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到了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才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今后她要在这里学习的教室,水泥地面,讲台的黑板像硬硬的石头,贴在上面仔细看,会看到长长短短的裂纹,应该用了很长时间了,黑板左侧的最上方用黄色染料画了五个方框,新月后来才知道,那些方框就叫做四线方格,是写生字用的。
教室最后面靠窗的角落放着卫生工具,和家里一样的扫帚,簸箕还有拖把。
教室后面也有一块黑板,上面用彩笔画了五颜六色的画,教室分为了四大列,八小列,下午的时候,严老师就排好了座位,新月在班级里的个头不高也不矮,因此被安排到了靠中间的位置,她的新同桌叫鲍一鸣,是个女孩,用五彩的皮筋扎了满头的麻花辫,看地新月眼花,后桌是一个男孩子,叫顾修正,低头默默看课本,新月欢天喜地地转回头去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只收获了对方淡淡的一个字——嗯。连名字都没告诉新月,后来是新月自己偷偷瞄到对方写在课本封面上的名字,才知道他叫顾修正。
坐在新月前面的是两个女孩子,一个叫田苗苗,一个叫于秀丽,看起来还算好相处的样子。
吴森在第三排,和新月隔着一列的距离,她的同桌是个顽劣捣蛋的男生,新月经常皱眉看到吴森红着眼眶默默往自己的方向看。
课桌是长桌子,两个小朋友共用一张,因为课桌质量不是很好,长久以来被很多小朋友们写写画画、戳得都是笔眼,学校为了美观,干脆从今年开始在桌子上面铺上蓝色桌套,美名其曰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新月后来无数次地腹诽想出这个蠢办法的人,就因为看不见,所以她写字时,一不小心,没有任何防备地笔尖就掉小坑里了,在作业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洞,害她经常被老师骂写作业态度不认真。
也是这张蓝色的桌套,让新月和同桌鲍一鸣在开学没几天就起了冲突。
新月在生字课上,拿出了钢笔水,她本来以为写生字是要用钢笔的,因为奶奶在家里给爸爸写信的时候总是用钢笔水写,但严老师站在讲台上,淡淡说用铅笔写就好了,低年级的小朋友只能用铅笔写作业。
于是新月满怀惆怅地慢慢从书包里找出奶奶给她削好的铅笔,她把钢笔水瓶放在一旁,失望地看了它一眼,自己本来可是很期待的呢
只是没想到,下课的时候,同桌鲍一鸣拿课本时用力过猛,一下子把钢笔水瓶碰倒,新月没有扭紧盖子,饶是她动作很快地扶起瓶子,笔水还是浸染了不小一块面积的桌套,本来干净整洁的蓝色桌套不到几天时间就生命垂危。
新月还没说什么,鲍一鸣指着她的钢笔水瓶大声嚷嚷,“严老师不让带这个,你违反规定,你还把桌□□脏了,以后桌套都归你洗。”
“可是严老师也说,桌套是两个人轮流着洗。”
“是你的钢笔水把桌□□脏的,凭什么让我洗?”
新月清理着面前的一堆狼藉,淡淡地扫了一眼完全不讲理的同桌,平静地说,“那是谁把我的钢笔水碰倒的?”
“你不带来我能碰倒吗?”
