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 越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就控制不住的不停地去想到底是什么事情。
沈念站在沈崇山的坟前想着游晓月口中那个‘永远都不会说’的事情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其实猜到了, 他其实想不到除了这个答案还有什么让游晓月这么恨自己,而沈崇山又这么竭力保护自己的事情。
不能说,是代表它有足够大的威力。
沈念开始怕了,他不敢去想了, 稍微碰触一点都能让他更加厌恶自己,可脑子像是有它自己的思维,不停地想, 不停地猜测,然后都化作了厌恶,缠绕住了沈念。
他又开始觉得不能呼吸,像被谁按在了水里。
手被谁抓在手心的时候,沈念才猛地从一股逐渐要把他吞没的旋涡中挣脱出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握着自己的手反握住了, 紧紧地抓着,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怕, 念念不怕。”顾执立刻又用另一只手包裹住了他的握着自己紧到露出青筋的手,轻轻柔柔的搓着,小声地安抚着:“小狐狸在, 小狐狸陪着念念, 保护念念。”
沈念看着顾执, 在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渐渐地放松下来,继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顾执不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可他却知道一定很可怕, 比沈念做的那些梦还要可怕, 因为即便是沈念做梦的时候,顾执都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惊恐的神色。他不问沈念那些让他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却上前一步将沈念抱在了怀里:
“小狐狸在呢,不怕不怕。”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沈念,给予他安抚,而沈念就在这样的安抚下慢慢恢复常态,然后从顾执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我没事了。”
梁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了,没打扰他们,可心里却越来越担忧,顾执看沈念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对劲,原本以为沈念是他们之中足够理智和冷静的那一个,可不知道是沈崇山去世的原因让他急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还是说现实就是如此,沈念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依赖顾执。
梁秋不太看好,甚至觉得简直荒唐,只是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说什么,连一丝痕迹都不能露出来让沈念看出,他现在没有办法让沈念从对沈崇山的愧疚自责中走出来,却也绝对不该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新的压力。
这也是梁秋之前对顾执说的,他也希望顾执能够遮掩好自己,不要在沈念的面前露出什么来。
沈念已经够乱的了。
三个人回到蒹葭巷的时候,天色比之前更阴沉了一些,顾执明显的情绪有些不好,可他也依然牵着沈念的手,竭力压抑着,为了沈念,他在努力克服自己对阴雨天的恐惧。
丧事办完,沈家就没什么人来了,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也到处都很凌乱,人多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了,一切都凸显出来了,包括安静。
太安静了。
沈念只是扫了一眼就开始动手收拾起了小院,从里到外连角落都不放过,梁秋和顾执也帮忙,但却被沈念制止了:
“我自己来就好。”
顾执不准备听话,他不想也不愿意让沈念一个人做这些,但梁秋又一次拦住了他,和之前在地里的时候一样。
“你又拦我干什么?”顾执不满地看他。
梁秋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他明显是想通过干这些忽略掉熟悉的家里再也没有沈叔叔这件事,你要是都替他做了,他拿什么转移注意力?”
顾执一愣,看着正在院里收拾的沈念没说出话来,梁秋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很关心沈念,我都比不上你,可顾执,有时候距离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看现在,你就没我看得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关心则乱就是这么来的。”
梁秋的话让顾执冷静了下来,虽然不爽梁秋这个人,但他说的话要是有道理,顾执也是不抗拒的。
两人相互约定在一起的时候顾执就说过要照顾沈念的,这话不是说着玩的,这两年的时间顾执也做到了对沈念的承诺,他对沈念的照顾远比沈念给他的要多得多,是承诺,也是舍不得。
沈念被顾执惯的对于家务来说越来越懒得像一只猫,如今他这样拒绝自己帮忙,的确如梁秋所说,是在用让自己忙起来的这种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顾执就坐在北屋廊下看着沈念,虽然阴雨天让他隐隐烦躁不安,可是沈念这个模样,顾执也不可能放心,反而他只要看着沈念,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等好不容易收拾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雨还是没有下下来,沈念收拾了清扫工具,扫了一圈已经恢复原样的小院儿,神色却比之前更落寞。
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此,拿了换洗衣服就去洗澡,顾执不放心坐在浴室门口,梁秋熬了两天没忍住去屋里睡了一会儿,此时出来看到干干净净的小院儿和屋内,却看不到沈念,问了句:
“人呢?”
顾执扫他一眼没说话,梁秋看着顾执所在的位置也就清醒了一些,看一眼时间,就往门外走:
“我去买点东西吃。”
顾执不理他,靠着墙坐着,仔细听里面的声音,除了水声再没别的声音。
其实顾执是宁可听到一些哭声的,自从停尸间的那次放纵之后,沈念就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从不外漏,几天还行,可时间再长人都是要出事的,顾执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他又该怎么让念念把情绪发出来呢?
