师姐是想换别人的道心给君泽?可君泽已有元婴修为,普通人的道心支撑不起他的灵脉,除非给他换一副元婴修为的道心。”龙琼羽说着说着下意识地看向了裘愿。
裘愿微微一怔,心里似是有害怕的,毕竟被剜心怎能不怕,可似又不怕,若不是他们救他,他早死在那场魑梦中。君子不能不报救命之恩,可是他才十八岁,他甚至还没有成亲,他还不想死。
尽管龙琼羽及时收回了目光,可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夏秋秋解释道:“不是换道心。是重塑道心,和纸人术法,伪兽术类似的术法。”
“需要怎么做?”龙琼羽追问。
夏秋秋故作高深,“此乃秘术,不外传。”
龙琼羽依旧疑惑,可也不再追问。
洛云帆一双澄眸中的光沉了,他原以为夏秋秋是打算舍了君泽,却没料到她是打算舍了自己。“师叔——”洛云帆对着龙琼羽唤了一声。
“何事?”
“师叔先前说要将无嫁衣赠与我家师父的,不知可还作数?”
龙琼羽一时反应不过来。
洛云帆改了坐姿为跪,他对夏秋秋道:“昨日君师弟命悬一线之时,对我说,他若不幸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来得及向师父倾吐爱慕。”
“…闭嘴。”夏秋秋惊慌至极,她的目光忙往龙琼羽的脸上看。
洛云帆却执着道:“君师弟倾慕师父,想与师父思无邪。”
“荒唐!”夏秋秋厉声呵斥。
“师父要我明日去劝师弟献出玲珑玉,总得给师弟许诺好处。”洛云帆转向了龙琼羽,道:“还请龙师叔将无嫁衣赠与我家师父,解了师父的无情道,圆了君师弟的遗愿。”
“不可。”龙琼羽拒绝,若师父知道为了救他,师姐委身弟子,只怕就算活过来,也会气死过去。
夏秋秋只当龙琼羽是气洛云帆将她和君泽配成一对,急声呵斥洛云帆道:“别胡说了,你师弟不是这般人。”
洛云帆却红了眼,他吼道:“师弟才十九岁,你们就让他为了师公剜心,还一点好处都不愿给,天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自私的尊长!”洛云帆眼角有泪滚落。
夏秋秋急声争辩:“为师说过了,君泽即便失了道心,也不会死。”因为气急,夏秋秋的五脏六腑忽然阵痛,嗓子里涌上了腥甜,她想咽下去的,可没压制住。
三人见夏秋秋吐血,都紧张起来,纷纷将手探上了夏秋秋的灵脉,这才发现夏秋秋的伤一点也没有恢复,她只是不再流血而已。
“师父?”
“师姐!”
“夏前辈。”
三人皆是一脸担忧。
夏秋秋用手帕擦去了嘴角的鲜血,缓了缓,说道:“这镣铐上应当有被北寒宗主施的术,它不仅锁住了我的灵脉,还停转了我的灵力。”
“疼吗?”龙琼羽清冷的凤眸里含了泪,她抬手覆在了夏秋秋额上被碎石头砸出的伤上,她为她疗伤。
为了不让龙琼羽担心,夏秋秋原该说不疼的,可她想让龙琼羽心疼她,别和她因为洛云帆的话闹不合,所以她示弱道:“疼——”也确实疼,疼得气都快喘不上,疼得她想哭。
石头砸出的只是普通的外伤,可龙琼羽灌了许多灵力,伤口却不见愈合。龙琼羽急地落泪,“怎么回事,为什么灵力没有用?”
“应该还是因为这幅镣铐。既然不能医,就不费力气啦。”夏秋秋笑着取下了龙琼羽执着的手。
洛云帆忽然想起,“弟子记得师父说过,师父在魑梦中受伤后,灵力也不能医治。”
夏秋秋微微一怔。
龙琼羽凤眸沉沉,“难道会与魑王他们有关?”
夏秋秋摇摇头,“不得而知。在魑梦中,我亲眼看到魑王他们被君泽重伤,化成流光湮灭。可那毕竟是在魑梦中。”
裘愿虚弱地靠着石像,仰着脸看着天上的月亮,出声道:“夏前辈,我们会不会又被困在魑梦里了,今夜的月亮好圆。”
洛云帆也扬起脸来,“我一路赶来,又进入贡山村,所见所遇没有一点像梦。月亮这么圆,应该只是因为到月中了。”说罢,他还用法阵探了探,并未发现异常。
龙琼羽举目四望,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跪着无脸石像上,红雪化作寒剑直直刺向无脸石像的命门。石像从眉心处裂纹,却没有破碎。
龙琼羽思索片刻,她忙将手伸进了乾坤袖中,翻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被她收进乾坤袖的明镜神君的神像,龙琼羽看向夏秋秋,颤抖着声音道:“师姐,又是魑梦。”
夏秋秋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这怎么没完没了!”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龙琼羽向满头雾水的洛云帆和裘愿解释道:“我与思慕进屋后,思慕指了墙上挂着的明镜神君的神像给我看,告诉了我,明镜神君还活着的事实,我临走的时候,将神像仔细卷好,装进了乾坤袖,可现在乾坤袖中没有神像。如此看来,我从那时就入了魑梦。”
“思慕?”裘愿好看的眉头蹙成了川字,他难以相信思慕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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