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所吐露出的秘密无疑极为骇人听闻, 饶是性情淡然如裴之涣,也不由流露出惊色,睁大了漆黑的双眸。
但很快他就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 冷静地梳理着这件事, 沉思良久, 他对年轻男人说道:“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应对莫不臣, 而且此事关系甚大,绝非只与我有关, 待时机成熟之际,我应当将其公之于众。”
“是。”
年轻男人点头:“这个时机正是在你修到大乘圆满之后。为了寻求突破至渡劫期的途径、与莫不臣一战,你必须集中天下所有修士的力量对抗神梦山。”
裴之涣问:“如果莫不臣会杀死所有试图破境的大乘修士,我该如何提防?你当初是怎样做的?”
“我没有办法。”年轻男人垂下眼睛, “那时是师尊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为我挡劫,助我突破至渡劫期,师尊却身死道消,元神溃灭于雷劫之下, 永不入轮回。”
“为了诛杀莫不臣,有太多修士死去,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为了他们的命运, 我希望你可以找到另一条路,不要重蹈覆辙。”
裴之涣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向他承诺道:“我答应你。”
年轻男人说:“此事还有时间筹谋, 我会先行封存你的记忆, 只是给予你一点灵光, 使你对莫不臣心生警惕, 直至你化神圆满时,你封存的记忆才会自动解开。”
裴之涣略一思忖:“这么做是为了使我不被神梦山之人窥探记忆?”
“不错。”年轻男人颔首,“莫不臣之所以不允许大乘修士进入神梦山,正是因为他无法掌控大乘修士的想法与记忆,不过只要修为足够强横,化神圆满也可以做到。”
“譬如庄宴,即便他进入神梦山,莫不臣也无法窥见他的想法,乐正差不多也能做到,待你和衡常修到化神圆满时,你们同样可以。”
“我知道了。”裴之涣颔首,接受了他的安排。
见他同意,年轻男人手掐法决,将这段对话封存在了裴之涣的识海中,完成之后,他淡漠地看向殿中的十只天魔,向它们抬起了手。
仙术一起,幻化成人的天魔们霎时露出狰狞的本真之相,毫无还手之力,魔躯被无形的仙力扭曲压缩,发出“咔咔”声响,压缩成了极凝实的血肉。
在它们消亡的瞬间,新的天魔诞生了,也遭受了相同的命运,如此重复百余次,年轻男人杀死了千数天魔,做出了一具魔气四溢的堕仙之躯。
他收起崭新的身躯,对裴之涣说:“出去吧。”
两人离开了万魔窟,他们在魔窟中待了数日,而桃卿回到合欢宫也已经有数天时间了,那天他和宿云涯接到裴之涣的传音后,就依言先行回去复命,在宫中等待着裴之涣。
这几天桃卿除了看望过师尊顾雪庭之外,就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敢见,生怕被人发现他修为暴涨,到时师兄师姐们一定会用秘术查看他是不是处子,就再无宁日可言了。
虽然桃卿很清楚自己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就先让他自欺欺人一下吧,至少也要等到之涣回来,由他们两个一起面对,可不能让他跑了。
桃卿还纠结过要不要将自己和裴之涣双修的事情说给顾雪庭听,师尊修为尽失,看不出他的境界高低,见面时没有察觉,不过他太过害羞,到底没有告知顾雪庭,只待日后再说了。
与此同时,清虚殿。
顾雪庭坐在高座上,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神梦令,感受着令牌上的每一道纹理。
尽管目不能视,但他可以想象出它流光溢彩的模样,应该正如卿卿讲述的那般漂亮。
卿卿回到合欢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奔到清虚殿,与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喜讯,并将神梦令留了下来,算是送给他的礼物。
说来惭愧,得知卿卿获取了神梦令,他竟失态地落下了泪,害得卿卿瞬间变得手忙脚乱的,不停安慰他,事后想来,足够令他这个师尊感到汗颜。
但他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三百多年了,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他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从前的模样了。
在三百年多年前,除了拥有“魔门第一美人”的虚名之外,他也曾是一个顶级天才,不到百年时间便已修至元婴圆满,在魔门声名大噪。
一朝修为尽废,他也曾痛苦过、怨恨过,不理解为何自己的命运如此坎坷,然而三百年过去,事到如今,他早已麻木,只浑浑噩噩地做着废人。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卿卿,他终其一生也就是如此了,而卿卿竟然愿意为了他这个废人以身犯险,完成考验夺回神梦令,为的就是帮助他治好身体,他又岂能不动容?
