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阿衡,长安的热闹所在,莫过于东市西市,这个我不说,你们肯定也知道,还有几个地方,可能没东市西市这么出名,但是也值得一去。”
不过是一顿早膳的功夫,常乐对杜若、杜衡的称呼就变成了阿若、阿衡,他与人交际的本事可见一斑。
“愿闻其详。”
杜若杜衡喝着羊肉汤,听他侃侃而谈。
“头一个是馄饨曲,颁政坊有一条曲巷,皆是卖馄饨的食肆,各家卖的花色馅料各不相同,其中最出名的是萧家馄饨,他家前朝就有了,可谓真正的百年老店,萧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家的‘二十四节气馄饨’。”
“也就是说他家的馄饨有二十四种馅料?”杜若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叹。
杜衡同样瞪圆了眼睛。
弓月城也有馄饨,馅料或素或荤,或者素中有荤,二十四种馅料就有点夸张了,不愧是长安,连馄饨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不止馅料不同,花形也是不同。”
常乐继续说道,自然又是引得杜若杜衡一阵惊叹。
除了颁政坊的馄饨曲,长兴坊的毕罗店,永昌坊的茶肆,也各有妙处,常乐一一做了介绍。
“阿若,阿衡,你们来得正巧,马上就要过上巳节了,今年有春闱,比往年更热闹。”说完了吃的,常乐又说到了这事。
三月初三,上巳节。古人会临水沐浴,祓禊祈福,到了如今,则是一个郊游踏青、水边宴饮的盛大节日,到了那日,整个长安城男女老少倾城而出,长安城外曲江池边,皆是盛装出行的小郎君小娘子,陌上少年人如玉,曲江水边丽人行,游人如织,蜿蜒迤逦,端得是热闹非凡。
今年更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之年,待到放榜后,礼部宴请新科进士,皇帝都会出席,曲江流饮、杏园关宴、雁塔题名、乐游登高,皆是难得一逢的盛事,那些才高八斗的俊杰们,恐怕又会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华美篇章,平康坊的三曲里,女校书们即将吟唱各色新曲。
现在已是二月下旬,离上巳节也没几日了。
“常兄……”杜若开口。
“叫我阿乐就行。”常乐努力拉近关系。
“好吧,阿乐。上巳节啊,我听说长安的上巳节很热闹,今年恰逢其时,也是我们的幸事。”杜若只听人说过长安的上巳节盛况,今年能够有幸参加,当然很期待,“阿乐,我听人说,比起曲江流饮,其实杏园宴更好看?”
“不错,的确是杏园宴更好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嘛。”常乐点头微笑,笑容意味深长。
他很明白杜若在问什么,曲江流饮,除了参加者和伺候的仆从,并无百姓围观,热闹不热闹,大家也只能想象一下,但是杏园宴又有探花宴之称,既是新科进士们的盛宴,也是长安百姓们的盛宴。
因为担任“探花郎”的二人,皆是新科进士中的俊美之人,到时候,他们打马领头在长安街道上奔驰,其他进士稍后跟随,一日游遍长安名园,折取各色名花回杏园宴共赏,至于长安城的百姓们,赏的不是花,而是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膳后,常乐带杜若杜衡去看他寻到的好东西。
“阿若,阿衡,这边请。”他引着人,进了他住的院子。
不管刚才,还是现在,他的态度都很殷勤热情,不过杜若没觉得他有啥问题,就算是杜衡,也被他说的那些趣事吸引,觉得他为人很有趣。
杜若在弓月城有不少玩伴,有些是她阿耶定远侯手下部将的子女,有些则和常乐类似,是她在外面认识的,和定远侯府没啥关系,但是为人风趣,不拘小节,和她爱好还相同,才和她玩到了一起。
若是在弓月城,有陌生人和她爱好这么类似,谈论的都是她喜欢的事,她大概还会有些怀疑,来人是不是想通过讨好她,曲线讨好她阿耶定远侯。
但是,这是长安,贵胄遍地走、大官到处有的长安,天上掉下一片树叶,大概都能砸到好几个王公大臣,定远侯在弓月城是头面人物,但是对于长安人来说,只是镇守西北的区区一员边将,压根没这么重要,很多人恐怕听都没听说过。
她阿耶本人都没这么重要,杜若当然不认为有人会特意来讨好她,所以她只当常乐为人就是这么豪爽热情。
这样的人物,她在市井中见过不少,做事就是这么豪爽,喜欢结交朋友,能在长安认识这样的朋友,想来她的这趟长安之行,不至于过得很枯燥,所以她也乐意结识一下。
既然彼此都有意,双方的交情当然很快突飞猛进了。
杜若一行人跟着常乐进了他住的院子,转过照壁,就看到院子里立着一个木架,有只漂亮的大宝贝站在木架上,正在低头梳理羽毛。
看到她们进来,大宝贝抬起头,用睥睨天下目无余子的眼神瞟了她们一眼,懒得搭理她们,继续低头整理他的羽毛。
杜若看到这么英俊迷人的大宝贝,眼前一亮,她疾步而行,走到近处,绕着木架转了两圈。
这只大宝贝有着锐利的眼神,尖利的爪牙,灰白相间的飞羽,体态俊美气势无双。
“这是苍鹰吧。”她低声问道,仿佛声音高一点,就会吓到了他似的。
“对,是苍鹰。怎么样,我没骗人吧?这是当之无愧的好东西,是真正的宝贝。”常乐得意的神情也是溢于言表。
这么漂亮的苍鹰,体态优美气势凌厉,不管谁见了都得赞声好。
“当然是宝贝,必须是宝贝。”杜若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问道,“阿乐,你在哪里找到这么漂亮的大宝贝?”
