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到了长安,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就出来找阿乐玩,不知道到时候该去哪里找阿乐?”听到常乐这么说,杜若也没多纠结这事。
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太过斤斤计较,或者只来不往,没法长久相处。
这个做人的道理,是阿娘教给她的。
这两只鹰宝宝,罕见当然罕见,可爱也是可爱,但是要说多贵重,却谈不上。
喜欢的固然喜欢,落到不喜欢的人手里,其实也就那样,否则就不会有焚琴煮鹤之说了。
不过常乐的这份礼,很合她的意,这情,她心领不够,还得表示一下才行,当下她寻思着该怎么回常乐一份礼,这份回礼也不能太寻常,能挠到他的心头痒处才是最妙。
这事倒也不急,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常乐喜欢什么,才好对症下药。
常乐不知她的心思,回道:“宣阳坊里边有个茶肆,叫云来,就在万年县县衙后边,从东边的坊门进去就是,阿若直接去那里找我就行,派人送个口信托掌柜的转交也行,我都能收到。”
长安城的各坊,除了皇城南边的三十六坊,因为某些原因,“不欲开北街泄气,以冲城阙”,只开东西两个坊门,其余各坊都有东西南北四个坊门。
但是不管是皇宫、官衙、私宅,坐北朝南开门,才是正统的建筑,而长安城的各坊,四周都有坊墙,只有官衙、三品以上官员府邸,或者门第、才德、文学为“坊内三绝”者的私宅,才可以向坊外临街开门。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越靠近皇宫,越贵胄云集,而各个坊内的一等贵胄,府邸多数集中在各坊南边,方便向南坊墙外开门,次一等门第的,就坐落在坊内十字大街北边,再次一等门第,就只能住在坊内小街巷北边了,只要知道谁家的大门前是哪条大街,大致就能知道他家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了。
不管万年县县令是怎么沦落到“恶贯满盈、附郭京城”的,万年县县衙也是官衙之一,坐落于宣阳坊东南隅,临近东市,若是想去县衙,从坊外的大街就能进去,但是想去宣阳坊内的某个地方,就要具体说道一下,到底是在哪里了。
常乐仔细说了下云来茶肆该怎么走,就怕杜若到时候找不到地方。
“好的,我知道了。”杜若只记住了茶肆的名字,至于怎么找地方完全没放在心上,就算她不认识路,也有认识路的人,不需要担心这事。
她和杜衡并两名随行的侍女,继续围着提篮,目不转睛地盯着篮子里的鹰宝宝看。
两只鹰宝宝依偎着睡了一会儿,就闭着眼睛,张大了嘴巴,啾啾啼叫起来。
“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饿了?”
“可能是渴了,想喝水吧。”
四人七嘴八舌问了起来,一时间紧张得不行。
“这里有喂食的东西。”常乐马上又拎过来一个提篮。
提篮里面有一个粗陶的笔洗,里面装了些清水,这是喂水用的。
还有两个粗陶罐,上面盖着盖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杜若手快,听到有鹰宝宝的吃食,常乐刚把东西拎到她跟前,就顺手掀开了罐子。
罐子里的东西,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倒没有失态惊叫。
只是一罐小虫而已。
鹰宝宝也是鸟,小鸟吃虫,天经地义,没啥值得惊讶的。
常乐递给杜若一双筷子,示意她用来夹小虫喂鹰宝宝,然后就听她们一会儿惊呼“吃了吃了”、“吃得好快”,一会儿又在那里纠结“宝宝们就这么把整条小虫吞下去,会不会噎着”,颇觉好玩。
他耐心候了半晌,等到她们玩得差不多了,才热心提议道:
“阿若,阿衡,要不要给鹰宝宝取个名?”
“取名?”杜若沉吟了一会儿,指着稍大一点的鹰宝宝,说道:“这是小陶。”
她又指了指另一只,对杜衡说:“阿弟,这只就叫小孟好不好?”
