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说的那件大事,竟和六王爷有关。
赵汝述来府衙讲课那天,六王爷竟是真的应召入宫,而且和皇上密谈了整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皇上竟称病不再上朝,而六王爷却被一纸诏书派到了福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朝堂上众臣都不明就里,纷纷向宫中侍卫,公公们打听消息。
没想到这一次,宫中众人竟都是同一个态度,缄口不言。
众臣只能守在大庆殿外,静候着太监总管传达皇上的下一步旨意。
史弥远这日本是找了借口请了病假不上朝,听到皇上有这反常的举动,一边派人去杨皇后那打听消息,一边已是飞快地换上官服奔向大齐殿。
众人看到史弥远,自动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自然是亲相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争着抢着给史弥远讲情况,叽叽喳喳,像一群讨人厌的麻雀围着一只凶横的秃鹰在献媚。
另一派,和那被害的韩侂胄观点相符,是希望再来一次北伐,可以将江山夺回,,自然对史弥远苟延求和意见颇大。
但他们又碍于史弥远现在的势力之大,不要说起来反抗了,就是微微表现一下厌恶,都会被史弥远的那些狗腿子给抓住把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按上一个罪名,祸及全家。
但他们又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和那群麻雀一样不知廉耻地讨好,所以只能选择远远避开,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史弥远的眼中哪里会有这些人。
他现在心里的敌人除了那个被派去福建的六王爷外,就是那个让他看不透的秦少白。
为了试探秦少白,他不仅仅利用了赵汝述这个案子,白白牺牲了刘喜这一个兵,还派出了武夷山七鹰。
结果,竟是被那梅武德给破坏了。
梅武德。
这个名字似乎是最近才有所耳闻,只听说是梅家山庄的三公子。
可是,他让人去调查过那梅家三公子,那人几月前还完全是一个纨绔子弟。
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如今的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
除非,他也不是梅武德。
那他会是敌还是友?
史弥远只觉得脑子涨得很疼。
“史公,您说说看,皇上为什么会让六王爷去福建,而且还是去了赵大人所在的顺昌?”
“赵恬他去了顺昌?”史弥远惊问了一下,心中竟是涌出一丝不安。
莫非那个傀儡皇上察觉出了什么吗?
不可能,现在,他和杨皇后两人几乎是将那个小傀儡给完全架空了,只给他看到他应该看到的东西。
如果这小傀儡真有什么蠢蠢欲动,也一定是六王爷煽动的结果。
赵恬啊,赵恬,我见你颇有才气,原也想拉你入营,谁知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史弥远咬了咬牙,硬是从牙缝里哼出几个字来:“他若是求死,谁还能帮他挡住那黑白无常。”
众人一听,都低下头来,心里却是胆怯异常。
上一次见到史弥远有如此神色时,还是在韩侂胄被害前,没几日,韩侂胄就被害了。
这一次……
“史公。”派去皇后那去的人奔了回来,“史公,皇后有信给你。”
史弥远的手一挥,原本围着他们的麻雀们早就想离开这只要捕食的秃鹰,现在得了允许,一个个都往后退去。
史弥远展开信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他真没想到六王爷赵恬的那双眼睛会那么毒,竟可以看出他藏在心中的秘密来。
选择顺昌,选择赵汝述,当然不只是因为赵汝述有皇家的血统。
赵汝述在顺昌,甚至于在整个福建的影响力,才是他愿意将赵汝述拉在身旁的原因所在。
福建,这一个风水宝地,可真的是他史弥远想要梦想成真的地方啊。
那里,山明水秀,物产丰富,民心还淳朴,绝对是他那理想实现的最好之地。
更何况,福建还是南宋理学大家朱熹的家乡。
若不是为了自己那个梦,他史弥远何苦顶着一众大臣的反对,要将已经被踢出局的理学再去扶持。
人的思想,往往比那刀剑更有杀伤力,用理学来做全国思想根基,从而在思想上去控制南宋民众,这才会让他的梦想能更轻松更自然地达成。
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思去劝说那个小傀儡解除党禁,并在短短的几年来,让理学有了很大的发展。
所以,他对在福建当县尉的赵汝述寄以重望,希望他能从顺昌开始,一步步地爬往福建的最高层。
好不容易抓住了这鬼俑行刺的机会,可以险中求胜,将赵汝述推到皇上面前,推进这临安,变成自己的一大帮手,却又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变故。
赵恬啊,赵恬,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史弥远背着手轻轻地踱着步。
当今朝廷,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下,唯有这赵恬让他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是最让人心烦的事。
倒不如多年前的赵白,那么干脆地在大殿上反对自己,唾骂自己,甚至于想抽出他的宝剑想要将他一剑挑于大殿之上。
史弥远想着,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各位大人。”
一记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在那窃窃私语的众人,全都停住了话,目不转晴地盯着传话太临苏不同。
“各位大人,皇上说了,众大人最近也很是辛苦,今日早朝就不用觐见了。还请各位大人有事要报的,都将奏章交给奴婢,奴婢自会送到皇上面前,请皇上亲勘的。”
苏不同的目光落在了史弥远的身上,又清了清他的嗓子道:“皇上说了,他想要静静休息,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他若是想要见谁,是会让奴婢通传的。”
史弥远当然听得懂苏不同的意思,他的脸上竟是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
“好啦,各位大人,时候也不早了,若大人们没有事要报,就散了吧。”
苏不同一指那佛掸,转身就走。
等了半天等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众人也就在嘀嘀咕咕声里,各自都往家走。
史弥远的亲信们却是不敢走,他们刚刚已经感受到他们主子的杀气,现在这个时候,必须规行矩步,才能避免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们又不敢近前,只有散在不远外,眼巴巴地看着史弥远,等着史弥远的下一步指示。
史弥远笑了笑,对着那几个殷勤的脑袋道:“干嘛,都不愿意走啊?皇上都没有什么指示,那我们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好了,散了吧,都先散了吧。”
史弥远这样一说,众人便都不敢再说什么,虽都满心疑虑,却也只得逶迤离去。
“大理正请留步。”
听到史弥远轻唤,一个四十左右的儒雅男子停了步,走到了史弥远面前。
那人,面白眼明,虽已到不惑之年,却依然精神抖擞,正是去年刚被史弥远力举为大理圭正卿的薛极。
薛极,江苏常州人(无影的老乡啊,为何会是奸臣啊,55555),曾任温州通判,知广德军,带兵判案的水平平平,却有一身拍须溜马的好本事。
“史公,有何吩咐?”薛极极为恭敬。
“汝述还在行馆,你现在就去找他,让他速回顺昌。”
“史公,您当初让赵大人过来,不是想……”
史弥远狠狠瞪了薛极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什么样的时机做什么样的事,你跟了我这么久,为何还是如此蠢笨?”
薛极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史弥远见他的低头不语,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但轻轻安慰道:“福建八闽之都,但不可被他人所控,我自会向皇上进言,让你去那建宁府就职,可以帮一帮汝述。”
说着,史弥远拍了拍薛极:“几人之中,你最得我心,你可要好好去做,别辜负我的期望啊。”
这本是极好的鼓励之语,薛极却听得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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