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将今天的字帖练完,放下笔,抻起薄得几乎半透明的帖纸看了一眼,墨水迹早已挥发干净,满满小半页纸上的字看上去端正整齐,只不过临近末尾的最后几行字还是能看出持笔的人略显不耐的心情。

    定心才能定字。语文老师是这样说的。

    如果不是新月写作文时总是随心所欲地让字狂放地飞上了天,搞得每次她的作文总是因为字迹太潦草要扣卷面分,语文老师也不至于天天逼着她好好练字。

    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个老太太,即将要退休,这个年纪的老师对学生大多持宽容心态,上完课就走,每天乐乐呵呵的,半点儿不生学生的气,只是新月有点儿无奈,万事皆可过得去的语文老师怎么就盯上了让她练字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新月摇摇头,阖上练字本,将它插回面前的书架中,桌子右上方角落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机身随着震动慢慢挪动,几乎要从桌角掉下去。

    八点四十二。

    一条来自吴森的短信息,新月点开屏幕上的小信封,转了两圈后,收信页面打开,只有短短的五个字,我出发啦。

    后面跟着一些辨别不清的乱码,大概是吴森顺手缀上的可爱表情符号,只不过新月的诺基亚手机款式太老,并不支持这些新颖的功能,即使对方发过来她也看不到究竟是什么。

    今天周日,校服在阳台上晾着,还没有彻底干透,言新月打开衣橱,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薄毛衣和牛仔裤换上,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塞到牛仔裤的口袋里。

    走出卧室后,客厅的茶几上做好了奶奶闷的白米饭,米饭的香气从电饭锅溢出来,飘了满屋,新月从豆浆机里倒了一杯温吞吞的豆浆出来,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下去,嘴角沾了奶白色的豆浆汁,她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有些愣地盯着玻璃杯壁残留的模糊痕迹。

    “月月快去吧,别迟到了。”

    新月奶奶从厨房走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孙女满脸郑重地捧着一个喝完的豆浆杯出神,像是睡醒了又像是没睡醒。

    “哦不着急,反正离得近。”新月躲过奶奶要来拿杯子的手,自己定定神,跑去厨房把杯子刷了。

    “吴忧下午的飞机吗?你们快些吃,别耽误他赶飞机。”

    “没事的奶奶,”新月打了个哈欠,擦干手出来后再次爬到了沙发上,笑眯眯地边伸懒腰边说,“张阿姨陪他去呢,一定什么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这么小的孩子好端端的跑国外去干什么呢?跳舞哪里不能跳,你们也不劝劝他。”奶奶仍旧不是很放心的模样,她轻轻叹着气,弯腰在抽屉里找什么东西。

    “吴忧那么倔,不可能听的,”新月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不停地打哈欠,泪眼朦胧地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听到奶奶的话后不置可否地轻轻摇头,“再说了,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嘛。”

    “月月,这个拿给吴忧,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符。”

    新月愣愣地接过那枚红色的香囊,挠挠额角,“奶奶你什么时候去的啊?我都不知道。”

    “我的呢?我有没有啊?”新月眼巴巴地仰着脖子望着奶奶,香囊细碎柔软的流苏散在她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来些,痒痒的令人坐不住。

    “你不是有吗?小时候我亲手给你做的。”

    “可是,”新月笑嘻嘻的抱着奶奶的胳膊,摇过来晃过去,摇个没完,“我还想再要一个。”

    奶奶被逗笑了,用空出来的那只手一巴掌拍上了新月的背,隔着毛衣软糯的触感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力气,反而是奶奶抽回胳膊时手背不小心擦到了她的耳旁,带来熟悉而粗粝的安心感。

    还有奶奶身上独有的气味。

    “别贪心,快去吧。”

    蹲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言新月边系鞋带边朝走进卫生间里洗衣服的奶奶喊,“奶奶我走啦。”

    “走吧,路上慢点。”

    新月站起来,从挂钩的圆环上拿走了钥匙,即将要推门往外走的那一瞬,她停住,似乎像是很不放心地扭回头,喊了一句,“奶奶,你中午吃完饭一定要记得吃药,不要忘了,我会发短信查你岗的。”

    等了几秒,屋内没有传来她期待的回音,新月撇撇嘴,反身关上防盗门,奶奶肯定又嫌弃她啰嗦了,连吭一声都懒得敷衍。

    真让人心碎。

    四月的天气很晴朗,新月双手托着一个餐盘从柜台慢慢走过来,餐盘上放着饮料,饮料有些重,里面的冰块轻轻晃动,发出微小却清脆的撞击声。

    “天呐,你怎么真的点了四杯可乐?”