“好。”杜衡没意见。
“小陶小孟,好名字!”常乐抚掌赞叹道,至于哪里好,他也不知道。
今日将两只鹰宝宝送给了杜若,也知道了杜若给鹰宝宝取的名,太子交代下来的差事,到这里就完成了,他也可以回去向太子复命了。
“阿乐过奖了。”杜若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乳名叫陶陶,杜衡的乳名叫孟夏,她给鹰宝宝取这两个名,其实没费多少力气。
常乐不清楚这里边的关窍,他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就准备回长安了。
不过告辞之前,他又不厌其烦地交代清楚,该如何养这两只鹰宝宝,该喂什么吃食,该怎么照顾,叮嘱了又叮嘱,就怕她们一个不小心没能养活,到时候哭鼻子,才和她们作别。
不管太子吩咐他做此事有何用意,太子命他送两只鹰宝宝给定远侯女公子,想来不外乎是要哄她开心,若是因为他没有交代清楚,鹰宝宝出了什么意外,惹得杜若伤心一场,倒是他的不是了。
周氏没想到,她一觉醒来,队伍里就多了两个成员。
这段时日忙着赶路,她也是身心俱疲,所以夜间睡得比平时更沉。
早晨杜若出去的时候,她模模糊糊有些感觉,不过杜若一向精力旺盛,有早起练箭的习惯,她也没管她,迷瞪了一瞬,又睡了过去。
她没起,整个院子当然保持着安静,不过杜若杜衡回来了,还带着两只鹰宝宝,侍女们都去围观鹰宝宝了,就算有宋嬷嬷弹压着,不准她们喧哗,依然有细微的声响传入室内。
周氏就是被这些悉悉索索的声响闹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回过了神,就知道干这事的不外乎杜若,就算杜衡,自从觉得他长大了,就爱讲究行为仪态,不会干这种事。
“宋嬷嬷!”
她倚在枕上,唤了一声。
宋嬷嬷正站在檐下,注视着院子里的情形,免得侍女们不知轻重,随意嬉笑打闹,吵醒了周氏,她一半心神在外,另一半心神却始终注意着房内的动静。
这时,她听到周氏的声响,连忙唤了人,进去服侍她。
周氏梳洗打扮的时候,杜若提着篮子,兴冲冲地进来了,杜衡稍后几步,落在她后面。
“阿娘,你看,多可爱的鹰宝宝。”她双手捧着篮子,举到近前,让周氏看。
周氏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贴身的侍女帮她梳头,略微瞥下眼,看清了篮子里的东西,就笑了:“这是苍鹰宝宝吧,哪里弄来的,这么小,可不好养活。“
“朋友送的。”
“朋友?”周氏问是在问杜若,眼睛却看向杜衡,言下之意就是你阿姊连长安城还没进,不过是早起在驿站里练了下箭,怎么就多了个朋友,还以礼相赠?
杜衡就把常乐的来历说了说。
“万年县县丞?”周氏一时也想不起来,万年县县丞是哪位?
不过既然常乐家中大人也是官面上的人物,并非毫无跟脚,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吩咐宋嬷嬷:“嬷嬷,你待会儿问下孙管事,有没有人会养鹰宝宝,好好教教她们。”
显然,她和常乐一样,也怕杜若养不活,到时候会哭。
“是。”宋嬷嬷应道。
“阿娘,我会养。”杜若觉得经过刚才常乐的一番唠叨叮嘱,她已经很会了。
“好,阿娘知道你会,不过鹰宝宝这么可爱,多学点也不是坏事,对吧?”哄女儿,周氏显然相当拿手,她这么一说,杜若马上就被说服了。
周氏梳洗打扮整齐,又用过了早膳,再看着侍女们帮杜若做好了淑女装扮,才带着儿女上了车,继续向长安出发。
一路无事,过了晌午,她们到了西渭桥。
西渭桥的两边都设有关卡,驻有守卫,检查来往行人的通关文牒官凭路引,同时也负有守卫西渭桥之责。
这是沟通渭南渭北的交通要道,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到了关卡前,通行速度比较慢,就排起了队。
定远侯府的车队,拥有十多辆马车,外加弓马齐备的随从护卫数十人,是个大队伍。
孙管事领着人上前交涉了一番,车队在关卡前停驻片刻,又继续往前移动,上了桥。
“这就是西渭桥啊!”杜若掀开车帘,望着窗外,忍不住赞叹。
她见过大漠孤烟,曾在漫天黄沙中,一人一马,策马奔腾,感觉自己在天地面前渺小如蝼蚁,而现在,她又见到了人类的伟力,将天堑化作了坦途。
西渭桥是座木桥,长约一里,宽五丈多,可供八辆马车并驾齐驱。
杜若望着上游,渭水从上而下,千百年来,川流不息,远方的江面上,依稀有悠扬的渔歌声响起,近处,芦苇荡中,苍鹭的身影若隐若现。
“阿娘,以前我读李太白的‘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不解其中深意,如今身临其境,却能体会一二了。”杜若轻声说道。
“所以说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周氏望着窗外,也有些感慨,她上一次来长安,还是少女,如今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西渭桥和灞桥一样,一西一东,皆是送行之地,渭南的桥头与渭北不同,非常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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