“我带来不是为了让你碰倒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不过谁,鲍一鸣下午放学的时候就去找严老师告状了,严老师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把她们俩叫到办公室谈话,最后决定两个人还是轮流洗桌套,只是新月再也不可以把钢笔水瓶带到学校里来。
鲍一鸣觉得不公平,但她想竞争班长所以不敢和严老师顶嘴,可和新月的梁子,就此结下。
前桌的女孩子田苗苗有一天偷偷吃糖,被鲍一鸣看见,于是鲍一鸣二话不说就冲到严老师办公室告状,于秀丽带了玻璃球到学校玩被鲍一鸣发现,鲍一鸣再一次正义满满地跑去找严老师,告状。
由此折腾了好几天,鲍一鸣仿佛已经提前把自己当成了小班长,义正言辞地在教室里四处抓违反纪律的人,吴森觉得鲍一鸣很威风,新月反而觉得她有些傻,严老师并没有说怎么选班长,如果到时候让大家投票选举,鲍一鸣绝对不可能当选,因为大家都讨厌她。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周五放学的时候,严老师把这周学的五个重要的生字写到了黑板的生字框里,并布置了作业,回家后,每一个同学买一本四线方格本,然后把五个生字每个写三遍,周一上交检查,数学老师则是让大家买横格算术本,布置了1-5五个数字的加减法,思想品德课的老师让每个小朋友回家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周一和大家一起交流。
新月把老师让买的作业本和要做的事情认真记在了白纸上,她虽然才7岁,但是已经会写不少字,都是奶奶教的,实在不会写的字,她还有aoeiuv、bpdtnl镇楼,所以最后一节的语文小测上,新月顺风顺水地就答完了严老师出的小卷,没感觉到任何难度。
新月回家之后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要买的本子全部抛到脑后了,她趁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打开电视看,估摸着时间奶奶要回来时就关掉电视,装模作样睡一会儿觉,爬起来继续玩,就这样疯到了周日傍晚,新月才发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她还没有写作业,本子也没买。
上学第二周,第一次交大作业,如果交不上,那
后果不堪设想,新月有些慌了。
傍晚的天渐渐黑下去,新月又忐忑又慌张,默默在心中斗争了好久,最后还是扭着手指磨蹭到奶奶身边。
“奶奶,我作业还没写”
奶奶坐在小板凳上烧火,把干掉的花生蔓填入烧得旺盛的灶膛里,黄色的火焰顿时吞噬了花生蔓,噼噼啪啪的声音让新月越发心慌。
她哭丧着脸,吞吞吐吐,“我我还没有买本子,严老师说说必须要用四线方格本写。”
奶奶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星期五怎么不买?”
“我觉得不用着急,还有星期六和星期天”
“嗯不着急,天还没黑,你再玩一会儿吧。”
天还没黑呢
新月欲哭无泪,默默转身离开,她拎着小马扎泪眼汪汪地坐在小可爱身边,眨巴着眼睛——等天黑。
新月明白奶奶没有生气,就是要治治她,新月也知道,这时候撒娇耍赖抹眼泪都不管用,奶奶不会理她的,奶奶说了等天黑就一定会等到天黑,她闹腾也改变不了奶奶的决定。
于是,新月哭丧着脸,摸着小可爱的狗头,焦急地等待天黑,期间还心事重重地吃了顿晚饭,当然,食不知味。
天色终于黑下来的时候新月感觉已经很晚了,她吧嗒吧嗒跑去里屋找奶奶,奶奶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悠悠摘下围裙,拿好零钱包走出大门,新月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跟在后面。
那天的作业折腾到很晚,新月发现自己突然失忆了,在学校里记得很牢的知识现在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于是她一边焦急地翻课本,一边飞快地写作业,写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用的不是铅笔,于是撕掉,重新写,但由于心急又总是写错,于是又慌里慌张地去翻书包,找橡皮,新月最后是偷偷抹着眼泪把作业给写完的,所有的作业写完并检查无误最终拉上书包拉链时,小可爱已经在窝里呼呼睡着了,还一声一声地打着鼾。
新月在泪眼婆娑中抬起头,只看到坐在炕边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给她做冬天要穿的棉袄,手中短截的白色粉笔在布料上量量点点,头顶灯泡黄色的光芒洒在老人平静的侧脸上,几缕银白的发丝也被浸染成暖黄色。
“奶奶,”新月小声开口,“我做完了。”
“好,”奶奶把老花镜从脸上摘下来,又把手中的针线活儿收拾好放到炕角,拍了拍早已给她铺好的被窝,“去洗洗脸,快点睡觉吧,明天要早起上学。”
新月蔫头耷脑地洗完脸,爬上炕,一觉沉沉睡到天亮,只是从此往后的很长时间,她再也没有把作业拖过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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