    “不然呢?”新月把餐盘稳稳放到桌子上,闻言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扒着桌子大惊小怪的女生。

    “剩下的你去端。”

    “我去就我去。”吴森撅撅嘴,利落地扣上了正在玩的手机,翻盖手机关阖的动静吧嗒一声,震落了初春最后一点微寒的凉意。

    他们是第一桌客人,周日的早晨总比平时热闹些,新月透过肯德基窗明几净的落地玻璃看到了居民广场上渐渐增多的人群和收拾准备摆摊的商贩。

    “新月!新月!要掉了要掉了!”

    耳畔穿来女孩子尖细的惊恐声音,新月立刻起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个摞在最上面就要滑下来的汉堡。

    或许是服务员刚做出来,汉堡有些烫,包汉堡用的纸盒让新月紧紧抓在上面的手指轻轻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指尖才感觉到一丝被烫到的不适感。

    新月一愣,帮大呼小叫的吴森放稳托盘后才想起慢吞吞将手指放到两边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

    “我真佩服我自己,连端个盘子都端不好。”

    新月点点头,手还放在耳垂上,望着眼前的女孩子满脸无奈的点头附和,刚想说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便听到幽幽的一声叹息。

    “我真是小姐的身子,小姐的命。”

    新月的表情凝滞了一瞬,眉心跳了跳,满脸的无奈继而转为了无语,而吴森却像小孩子一样爬在桌子边,下半张脸埋在白皙的胳膊里,只露出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睫弯弯,笑意盈盈。

    然而新月并不吃这一套,她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抬手一巴掌拍在吴森小巧光洁的脑门上,冷飕飕地道,“别卖萌。”

    吴森扁着嘴,委屈而紧张的对着手机里的相机忧心观察自己的头发有没有被拍乱,好在她今天扎的是结实的丸子头,轻巧好搭理,吴森低着头专注地捣鼓了半晌自己额前的两三簇毛茸茸的碎发,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收手。

    抬眼看到对面的女孩子一脸淡漠地望着窗外,晴朗的日光薄薄的一片落到她的额前,只是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偶尔会浮起一层清冷的水雾,当她跟人说话的时候,雾气就隐退在温和的笑容之下,然而每当她一个人发呆的时候,这层雾气就不知不觉浮上来,隔开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只剩她自己。

    吴森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一点,大多时候她并不能看懂自己小伙伴眼里这层时隐时现的水雾,然而她从来都不打算探究,也并不担心,对她来说,新月就是新月,新月也永远是新月,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像亲人的那种。

    有些无聊。

    吴森掀开手机粉色的翻盖看了一眼时间,等的人还没来,她不满地发了条催促的短信,发完后,抱着最近的一杯可乐先猛喝了一大口。

    “呀好冰!”

    可乐冰到了牙齿,吴森面孔扭曲地吐了吐舌头,她无聊地随着新月的目光一同望向窗外,谁也不知道谁在看什么,两人无言,行人匆匆,时间似乎静止在这里也很好。

    “新月。”

    吴森终究率先忍耐不住,她用手去揪新月的毛衣,不高兴地低声嘟囔着,“哥哥都要慢死了,早知道我们晚来会儿就好了。”

    “新月新月,我帮你扎个丸子头好不好?”吴森说着眼睛先兴冲冲亮起来,她扯着新月毛衣不松手,十分不解地盯着对面的女孩细细打量。

    “你长得也很好看的,干嘛不打扮,总是一个发型,来我帮你换一个好不好?”

    “好不好?”吴森嘴角翘得弯弯的,拽着新月毛衣的手蠢蠢欲动,只是在她屁股抬起来的前一秒,新月淡淡的一句“不要”就如同一瓢凉水浇灭了她那颗兴奋得热乎乎的心。

    唉,吴森挠了挠下巴,也没有太失落,毕竟已经被迫习惯了。

    新月的马尾在高一下半学期开学前又去理发店剪短了些,此时扎起来的马尾刚刚好落到肩上,一根黑色的再普通不过的皮筋不紧不松的将头发束起来,一看就是早上出门前被主人心不在焉地随手绑了两圈,只是额角的头发这样随意散落在两侧反而有了另一种意味的好看,吴森呆呆地看着,一时失了神。

    是自然而不刻意的美,像她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一个人。

    吴森的手下意识摸到自己脑后高高扎起的丸子头以及那露出来的短短一截的发绳,圆滚滚的绳子,光滑的纹路,很漂亮,只不过曾经花费了很长很久的时间她才学会了怎么用头绳扎头发。

    “新月,”吴森忽然有些失落,她缩了缩鼻子,怅然地问道,“你不是跟钱明瑟一个学校吗?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了啊?还是那么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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