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玺昨天从诚意侯府离开后,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曾落下,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这可是很少见的。
蔡徐良陈功二人护在他左右,见此不由对视一眼,陈功朝蔡徐良使了个眼色,蔡徐良本性稳重,原也不会做瞎打听的事,偏偏这回他也诧异,便打马上前,问道:“主子,瞧着您心情不错?”
明玺看他一眼:“你不觉得今天很有意思吗?”
蔡徐良想了想,试探问道:“您是说元姑娘?”
原本他们随公公前去宣旨时,香案早已在前厅摆好,但却不见元姑娘的人,王爷问起时唐侧妃便说还在梳妆,可哪有让圣旨等人的道理,当时宣旨公公的脸色便有些微妙。
王爷竟也道:“她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让天使等,既如此,倒不如去看看她到底打扮成了什么样的天仙美人。”于是一行人便去了后院。
谁知刚到那处院子,便接连传来阵阵惨叫,众人心知有异,陈功便在王爷的示意下冲了进去,他们紧随其后。
然后便看见那不大的院子里躺了一地的男人,几个柔弱婢女则站在对面的台阶上,正紧张地护卫着她们主子。
偏那年纪最小的元姑娘却最是淡定,尤其她的表情少见,便是他执刀这么些年,也见识过不少凶恶之人,却从未见过哪个有她那样冷漠。
蔡徐良不由感叹,这会儿陈功也凑上来,接口道:“元姑娘胆子倒是大,不过她一介弱女子,身边怎么会有出手那样狠辣的高手在?”
蔡徐良问:“你看清是谁动的手了?”
陈功:“是元姑娘身边一女子,二十出头,身材娇小,做妇人打扮。不过她一见我进去就扔了手中匕首,因而你们在后面没见着。”
明玺忍不住笑:“倒是机灵。”
陈功好奇道:“可一个内院女子,怎么就习了那样一身功夫?元姑娘身边又怎么有这样的人在?主子,您不觉得这位元姑娘很不一般么?”
明玺想起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那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又十分聪慧,从第一次见面拿他作靠时他便感觉到了。
但越接触下来,也越能感受到她的不简单。
蔡徐良在一旁道:“身边有高手护卫也没什么奇怪,若不是如此,只怕昨日我们见到的场景就不同了。”
陈功一想就明白了,啧啧摇头:“这诚意侯府做事还是如此不要脸,那么多男人对付一个弱女子,可真能想的。”
蔡徐良道:“而且那些小厮的伤都很一致,全都是脸上一道疤,再断一手一脚。”
陈功讶然,倒忘了观察这个:“这是什么伤人的癖好?”
明玺道:“只怕内里还有其他事。”
蔡徐良认同点头:“好在元姑娘早有准备。”
陈功再次叹息道:“这元姑娘真是不简单。”
明玺道:“不简单也好,聪明有手段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强,毕竟本王身边事情也不少。”
蔡徐良道:“您说的是。”
但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在明玺看来都是意外之喜,让他下定决心与元清露在一起的原因是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女子与他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
他对她没有厌烦情绪,甚至她从他手里拿走小玉璧时,两人几乎肌肤相触,他依然不曾反感。
这也让他更加好奇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因此他决定再试探几次。
因是三王亲自叮嘱,第二日一大早工部就派人到三王这里送了宁安伯府宅子的图册,明玺心中一动,给元清露下了帖子。
第二日用过早饭,等了片刻,柴嬷嬷便亲自来报三王到了,二老爷三老爷正在前面陪客。
元清露略作收拾,带着宁妹岳翎去了前院。
明玺着一身墨色常服,挺拔冷峻,神色淡淡,正与二老爷寒暄。
见她到来便看了过来,元清露上前行礼,明玺示意免礼,起身和二老爷三老爷道:“下晌本王会将元姑娘安全送回,二位请便。”
“是是,殿下请便。”二老爷忙施礼,又嘱咐元清露几句要守礼云云,便送他们一行出门。
宁安伯府的新宅子在皇城中心居住区靠外的区域里,离三王府只隔了两条街道,也是寸土寸金的位置。
到地方时,已经有工部官员等着,是一位姓田的郎中,专程为她解说宅子里面的相关事宜。
他上前见礼,正要躬身请两人进去,明玺突然递给元清露一本册子,说:“这是府里的舆图,你拿去看看,正好对应他的介绍,应当更清楚。”
元清露没想到她如此细心,忙道谢,正要上前去拿,三王身后突然跑出来一个着深色青衣的小厮,从明玺手上接过册子,跑到她面前奉给宁妹,笑嘻嘻道:“禀元姑娘,奴才是王爷身边伺候的常言,这递东西的杂活就由奴婢伺候您。”
他是深知三王的怪癖的,虽然在得知三王被赐婚后极为震惊,但也并不妨碍他忠心侍主。
因此在知道今日三王将会和未来王妃同游时,便也跟了上来,在一旁小意伺候,务必不叫未来王妃因为三王的怪癖而退缩害怕。
他递完册子便又恭恭敬敬跑了回去,心中还有些得意自己的用心,却根本没注意到他主子淡淡瞟了他一眼。
元清露并未察觉不对,甚至因常言的动作意识到自己刚才去接东西的动作极为不妥,便想着自己往后要注意,就打开册子细细看起来。
宅子的匾额已经换上,元清露看着上面“宁安伯府”四个字,本该是陌生的,可又生出一丝欢喜,毕竟她有了自己的家了。
宅子是三进,不大不小,格局也是寻常,进门是一座雕了大福字的影壁,转过去便立着拴马石,紧接着就是倒坐,穿过倒坐便是内大门,门前一边立着假山,一边种一从修竹。
进了内大门便是二进,正对着的是五间正房带耳房,左右是厢房,以回廊连接,格局与寻常宅子大同小异,倒是两条甬道分割出了四个花坛,里面种了不少珍惜花木。
元清露忍不住看了眼,田郎中见她喜欢正要一一介绍品种,明玺便走过去,从中随手扯了两株花下来,递给她道:“喜欢就拿着玩儿……”
常言眼疾手快的接过,笑着递了过去,宁妹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忙接过捧给了元清露。
元清露有些诧异,但还是接到手里,和三王微笑道谢:“多谢殿下。”
明玺缓缓点头,看了眼已经功成身退的常言,继续往里走。
里面是三进,与二进是差不多的布局,便简单看过。
整个宅子不大,布局简单大气,点缀的细节处又显精心,让人意外的是宅子的左边是一处园子,里面没什么花草,显得有些空旷,田郎中说等了解过她的喜好,再来布置。
而右边还有一处跨院,里面是引进一处活水造的湖,湖边连着假山,假山连着一处抱厦,用来待客赏景以及回事都很合适。
明玺一指抱厦问元清露:“不如进去看看?”