“渭北醴泉附近的山中,有猎户养鹰为生,离这边不算远,大概有几十里地。”常乐这话听起来仿佛很轻松。
实际上,太子就给了他一个大概的位置,时间又紧,这几日,他带着人,踏遍了那个地区,走得鞋底都快磨穿了,才找到了养鹰人,将东西弄到手。当然,这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和杜若多说。
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太子为什么让他这么做,不过太子做事,不需要对他解释原因,他只需要照着太子的意思去做就行。
“醴泉吗,我们路上也经过那里了,可惜没碰上。”杜若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惋惜。
“我也是赶巧了,那猎户手里就剩这么个大宝贝,想要其他的,恐怕要再等几年才有。”
听到常乐这么说,杜若更可惜了。
她们此行在长安最多待上三个月,给老夫人拜完寿,就要回弓月城,就算以后还有,她也没法弄到手。
她又沿着架子转了几圈,越看越喜欢,可惜这只大宝贝常乐是帮贵人寻的,虽不知是哪位贵人,不过在长安能称贵人的,不外乎哪位王公贵戚,若是半路出了问题,常乐在贵人那里恐怕难以交代。
若是这是常乐自己的,她恐怕就要厚着脸皮恳求常乐割爱了。
常乐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脸上满是惋惜之意,心里必然极为欢喜,但是碍于某些顾虑,又不愿开口,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这大宝贝,谁见谁爱,本来阿若喜欢,我肯定会割爱。只是阿若也知道,这大宝贝是贵人指名要的,出了差错,我在贵人那里难以交代,不过没有大宝贝,还有两只小宝贝,阿若要是看得上,不妨带走。”
“小宝贝?”杜若本来以为没戏了,没想到竟会柳暗花明,而且还是双倍的惊喜,“还是两只?”
“对,阿若,这边来。”
常乐绕过架子,走到了屋檐下。
杜若这才注意到,屋檐下摆了个一尺来高的提篮,上面的篮盖只是虚虚搭着,没有扣严实。
常乐俯身推开篮盖,站起身,颔首示意杜若来看。
杜若探头一看,这一看,顿时比刚才还要拔不开眼睛了。
大宝贝固然威风凛凛,气势无双,但是这两只小宝贝,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她看着两只挤在一块儿圆滚滚毛绒绒的苍鹰宝宝毛团团,一瞬间心都快化了,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放软了几分:“阿弟,快来看,好可爱啊!”
杜衡本来正盯着架子上的苍鹰看,还和他对视了几眼。
当然,苍鹰同样没把他这样的小不点放心上,没搭理他。
听到阿姊呼唤,他急赶几步,走到了檐下,一下子也被招惹得挪不开眼睛了。
他蹲下来,伸出手指,想碰一下,又不敢碰,就怕稍微用点力,就伤到了哪只小宝宝。
“正好两只,一只给阿若,一只给阿衡。”常乐非常大方地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阿乐肯割爱我已经太感谢了,怎么能让阿乐破费,我买下来吧。”常乐这么大方,杜若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占他便宜。
“不用,不用,我也没花钱,这两只小宝贝其实是大宝贝的添头,养鹰的猎户送给我的。”常乐竭力推辞。
“就算如此,阿乐兄这一路也辛苦了,我们没法生受。”杜衡也在一旁客气回道。
“你我兄弟之间,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阿若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到了长安,请我吃一顿吧。”常乐摆了摆手,顺口提出了这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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