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诩是孝顺皇帝的好儿子,对待二皇子、三皇子,自是兄友弟恭,否则他哪来的脸面自夸孝顺,不过怎么个兄友弟恭法,因人而异。
二皇子心中对他很不服气,想要取而代之,他肯定得训斥打压,让其明白君臣之分。
三皇子尚年幼,对他有孺慕之情,他当然是个爱护幼弟的好兄长。
至于以后,有些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日,太子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三皇子整个人正缠着他,小孩子火力壮,他的身边就像多了个小火炉似的,热得他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汗。
他抬起手,擦了擦汗,小心地推开三皇子,又用薄被盖住了他的肚子,才悄声下了榻。三皇子嘟囔了两声,又没了动静。
“殿下!”虞安见他出来,躬身行礼。
“时辰还早,让三殿下多睡一会儿吧,不要吵醒他。准备汤水,我要沐浴。”太子低声吩咐。
“是。”
虞安小声应道,赶紧让人去准备,过了一会儿,他来汇报:“殿下,汤水准备好了。”
“嗯。”
太子进了庑房,虞安跟进去,伺候太子洗头。
“殿下!陛下让人送来了数百匹夏衣衣料,已经入了库。”
虞安散开了太子的发髻,取了个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往太子头上浇水,润湿太子的头发,顺便说起了这事。
太子坐在浴桶里,闭着眼睛,听虞安说话。他的脸上,不喜不怒,没什么表情,只有些水流,顺着鬓边额角流淌,给他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
“都有哪些衣料?”他轻声问道。
虞安一一禀报,太子微微点头。
“给定远侯府送去五十匹吧。就说……”太子沉吟了一下,“夏日快到了,给府里的众人裁衣。”
有些话,他不说,定远侯夫人也懂,那就不需要多说了。
“是。”
虞安应了一声,继续服侍太子,他招了下手,就有小内侍捧了铜盆上前来,里面装着茶麸水。虞安把太子的头发浸到了铜盆里,太子仰起了头,方便他动作。
虞安小心翼翼地替太子洗着头发,边洗边揉着太子的头皮。他见太子的表情,放松下来,就知道他这手功夫,没有手生。
他当年能从这么多伺候太子的内侍中,脱颖而出,得到太子看重,就是因为他洗头洗得好,太子喜欢他伺候。
如今,他升任了内侍省少监,这种时候,少不得还是亲自动手伺候,不愿让人用同样的方式,得了太子的欢心。
虞安揉好了头发,拿起葫芦瓢,帮太子冲洗干净,又用厚布巾把头发包好了,才伺候太子沐浴。
太子沐浴完毕,绞干了头发,回了内室,三皇子才堪堪醒来。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看着太子张着手,站在榻前,由着人伺候换衣服,问他:“阿兄,你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你也赶紧起来吧。”太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给阿耶请安。”
“好。”三皇子听到太子这么说,赶紧爬了起来。
太子让人服侍他洗漱换衣,待他收拾齐整,才带着他,往水榭而去。
他们到了水榭门口,发现水榭门口早就有人候着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二皇子。
“拜见太子殿下!”二皇子见到太子出现,规规矩矩行礼。
“免礼。”太子淡淡回应。
“见过二兄。”三皇子也上前见礼。
“韶南快快免礼。”二皇子的声音,就比太子热情多了。
没过多久,福惠公主和安平公主也到了,几人又各自见过了礼。在宫中,他们给皇帝请安,很难凑到一起,在芙蓉园里,倒是难得凑一起了。
皇帝尚未起身,郑宝林也在,他们没有入内,就站在门外候着。除了福慧公主和三皇子,打了一些眉眼官司,也没人说话。
待到皇帝醒过来,听说他们在外头候着请安,才让人唤他们到厅里等候。
皇帝穿戴整齐,从东室走出来,太子领头,五人齐齐俯身行礼:“见过阿耶,阿耶万福金安。”
“免礼。”皇帝笑着让他们平身。
他在宝座上坐下来,又给他们赐座,五人谢过以后,各自入座。
太子坐的离皇帝最近,其他人,按长幼有序,各自坐了该坐的位置。
皇帝一个个看过去,由长及幼,从太子一直看到三皇子,见他们个个打扮得体,精神焕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又问:“你们都用过早膳了吗?”
