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言甚是。”张叙点头称是,心中却暗暗有些感叹。
太子这话,真是滴水不漏,怎么理解都可以。
那些旧事,太子真不知情,他这话单纯就是在称颂皇帝,怎么说都不算错,太子知情,他这话也是在称颂皇帝,顺便表明他对皇帝的感激之情。
皇帝对亓辛远施恩,本来就是为了太子,又不是为了旁人,只要太子肯领这份情,就不枉皇帝的爱子之心了。
现在太子这话,纵使皇帝听了,也会觉得满意,因为该说的话,太子都说了,该表态的事,太子也表态了。
张叙认真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果真长大了,不但学会了言语之中俱是机锋,连不动声色中给人设坑,也是信手拈来,沈贵妃若知道,是太子对皇帝建议,皇帝才派出了管事嬷嬷去服侍她,恐怕凡事都要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太子的好意,可不是这么好消受的。
现在宣微殿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皇帝都能知晓,沈贵妃母子俩说个悄悄话,都没法保密,种种风言风语,都会落入皇帝耳中。有些事,皇帝听了,他嘴里不说,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
张叙说了正事,稍微坐了坐,喝完一盏茶,就告辞离去了。
太子送他出门。
“殿下请留步。”张叙出了殿门,再三推辞,太子才没有继续送出去。
张叙回到了紫宸殿,向皇帝禀报他这趟兴庆宫之行。
他说是说,有些话太子该自己和皇帝说,他不帮太子带话,但是太子说了什么,他都一一对皇帝禀明,没有漏下一句话。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太子当然知道,太子这么说,就是让他传话给皇帝听。
“刘道长?”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刘道长,原因有很多。
刘道长是王玠引荐的,与承恩侯府有关,和皇后恐怕脱不了关系。
从太子的话里就知道,刘道长在太子自请迁宫这事上,涉入了。
但是张叙都对太子挑明了,他不喜欢刘道长,太子还要留着这个人,这里面,恐怕还有其他事。
太子语出不祥,说他做了个噩梦,将会下落不明,皇帝嘴里喝斥太子,不让他胡扯,心里却认真琢磨过这事。东宫有十率府扈卫太子安全,按理来说,没人能对太子不利,但是明的不行,还可以来暗的,太子的身边,要是出了内鬼,太子的安全,恐怕就没法保证了。
太子身边的人,皇帝一一琢磨过来,其他人没多大问题,但是这位刘道长,皇帝想来想去,深觉不妥,但是太子这混小子,现在光嘴里喊着孝顺,想让太子听话,真是千难万难,一定要他这样那样,和太子各种折腾,太子迫不得已,才肯听话。
不过,太子要求他的事多着呢,比如说,太子心仪杜若,想让她做太子妃,难道太子还能自己做主,不用求他赐婚吗?他的确按照太子的意思,把杜衡指给他做侍读了,不过这件事,离太子的目标还远着呢,太子这么不听话,有本事就不要来求他。
皇帝想到这里,就笃定了。他就不信,他还拿太子没办法了。
第二日,杜衡要去勤学殿念书。
一大早,周氏的正院,杜若的院子,杜衡的院子,早早有了声响。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声响都集中到了杜衡的院子里。
“阿娘,阿姊,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们看看就行,不用再收拾了。”杜衡看着她俩,有气无力地说道。
昨夜,他就把今天要带的东西全收好了,今日,阿娘和阿姊一通翻检,他还得重新收拾一遍,她们这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啊!
“阿弟,除了念书的东西,其他东西带齐全了吗?替换的衣服带了吗?中午怎么吃饭,知道吗?中午有休息的地方吗?需要带被子吗?”杜若扳着手指头,把她想到的事,一件件问过来。
杜衡一下子被她问住了。有些事,他还真没想到。只是,上个学而已,难道还需要带被子吗?
“还觉得我和阿娘是在瞎操心吗?”见杜衡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了,杜若得意地问他。
“你阿姊说得对,这些东西是该找人问问要不要带,不过今日是第一天上学,先不忙着带,阿衡你看看其他学子中午怎么休息的,以后就和他们一样好了。”周氏说道。
“好吧。”杜衡点头。
他们收好了东西,用过了早膳,杜衎就来接杜衡了。
他昨日就派人来说好了,今日和杜衡一起去兴庆宫。
“阿衎,阿衡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周氏牵着杜衡的手,把他交给了杜衎,“就是不知道老师们严厉吗?”
