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建立至今已逾两百多年,当今陛下算是守成之君,然而他有一处心病,便是子嗣稀少。
陛下有三子,太子为长为嫡,自然被册封为储君,然而让朝廷上下忧愁的是太子的身体自小不好,跌跌撞撞长到如今三十多的年纪,几乎其中三成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且膝下无子嗣,直到半年前侧妃唐氏终于诞下一子,叫朝廷上下都跟着松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诚意侯府如今鲜花着锦的原因之一。
除太子外,尚有二王明昌、三王明玺。
但二王早年因意外残了一条腿,三王原本倒是好的,三年前同样出了意外,之后多了个厌女的怪癖,至今尚未成婚。
除了三位皇子,陛下还有几位公主,如大公主、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除这几位外,后宫妃嫔也曾诞下皇子女,但无一例外都未长成。
也因此,陛下的几个子女之间关系还算融洽。
这日三王听闻太子重病,便推了其他事务前往太子府上探病。
路上听蔡徐良说起,太子这回很是凶险,竟咳了血,虽朝廷对太子的身体心知肚明,但咳血却叫人揪心,因此到太子府上探望的人不少,三王的车架到时,太子府邸外的长街上停满了车马。
但大臣们大多都被留在外面,能进去见到太子的也不过寥寥。
太子府上的刘詹士亲自迎三王进到太子卧房,却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三王顺势扫了一眼,瘦削的太子靠坐在床头,脸色有些青白,但精神似是不错,见到三王时面带笑意。
床前坐着两位盛装打扮的女子,分别是太子妃及侧妃唐氏,唐氏身后站着的正是唐惠而,她眉眼低垂,很是守礼。
三王的眉间轻拧,脚下几不可见的一滞,特意在远离女眷的位置停下,和太子见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自然看明白了他的避嫌,无奈叹息,挥手请起,又特意和他介绍唐惠而:“你大嫂和唐氏你都是见过的,这位想必你还不认识,她是诚意侯府三房的长女,此次是专程来看孤的,说起来与你也不算外人。”
唐惠而俏脸泛红,不敢抬头,忙上前一步行礼:“小女唐惠而见过三王殿下。”
三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淡淡颔首,也不看她,和太子道:“既然大哥这里还有客人,那臣弟稍后再来。”
说着便要离开,太子无奈,说了一声罢了,叫太子妃等人退下,三王这才留下来。
到了外面,太子妃淡淡瞧了眼唐惠而,笑了笑,便离开了,唐惠而脸上的粉红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白。
唐婉而毫不在意道:“三妹,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想要得到三王妃的位置需要付出什么,你也应该早有准备才是。若是连他的冷待、旁人的白眼都无法忍受,我劝你回去和三婶儿再说说,不如放弃罢了。”
唐惠而原本对三王妃的位置并不太在意,便是上次听曹氏说起未来蓝图,她也不过觉得可有可无罢了。
但到了三王面前竟连被他看上一眼都嫌弃,更叫旁人看了笑话,唐惠而陡然生出不甘来,毕竟她一向自诩优秀。
听了唐婉而的话,她深吸了两口气,摆正了脸色,微微一笑道:“二姐放心,妹妹都明白的,往往越甘甜的果实,想要摘取就越是艰难。”
唐婉而不由看向她,满意点头:“你能想明白,看通透,还算有救。”
两人相携着离开,唐婉而说了些从太子那里听说的三王的喜好,唐惠而一一记下,唐婉而道:“可惜的是,三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
唐惠而沉默,她便是有千般手段,可对此却毫无办法。
这时唐婉而忽而说道:“倒也不是没有例外,你可还记得上次在乾元寺的事?原本那日由娴妃娘娘出马,三王是必要去的,谁知半路跑出来一个元清露?”
说着笑笑:“我后来与那姑娘聊了几句,瞧着倒真不像是故意的,就是个可怜丫头罢了。”
“对了,这几个月怎么不见她?”
唐惠而沉默一瞬:“上次回府后,她便被祖母禁足了,算起来,也没几日就能出来了。”
“禁足?”唐婉而忍不住停下脚步:“这是谁的主意?”
唐惠而有些难以启齿:“是……我母亲。”
果然唐婉而脸上笑容落下:“惠而,此事却是三婶儿做错了。”
唐惠而苦笑:“是,我知道。自从表妹到了府上母亲便一直对她有些偏见,我也和母亲说过……”
“停。”唐婉而抬手阻止她说下去:“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管三婶儿对她有什么偏见,但显然她没搞清楚事情的轻重。”
见唐惠而一脸不解,唐婉而不仅皱眉,以往觉着这个妹妹有几分聪慧,谁知竟是个不开窍的?
