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何氏?”
张波斜睨过何月娘,眼角隐隐着一抹不怀好意,“我大哥不在了,那有些事儿我这个当二叔的就只能说道说道你了,你嫁来前是啥身份,这不用我说,你还记得吧?虽说我大哥那人呢,活着时傻不拉几的,临死也是个糊涂蛋,他人都要死了,娶啥娘们?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把我娘都气病了,所以呢,今天我来是通知你,我娘,你婆婆生病了,按理你得去侍疾,不过,我娘懒得看见你,你人不用去,人参拿来孝敬她老人家就行了,喂,说你呢,快去拿啊?跟个木桩子似的,陈大年这个蠢蛋咋就看上你了?”
他颐指气使地对何月娘一通数落,先还称呼陈大年是大哥,后头就肆无忌惮地直呼其名了。
何月娘都被气笑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时倒把张波给笑懵逼了。
他指着她,“你……你还是个疯子?三娃,快去拿棍子,我把这个疯婆子赶出去!”
三娃还真听话,径直就去院子一角把往常何月娘晒被子用来敲打被子的木棍拎了过来。
张波伸手要接。
三娃却理都不理他,绕到何月娘身边,棍子往何月娘手里一塞,“他要赶娘走,打……打他!”
哈哈!好儿子!
何月娘一手拎棍子,一手点指张波,“你真是癞、蛤、蟆插鸡毛掸子,充哪门子的大尾巴狼?瞧瞧你那德行,我多淳朴的三儿啊都觉得你该打?姓张的,我告诉你,陈大年是我夫君不假,他即便是个死鬼,那我也认,但他娘是什么东西,关我屁事?我是个乞丐,但我这个乞丐长了心了,我没把陈家的娃儿们撂了,可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娘呢?她心狠手毒,把亲生儿子赶出来,这些年没顾他一点,连他死都没来看他一眼,咋,现在想起来她是什么东西,想来认祖归宗啊?没门儿!回去告诉她,她最好马上死了,不然,老娘我腾出工夫来,不把她折腾死,算我何月娘没本事!”
“你……你怎么敢?不孝可是大逆不道,我要去官府告你!”
张波简直没想到,何月娘竟撒泼成这样。
“你去啊,赶紧去,老娘嫁过来,没捞着你们张家一点彩礼,没吃喝你家一口东西,现在想来跟老娘攀扯孝不孝?你那长得是血盆大口啊?滚,再不滚,老娘给你脑袋开个瓢儿!”
说着,她举着木棍就奔张波来了。
张波长得也不算矮,人高马大的,可就是被何月娘给吓得一个激灵,随后撒丫子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呸呸!老娘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有啥损招儿赶紧一齐弄来,看老娘怵你不?”
何月娘叉腰在大街上冲张波屁滚尿流的背影喊。
“我也就纳闷了,那赵氏也真是偏心,对前窝的大年啊,那是往死里坑,每回一到过年她带着仨儿子就来了,把大年准备过年的吃食一股脑都搬走了,就那年年尾,大娃才刚生下俩月,家里穷得没准备啥吃喝,他们一家来扫荡见啥啥也没有,你说她多缺德,竟上手就把大娃身上的小棉袄脱下拿走了,可怜的大娃儿光着小身子裹着被子过了个年,现在,大年都没了,她还没完没了的来,这老天爷也不长眼,咋就让大年摊上这样一个娘呢?”
邻居安奶奶见张波来闹腾,义愤填膺,跳脚骂赵氏,骂张家那一窝不是人玩意的兔崽子。
“啥?他们还干过这缺德事?”
何月娘震惊了。
“娘,您别气,事情都过去了……”
李芬过来劝何月娘。
何月娘瞪她,“你们几个都给我听着,以后不管谁在家,赵氏跟张家要是再能从咱们家拿走一丁点东西,我先打你们一顿,咋你们是泥捏啊?人家欺负上门,你们都无动于衷,气死老娘了!”