“婶娘放心,勤学殿的老师,脾气都不错,阿衡又这么乖,没人会不喜欢他。”杜衎宽慰她。
实际上,六傅们真正需要管的人是太子,以前太子不用管也好好的,六傅们用不着严厉,现在六傅们管不住太子,反过来被太子管,就皇帝管得住太子,所以勤学殿的六傅,脾气不好,也是不管用,只能都好好的。
“还好有阿衎在。”周氏想到这里,稍微放心了一点。
“婶娘放心吧,太子殿下也很关心阿衡,昨日殿下特地召见了我,说的就是这事。”杜衎又道。
“阿衡,殿下如此隆恩,你唯有好好念书,才能报答一二。”周氏对杜衡叮嘱道。
这件事,是皇帝的旨意,和太子无关,周氏想通了,也知道,杜衡做太子的侍读,对定远侯府,有很多好处。
“是,我知道了。”杜衡乖乖应道。
“有这么多人照顾,阿娘就放心吧。”杜若想到,亓宣也在,会帮忙照顾,倒是没那么担心。
“好,你们去吧。”
杜衎带着杜衡走了,过了一会儿,杜若也去兴庆宫了。
毬场的看台即将改建,亓宣忙着上学,没空跑出来,监工的活就落到了她和常乐身上,常乐时不时也要当差,就她最空,所以让她来看着了。
这事由将作监负责,将作大匠蒋云图亲自带着人马,替太子效力。
杜若到时,将作监的人已经到场了,正在到处查看。
“杜小郎君,这一层的看台,我觉得不用安排座位,就站着,更为合适,你觉得呢?”蒋云图拿着改建方略,站在草地上,看着看台,和杜若商议。
杜若把手掌搭在额头上,迎着朝阳,看了看,点头同意:“大匠此言有理,就这么办吧。”
看台分成三排,一排站着,一排坐着,还是一排是包厢,面向不同身份的观众,才能按不同价格收费。
站着的一人收五钱,坐着的一人收二十钱,包厢一个五千钱,杜若觉得这个价格,长安城的百姓,应该能接受,改建完成后,两边的看台,一共有八十个包厢,六百坐位,站位的话,一千人大概挤得下,这些座位全部卖出去的话,光座位,一场就能收入五百多两银子。
这些银子,虽然还是不算多,不过给太子当零花钱,杜若觉得够了。
毬场还会提供各种吃的玩的,这些事,还没决定到底谁来负责,反正也不急,看台的改建完成后再商议也行。
这又是一笔收入。
一个月能多出来二千三千银子的收入,杜若觉得,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嫌少了吧。
“杜小郎君,这第一层,要不要再低一点,这样,后面还能多一排座位?”蒋云图又问。
“大匠,我怕看台太低了,会影响毬场的比赛。”杜若说出了她的担忧。
原先的看台很高,观众和比赛的人隔着很远的距离,杜若就怕她把看台放太低了,影响场内的比赛。
“杜小郎君的担忧,也有道理。以老夫的愚见,不如改建成四面看台吧。”蒋云图继续出主意。
杜若一听,就有些心动,原先毬场只有双面看台,改成四面的话,就能容纳更多观众了。
这个主意,她觉得好,就是不知道亓宣觉得怎么样。
“大匠稍候,我先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好。”
杜若遣了红叶,去找常乐,让常乐去问问亓宣觉得怎么样。
不一会儿功夫,红叶过来回复。
“小郎君,常乐问过了,说一切由您做主,还有,衡小郎君一切顺利,让您不用担忧。”
杜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她找到了蒋云图,对他说道:“大匠,问过了,就改成四面看台吧。”
“好。”蒋云图拿出了炭笔,在方略上各种改动,很快,整个方略被他改得面目全非了。
杜若探头看了下,觉得这么改,的确更好。
“多亏有大匠把关,否则按我们的想法,就没这么好。”她赞道。
“杜小郎君不用谦虚,把看台分成不同的区域,这样的想法很新鲜,我就没想到。我知道小郎君想改成什么样,就知道怎么提建议了。”蒋云图没有居功。
他改好了方略,和杜若做了最后的确定,才召集了人手,分配任务。
将作监的人,干活都是干老的,将作大匠亲自坐镇,自然人人卖力,毬场的看台改建事项,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杜若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她觉得很有趣,就在旁边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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