他问的是你们,看的人却是太子。
“回阿耶,还不曾,儿等就厚着脸皮,叨扰阿耶一顿了。”太子笑着回道。
“好,你们就陪朕一起用膳吧。”皇帝面带笑意,颔首答应。
少顷,内侍们摆好了早膳,皇帝就带着他们一起去用膳。
席间,他又一个个,都问了问话,甚至连安平公主,皇帝都问她,身边伺候的人待她如何?
安平公主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回阿耶,儿身边的人,伺候很是用心。”
她身边的人,比起其他皇子公主,还是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她不受宠,生母又早逝,身边伺候的人,阳奉阴违总是难免,不过安平公主现在遇到了事,有人可以商量,她可以向福慧公主请教,太子也是她的倚仗,她的日子,比起以前,的确稍微好过了一点。
“那就好,有什么事,你就和太子说,他是你阿兄,该劳烦他的时候,你就去劳烦他,不用客气。”皇帝又道。
有些事,不是他故意无视,太子身边伺候的,都有人做事不用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各有心思,更何况其他人。出身尊贵的,也不是个个都能一呼百应,驭下无方的,被人以下克上,拿捏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多谢阿耶,儿知道了。”安平公主谢过皇帝,又对太子说道,“麻烦阿兄了。”
“无妨,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太子没有推辞,一口应下。
“阿耶,那我呢,有事我能找阿兄吗?”福慧公主在旁凑趣。
“只要你阿兄不嫌你烦就行。”皇帝没好气地说她。
“阿耶,我这么讨人喜欢,阿兄怎么可能嫌我烦?”福慧公主不依。
皇帝指了指她,笑了起来,大家都笑了起来,水榭中,一派和睦景象,真真是父慈子孝了。
兖州位于河南道,离长安大概二千多里。
周启年,原兖州刺史,现已卸任,正拖家携口,回京去叙职。
他们一行人,这趟回京路,走的是水路。四月初,从兖州出发,经泗水入中运河,转头北上,入黄河,再往西,沿着黄河上行,一路到了潼关。
周启年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为长,名周蕙,远嫁弓月城,已有十多年未见了。儿子为幼,名周茂,年二十八,至今一事无成,周启年为他可谓操碎了心。
他这次回京叙职,打算谋个京职,把家人在长安安顿下来,再厚着脸皮,求皇帝给儿子荫萌个小官做做。
周家以耕读传家,周启年是先帝时的进士,偏偏到了周茂,他不爱读书,连生员都没考中,至今是个老童生,靠科举当官,显然不用指望了,周启年只能帮他想想别的法子。
幸好儿子不争气,孙子还算争气,年纪虽小,却有定性,能沉下心念书,周启年也就懒得多管儿子,把精力放在孙子身上了。
“阿耶,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阿姊应该还没离开吧?”周茂问道。
他们得了周蕙的家书,知道她会带着儿女,来给南杜的老夫人拜寿,将在京里留一些时日,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就是想在周蕙离京前,见她一面。否则这一次错过,又不知道要过多少年了,才有机会见面。
“过了潼关,入渭水,再过五六日,就到了。”周启年回道。
他们带着家眷行李,走水路比陆路方便,只是许多地方是逆水行舟,才花了一个月,还没赶到长安。
潼关离长安,不算远,三百里不到,顺流而下的话,一两日就到了,逆流而行则比较慢,需要花费五六日。
“我这个做舅舅的,第一次见阿若阿衡,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东西?”周茂说着说着,又开始忧心这事。
“阿若是大孩子了吧。”周启年这个做外祖父的,也将头一次见外孙外孙女,被儿子这么一提,他摸着胡子,考虑起来。
杜衡还小,杜若今年十五岁,很快就要嫁人了,他这做外祖父的,见面礼的确不能太简薄。
亓仲扬这个端午节,也是在路上过的。
亓家兄弟商议好事情的次日,他就带着人出发了。
他去长安,没有带家眷,带了家里的两个大掌柜,几十个伙计,以及二三十车行李。
他从河州去长安,走的是关陇古道。
这条古道,是西出之路,长安去西域的商人们,走的就是关陇古道,也是东进之路,昔日,他们的祖上,秦人就是沿着这条古道,一路向东迁徙,占据了关中平原,一统六国,定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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