回想起桃卿喜极而泣地扑进自己怀里,将神梦令交到他的手中,顾雪庭蒙于绸带之下的双眸微微湿润了,更珍惜将令牌攥进掌心之中。
他不清楚神梦道主是否真的会出手为他治好身体,倘若真的有这个机会,他日后可以重新修炼、不再是个废人,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有资格站在卿卿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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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涣二人离开万魔窟后,重返日长小界,停留两日,等待着未来的他将堕仙之躯的五官细细地雕琢出来。
新铸造的身躯与裴之涣的容貌别无二致,唯有气质不尽相同,充斥着幽暗混冥的气息,一身黑色道袍也是他平日几乎不会穿的颜色。
年轻男人说:“有了这具身躯,我便可以自由出入素莲镜,平日我依然会待在镜中,必要时可能需要借用你的身份出来行走。”
裴之涣点头同意,看着堕仙之躯问道:“如果我有需要,可否将你从镜中唤出来?”
“可以。”年轻男人说,“你呼唤我时需默念我的名姓,但你我同名,不可叫我‘裴之涣’,否则我听不见。你打算如何称呼我?”
“就叫你‘清玄仙尊’,如何?”裴之涣说,“这应当是你的仙号。”
“好。”
清玄仙尊微微颔首,返回到素莲镜碎片之中。
裴之涣带着碎片回到陵游界,他走进桃卿的长庚殿时已是深夜,于是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来到桃卿的卧房,想要看他一眼再休息。
然而卧房中没有人在,裴之涣想起前世之事,本能地心中一惊,担心桃卿出事,好在询问过侍女金玉后才得知只是虚惊一场,桃卿只是去沐浴去了。
他走进浴池,候在门外的奴仆侍女们见来人是他,都只是笑笑,没有阻拦。
浴池中水雾弥漫,桃卿靠在池边闭目养神,湿漉漉的黑发垂于雪白的肩头,脸颊被蒸出淡淡的红晕,更显眉眼娇艳。
他本已睡下,却因为做噩梦突然惊醒了,现在有点头晕脑胀的。
噩梦与之涣有关,在梦境中,之涣未能解决弑父之事,受千夫所指,又被逐出紫霄派,他带着之涣东躲西藏,皇帝却化作厉鬼来找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他们的血肉——
接着桃卿就醒了,觉得这个梦太晦气,索性过来洗洗,也没有惊动睡觉的幼兔,要是不洗干净这些晦气,他肯定睡不着……呸呸,之涣才不会出事呢。
正当他思索着裴之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忽然感觉到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还以为是侍奉他沐浴的奴仆,便温和地说道:“我说过不必服侍的,你出去吧。”
但这只手并没有撤回去,而是变本加厉地向下摸去,滑过胸前淡粉,环住他的腰身,在他的后颈落下了热切的亲吻。
“啊!”
桃卿吓了一跳,挣扎中忽然闻到一股素淡的莲香,微怔一瞬,回头望去,发现来人果真是裴之涣,不由惊喜地唤道:“之涣,你回来了?”
“是……”
裴之涣跪坐在池边,低下头不断地亲吻着桃卿,越吻越过分,桃卿招架不住,在甜腻的呜咽声中含糊地说道:“你做什么,我在沐浴……”
之涣该不会又是想与他欢合吧……但上次只是个意外,这回他不能任由之涣胡来了,他不能任由修为继续暴涨下去,否则涨得越多,其他人就越会知道他们做了很多遍!
桃卿猛地将身体没入水中,从裴之涣的臂弯中滑了出来,后退几步,从水下冒出头,正要害羞地向裴之涣抱怨几句,却发现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对劲。
裴之涣呼吸沉重,如玉的面容浮现出绯红,神色隐忍,道袍下的形状分外明显,已经被打湿了。
“之、之涣,你怎么……”桃卿惊得瞪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中药了?”
汗水自裴之涣的额头流了下来,滑过下颌,他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我不知道,这几日我没有动过任何吃食,见到你之前一切如常,是在碰到你之后才有了这幅异状。”
说着,他再次将手伸向桃卿,既像是忍不住,也像是不打算再忍。
而桃卿听到他的症状,蓦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该不会……是和肉莲丸有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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