说着亲自去推门,然后站在门边对她道:“来吧。”
这抱厦不大,门也不大,他身高腿长的站在门口便只留出不到三尺的入口。
元清露有些迟疑,常言早已经奔到明玺身旁,笑眯眯道:“殿下,不如您先进去奴才来迎元姑娘吧?”
明玺面无表情看他:“要你多事,滚一边儿去。”
常言心肝儿只颤,不晓得这位主子怎么又生了倔性,可又不敢违拗,只得提着一颗心退到一旁。
明玺又朝她示意:“进来。”
元清露只好紧挨着另一侧进了门,宁妹等人要跟进去,被他止住:“你们就先在外面等着。”
宁妹和岳翎忙去看元清露,见她点头才退到一边。
明玺进去后,那间不大的抱厦里便只有两人。
元清露以为三王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她说,便站在那里等着。
谁知明玺直接往她身边走,元清露下意识要退后,明玺道:“别动。”
话落已经站在她身旁,两人之间只余两尺。
元清露有些诧异,下意识抬头看去,发现他面上也露出一丝讶然,又似是不解,看了她一眼,竟又朝她走近一步。
两人几乎贴近了彼此,中间不到一尺,她抬头便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而不用抬头,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那应该是一种香味,似是苏合又似是龙涎,初时通了灵窍,再闻已然沉沦。
元清露下意识屏住呼吸,明玺却突然弯腰脸对着她的脸,元清露要脚趾抓地才能不叫自己后退一步,下意识睁大眼看着他。
明玺也在静静感受,这样近的距离,他第一次看清楚了她到底有着怎样一张姝色丽颜。
双眉细长而浓,下面是一双极浅淡的茶色眸子,这深浅色泽交割出一抹异域风情,又透着股子娇柔和平静;琼鼻小巧而挺,光亮落在她的鼻管上,有细细的绒毛若隐若现;尤其那双唇,娇嫩柔软,不描而红,泛着粉嫩水光,叫人欲罢不能。
他又闻到了一种不淡不浓,但沁人心脾的香味,不是令人厌恶的脂粉香,似是和他一般熏在了衣裳上散发出来的,他下意识的嗅了嗅,又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同样叫人欲罢不能。
就在元清露脸上悄然爬上红晕时,他终于站起身,笑着道:“真奇怪,我与你这样近,竟也不反感,难道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媳妇儿?”
元清露下意识转头避开他的目光,声色略有些僵硬道:“也、也可能是您的怪病好了。”
“不,”他摇头:“来接你的路上有女子向我投掷香包,那香包还未近我身旁三尺我便想杀了她。”
元清露:……
她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自谦自己不被他讨厌?怎么体味这话怎么奇怪。
明玺推开抱厦的窗户,一时外面层层的景致便落入眼里,近前的是层叠的假山,透过假山的孔洞有波光粼粼,再远些便看见了微微荡漾的湖面。
飘过湖面的风扑向二人面容,夹杂着水汽的轻柔触感,叫人也平和下来。
明玺正要拿手撑着窗台,却发现上面落满了灰尘,不禁微微蹙眉收回手。
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拿着手帕要去擦拭窗台,他顺手拿过手帕,扬了扬和她笑道:“你看,现在我从你手上拿东西也如此自然。”
说着便自己擦拭起来。
元清露收回手,下意识卷紧了手心。
那边明玺边擦边道:“可惜我与你还不算熟悉,若不是怕吓着你,我倒想试试能与你亲近到何种程度。”
元清露:……
明玺转头见她一脸无言的模样,突然闷笑出声,那愉悦低沉的笑声渐渐传开来,笑得元清露悄悄红了耳朵,笑得外面守着的常言张大了嘴,笑得蔡徐良陈功默默对视一眼,难掩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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