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师父,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
马二苟神经质般的叫嚷起来,一边叫还一边往门口退,很显然,他想跑。
何月娘冷笑着摊开手,掌心里豁然是一块三角形的布条,布条不是新的,而且很明显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
“这个……你认识吧!”
“我……我不认识,我什么都不认识,你是想给陈四娃脱罪,所以才要诬陷我的,师父,我没有做……”
在看到那块三角形的布条时,马二苟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一双小眼睛里也显现出恐惧来,他下意识地看向马老板,马老板已经是咬牙切齿,面色阴沉,一双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暴突,按照马二苟对他这位远房表叔的了解,下一刻,他就要暴怒,把他抓过去,狠狠打上一顿了!
不,这回光是打一顿已经无法发泄出他的愤怒了。
他可能会把自己押送回乡下,跟马家的族长详细解说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然后马家的族长会把自己逐出马家,死后也不得上马家族谱!
“不……不是我的错!”
马二苟心中的惊恐到了极致,他蹬蹬往后退,退的速度之快,让在场的人都瞠目。
不过,他所处的地方是后院的角落,即便他退得如同光影的速度一般快捷,那也退不出后院。
所以,到后来,他的身体狠狠与墙壁撞到了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响,疼痛旋即就在马二苟整个身体上蔓延四溢,让他不由不皱紧眉头,嘴里发出不可遏止的哼哼声,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来……
“不,都是你!陈四娃,是你的到来让他更加嫌弃我,他打我骂我,只因为我学东西慢,不如你会讨他喜欢!我……我真的很想把手艺学好啊,可是我就是学不会啊,我也想问问你啊,陈四娃,你怎么就那么厉害,怎么什么东西到了你手里,就那么听使唤,你想把它们怎么摆弄,它们就听之任之?!呜呜,我没了爹娘,我……我不能再被逐出马家族谱,成为一个没有根底的孤魂野鬼啊!呜呜……我怕!我好怕啊!你们……你们都来逼我!对,是你们逼得我这样做的……不,我没有那么做……都是你们……的错……”
“臭小子,是我逼着你买滑石粉的途中半道儿返回,再从后院狗洞爬进来,把袍子皮戳个洞吗?”
马老板怒斥,“你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臭小子,你就没发现你在爬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衣服一角被树枝刮撕去了一块吗?
“我……即使我是从狗洞爬进来过,那块布条也是我衣裳上的,可是,你们又怎么能证明是我戳破了袍子皮?”
马二苟的面部表情都邪恶起来。
何月娘摇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马老板也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臭小子,你还狡辩!你是没瞧见有人,可有人瞧见你了,咱们后门正对着的吴家的后门,吴家管家出来倒脏土,正好看见你在申时一刻的时候偷偷从狗洞爬进来!”
“申时一刻……申时一刻陈四娃也在铺子里,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事儿不是他做的!”
马二苟满脸都是汗,但他像是一条马上就要溺亡的狗一样,死死地抓住马老板话里的漏洞。
“喂,里头有人吗?怎么铺子里没人啊?”
忽然,前头铺子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
众人忙赶到前头。
果然是个胖妇人,她手里拎着一条猩红色的狐狸毛领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去后,我家相公说,这狐狸毛领子的颜色过于鲜艳了,不太适合我这个年纪的妇人,所以想来换一换!说起来,这都是我自己不好,本来昨天我来的时候,你们铺子里的小伙计就给我介绍了一条深色的毛领子,说那个毛领子的颜色既适合我,又显得很高贵,是我太贪图这娇艳的红了……咿?昨天那耐心的小伙计呢?”
说着,她的目光就在众人当中打量。
“对,就是他!小师傅,你快帮我把昨天那条毛领子找出来吧?我想换换……”
她指着陈四娃说道。
陈四娃走到了前头,很容易地就把一条深色的毛领子找了出来,递给了妇人。
妇人拿在手里,上下翻看着,越看越满意,“嗯,就这条了!小师傅,你不会嫌弃我麻烦吧?昨天我从不到申时一刻就来了,一直到申时末才走的,你陪着我忙叨了那么久,我真是不好意思呢!这点钱算是答谢你的,拿着吧!”
说着,她从钱袋里拿出来五六枚铜板,非要陈四娃收下。
陈四娃连连摆手,“夫人,您能来我们铺子,那就是相信我们的货都是货真价实,物美价廉的,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麻烦?您只管放心来,来了买不买东西我们都一视同仁的!伺候您购物,这是我们作为伙计该做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哎呦呦,冲着小师傅你啊,我也会常来的,不,我还会把你们铺子介绍给我的好姐妹,让她们也常来光顾!”