她气呼呼地进屋,拎着早前准备的篮子就出门了。
“娘,您……去哪儿啊?”
秀儿见状,忙追了几步问。
何月娘也没回答。
“弟妹,娘不会是找张家人算账去了吧?可也不对啊,娘还拎着个篮子做啥?难道是要拿篮子砸他们?篮子打人可不疼,不然咱们给送去一根棍子?”
李芬一头雾水。
“大嫂,娘应该不是去张家了,张家在村西头,娘去的是村东头!”
秀儿摇摇头,“咱们别管了,就听娘的看好门户就成!”
说完,几个人都进院了。
秀儿反身又把门从里头插上了。
“弟妹,你这是……”
李芬不解。
“我觉得张家不会这样消停了,娘不在家,咱们还是加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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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的直觉是对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门就被人气急败坏地踹得咚咚响,间或传来张波的叫骂,“何氏,你既然嫁给了陈大年,那就是我娘的儿媳,我娘病了,你就得伺候,现在我把娘给你送来了,你赶紧开门把娘接进去,不然我去县衙告你忤逆,忤逆可是重罪,要被判流放的!”
院子里陈大娃他们面面相觑,一脸惊恐。
忤逆是大罪,他们知道,这也是他们的爹陈大年活着的时候,每年过年任由他老娘带几个兄弟来扫荡他们家的原因。
“弟妹,大娃二娃都不在家,娘也不在,咱们……若是不开门把人接进来,他们万一告了娘,娘真被流放了,咱们可咋办啊?“
李芬都要吓哭了。
“门不能开!”
秀儿深吸一口气,把紧张跟不安都压了下去,“娘刚才说了,不允许谁来家里抢东西,裴家给咱们的东西可都还在娘屋里呢,万一……”
“对对,那些好东西,可咋办啊!”
李芬更怕了。
“大嫂,你听我的,他们怎么敲都不能开。”
“可他们如果爬……”
李芬指了指那边的矮墙,陈家是老房子,矮墙本来就修的简单,又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淋,早就破败不堪了,对一个成年男人来,那就是一个三五步的助跑就能跳到墙头上,再一跃人就进院了。
“他们如果真那么做了,那就是私闯民宅,咱们就可以……”
秀儿压低了嗓音说着,顺手就把铁锹拎起来了,“专砸他脚面子,砸不死,疼死他!”
“嗯,好。”
李芬被秀儿的胆量感染,也忙不迭地去找了一把铁锹来,两人大门口两边各自守住了一堵矮墙。
“秀儿,我……我也有……”
三娃也捡了刚才的木棍,十分兴奋地站在秀儿身边。
“三娃,等下他要是真跳进来了,你就往娘屋里跑,跑进去把门插上,知道吗?”
秀儿低声跟三娃说道。
她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别真的她跟大嫂守不住了,张家人窜进来,那他们想抢东西,还得砸开里屋的门,这一砸就浪费时间,她跟李芬就有时间出去喊人来帮忙!
“嗯,我记住了。”
三娃是最听秀儿的话了,当下用力点头。
四娃五娃带着六朵儿去地里拔草了,若不,他们也能帮上忙。
果然,敲不开门,张波跟他弟张洛就开始想窜墙头了,不过,他们窜了几回,都是脚刚落在墙头上,脚面子就被狠狠砸了一铁锹,这把他们给疼的,杀猪般的嚎叫着掉了下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
外面消停了一会儿,秀儿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小声嘀嘀咕咕说什么。
时间不长,就听张波又骂道,“何氏,你个不要脸的臭要饭的,想不伺候婆婆,门儿都没有,老娘呢,我就给你撂在门口了,你要是敢不管老娘,我就去告你……”
说完这话,门外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李芬搬了一个凳子,踩在上面从矮墙悄悄往外探看,这一看就傻眼了,大门口对面果然就停放着一张窄竹床,窄竹床上赵氏盖着棉被躺着,嘴里哼哼唧唧的,像是下一息后她就要死翘翘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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