可现如今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她,唐婉而道:“你要想想,她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若三婶儿当真看不惯她,想要收拾起来法子多得是,可三婶儿太过急切,只一门心思把一切阻挡你的可能性都扼杀,但她想过没有,如今能靠近三王的,也只有元清露一个。”
唐惠而有些明白了:“二姐的意思是……利用她接近三王?”
唐婉而淡淡颔首,却还是有些不满意:“还不够。”
她松开唐惠而,在前徐徐而行:“咱们这位表妹虽柔弱,但也有几分心机,若知道了三王对她的特别,尤其还是在被你母亲打压又无依无靠的时候,你说她是会抓住机会还是大公无私助你成功?”
唐惠而无话可说,因为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所以,你不如想想办法让自己先成为她的靠山、她的好姐妹,让她信任你、依赖你,对你感恩戴德,自然,待你要她回报之时,才能为你所用。”
唐婉而说罢,微微一笑。
她轻扬的眉,微翘的唇,都似乎在昭示着她的自信、傲然,以及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唐惠而不禁哑口无言,也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母亲告诉她的,在二姐面前,能安静便安静些,不要耍什么小心思。
此时太子房内,只剩了兄弟二人时,太子突然道:“三弟,将唐三姑娘说给你,孤也是同意的。”
明玺皱眉:“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看着自己青筋浮现的手,手指修长,瘦削苍白,是矜贵的手,也是一双在逐渐衰弱的手。
“孤近来虚弱的时候愈发多了,若是往常便也罢了,毕竟孤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孤现在有了珏儿。”
太子笑着道:“那孩子那么小,出生不到三月时,他就已经认得我了,每次见着我都会裂开小嘴笑。他手脚很有劲儿,总是喜欢扑腾,如今半岁,孤有时候都抱不住他。”
“孤时常想,他一定是比孤要康健的。可孤的身体越来越差,孩子出生后,唐氏时不时便问孤,珏儿能不能好好长大,待他长大了又会如何……”
明玺冷淡道:“大哥,她不过短视妇人,您何苦跟着多想,珏儿毕竟是皇孙,无论现在亦或将来,谁敢不好好待他。”
太子苦笑:“你说这话,孤是信的,但天家无情更是事实。而且,珏儿虽是皇孙,却不是皇长孙,老二膝下可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待哪一日孤真去了,他岂会没有想法?我们三人虽是兄弟,却不同母,可比起他,孤更信你。”
他抬头,静静看着明玺:“所以,后来唐氏透露出想将唐三姑娘说与你时,孤没考虑多久就应下了,又着人去了永安侯府上,将此事告诉了永安侯,永安侯考虑了几日,也是惦记你的终身大事,最终答应找娴妃娘娘说一说。”
见明玺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太子叹气道:“三弟,孤知道你不喜别人作你的主,可一来,你总是要娶妻的,既然如此,何不娶一个对你更加有用的妻子?二者,孤不求你我兄弟一定一心,但只要我们利益相关,往后便是你坐上那个位子,只要你能保珏儿无忧,孤的人脉经营自然就是你的,这对你来说,难道不好吗?”
明玺皱眉:“大哥,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且不说臣弟从未想过什么位子,只娶妻一事,在臣弟这里就是万万不能的。”
太子不由笑了:“你那厌女的怪癖?不过一时的症状,这辈子且还长着呢,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也不是吃素的,难道还能治不好你?”
明玺转开目光,沉默片刻,到底道:“大哥,臣弟不仅是厌女,而且不能行房。”
太子愕然,眸中微光闪过,不由坐起身来:“难道三年前不仅摔到了头,还……摔伤了你的身体?”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三王腰下。
明玺抿紧了唇,脖颈上不由自主泛上红晕,有些僵硬道:“大哥误会了,臣弟身上没有伤到,但……就是不行。”
太子见他有些羞耻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太医怎么说的?”
明玺道:“无人知道是何原因。”
“这……”太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疲惫地靠回了床上。
他揉了揉肿痛的太阳穴,突然停下手看向明玺:“三弟,你别怪大哥自私,若真是如此,孤反倒更放心将珏儿交于你了。若不幸你此生都无法临幸女子,到时便好好培养珏儿吧,若万一哪一日你恢复了,想必有了此前的感情,你也不会薄待珏儿。”
“三弟,娶了唐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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