妇人说完,很是满意地走了。
铺子里安静了下来,好长时间没人再说一句话。
到后来,一声长叹响起,紧跟着马老板道,“二苟,你说说你跟四娃差距在哪儿?”
马二苟的头低得好像都要低到尘埃里了。
“二苟啊,我是你堂叔,虽然不是亲叔,可你爹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敬重你爹的为人,他在我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怎么都要担负起他交给的重任的,旁人都说不要我收留你,说你个扫把星,把自己爹娘都克死了,可是我却不那么认为,我就想着你爹娘希望我对你好,让你能安安顺顺地长大成人,那样我死后见着你爹娘也可以有个交代了!所以,我对你要求严格,我是打过你,骂过你,可是,我从来没有赶你走吧?我也没有逼着你去做图财害命的恶事吧?二苟啊,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两行老泪顺着马老板的脸颊滑落下来。
“叔……”
马二苟凄厉地喊了一声,扑通跪在马老板跟前,他哽咽着说道,“我……我以为叔一直不喜欢我,我也恨我自己太笨了,总是不能做到让叔满意,我想好好学手艺,想好好做人啊!
可我怕叔你见不到我学成那天就把我赶走了啊!昨天早上陈四娃又一次按照叔的意思把皮货给处理好了,叔您大大地表扬了他,我……我听了心里难受!
晌午,您让我去买滑石粉,去的路上我越想越懊恼,脑子里就滋生出了一个坏主意,我想只要我把陈四娃搞臭了,让叔不再喜欢他了,就会把他赶走,到时候,铺子里只剩下我,虽然我还是笨,可没一个聪明的学徒比较着,叔就不会对我那么失望了!
呜呜,我就半道儿跑回来,从狗洞爬进院子,把那皮货戳破一个大洞,那时候,我是听到陈四娃在前头铺子跟一个妇人说话的,我……我不敢久留,就又从狗洞爬了出去……叔,我知道错了,您不要赶我走啊,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做事,好好做人,听您的话……呜呜……”
马二苟趴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二苟师兄,你别这样说啊,其实我也有不如你的地方啊,你对调色那么精通,无论什么颜色只要是师父想要的,你就能给他调出来,师父不是也夸你,很有调色的天赋吗?师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每个人都有长处跟短处啊!只要把长处发挥好了,那不照样能做出一番事业吗?”
陈四娃也落下了泪,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到来让马二苟如此的难过,当下就十分的歉疚。
“二苟,你起来吧!”
马老板伸出手去,把马二苟从地上扶了起来。
“叔,我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马二苟泪眼婆娑地央求。
“唉,傻孩子,我若是想赶你走,何必等到现在?你啊,以后万万不能再这样任性了!做人得有底线,该做的不该做的,心里要拎得清,不然今日你小小年纪就因为嫉妒对师弟做出诬陷之事,他日你长大成人,就会因为钱财利益,对无辜之人做出杀生取财之举,那个时候,你再后悔就晚了,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不能让你爹娘在天上看着你沦落成一个被千人指万人骂的罪人啊!”
马老板这时身上的怒气暴戾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满脸的和善慈祥,摸着马二苟的头,就像是在淳淳劝导自己的儿子!
“嗯,叔,我记住了!”
马二苟用力点点头,继而又转身对着何月娘深施一礼,“婶子,是二苟的错,二苟执迷不悟,还跟婶子咄咄逼人,是二苟猪油蒙了心,求婶子谅解!”
“人非草木孰能无过!知道错了就好!”
何月娘淡淡地笑道。
“师弟,你还要我这个师兄吗?我……我以往对你的不好,请你原谅,以后我们就做最亲密的好兄弟,好不好?”
“嗯,师兄,我愿意!”
陈四娃笑着把眼泪擦去,跟马二苟两人紧紧握住了手。
--
回家去的路上,陈六朵问何月娘,“娘,马二苟诬陷我四哥,害我四哥在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真太可恨了!我不喜欢他!他犯了那么大的错,就该被赶出皮货店,那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四哥了!”
小丫头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包儿,小嘴还嘟嘟囔囔的,“咬死你,坏狗狗,看你还敢欺负我哥哥……”
扑哧!
何月娘笑出了声儿。
“你啊,还是好好吃包子吧,小心被噎着了!”
“娘,咱们真不能把他从皮货店里赶走吗?”
陈六朵还是不死心。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