顾执想不出来,自从和沈念好好相处以来,两个人连架都没有吵过,拌嘴都是屈指可数,沈念也一直都好好的。
因为没有经验,所以如今连怎么做顾执都不知道,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念一点点的越来越沉寂。
顾执在门外绞尽脑汁,洗手间却传来了一阵类似摔倒的声音,顾执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起身打开了浴室的门,沈念还站在花洒下,连水都还没关,墙上那个玻璃置物架好像是因为年份太久而脱落了,碎了一地。
“有没有伤到?”顾执走过去想也没想的就弯腰抱住了沈念的大腿根部,像抱小孩儿一样地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放在了旁边的位置,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却在垂眸看到某处的时候愣了一瞬。
刚才慌乱了,他倒完全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甚至连沈念没穿衣服都没意识到,如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顾执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却下意识地觉得有点热。
纵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了。
可能是念念在洗澡的缘故吧,室内温度太高了,所以他才会觉得越来越热。
“我没事。”沈念说了句,但可能是注意力不在这里,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甚至连顾执的脸色不正常都没看到:“你先出去吧,我冲完再收拾。”
顾执回了神,但没听话,拿过抹布蹲下身将碎玻璃都拢在了一处,然后才看他,说:
“别伤着。”
沈念应了声,顾执没再说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地自主地又往下瞄了一眼后才迈步出去了。
可纵然出来了,纵然见不到了,但顾执的脑子里还是那副画面,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男人的,自己也有的东西这么移不开视线呢?
梁秋就是这个时候在门外喊了他一声,顾执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的被惊了一瞬,他暗骂一声缓和了呼吸才迈步走出去,然后在大门处看到了梁秋,不仅买了吃的回来,还拎回来两包啤酒,因为实在太重拿不动了才喊了顾执。
“你有病啊居然买酒?”顾执走过去。
“小弟弟。”梁秋坐在其中一包上看着他:“一醉解千愁,懂不懂?对了,你脸怎么这么红?耳朵也红了,干什么了?”
顾执怔了一瞬,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红了,但随着梁秋的话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画面,但又快速掐灭,在其他人面前想起沈念的那副样子都让顾执觉得不爽。
他当然不可能回复梁秋的话,直接拎起其中一包啤酒就进了小院儿,顺便警告梁秋:“你自己屁股底下的自己喝。”
梁秋起身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顿了下,回他:
“我又没在上面拉屎。”
顾执想把手里的这包砸在他头上。
进北屋的时候,沈念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只穿了短裤没穿上衣,顾执当即蹙了眉,话也没说的直接放下酒走过去,边走边顺手脱下自己身上的t恤,站在沈念面前的同时已经把t恤套在了他的身上。
沈念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穿上了他的衣服。
“念念不能给别人看。”顾执看着沈念说。
梁秋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门的,刚才顾执一系列的骚操作他也看到了,放在以往他就要调侃一声了,可想想这几日自己忧心忡忡的发现,梁秋就闭了嘴,没说什么,沈念在看到梁秋后倒是反应过来了顾执是为什么了,点了点头,说:
“好。”
“喂。”梁秋没忍住:“小变态这么说就算了,你也觉得我是别人啊?”
沈念淡淡笑了下没说话,迈步回屋去换衣服了,等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顺手把顾执的衣服扔还给他,顾执接过了,穿上了。明明是自己刚才就穿过的衣服,可就是很神奇地在沈念穿过之后他就觉得有点不一样了,甚至还拎着领口闻了闻,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和念念身上的一样。
梁秋买酒就是为了让沈念一醉解愁,所以从下午到晚上,几人话没说多少,酒倒是断断续续地喝了个精光,顾执没喝,不是不想,而是梁秋的一句‘都醉了谁来照顾小念’让他保持住了理智,事实证明梁秋说得也没错,沈念第一次喝酒,又喝了这么多,醉得迷迷糊糊,碰到了啤酒瓶,洒了一身的酒。
梁秋就更是了,沈念至少还醒着,可梁秋早就死猪一样,顾执不想理会梁秋,但酒是在沈念房间喝的,不把他弄走,他就要和他们一起睡,顾执不愿意。
把梁秋搬去沈崇山的房间,又给他打开电风扇之后,顾执就回来了,沈念还是自己离开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位置,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像是丢了魂。
原本以为沈念醉一场会哭,会发泄,可事实证明沈念醉了也还是那个所有人都熟悉的沈念。
顾执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脱他的t恤,沈念很乖,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裤子也被酒洒湿了,顾执哄着沈念躺下来,要去扒下他的裤子换掉,可手都放在裤腰了,却在动作的前一秒又停下来,他又想起了之前在浴室里看到的那副画面,手不由得开始有些发热。
他抬眸看了一眼沈念,却发现纵然躺下,沈念却还是没有睡,怔怔地盯着头顶上的床板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执凑过去,撑在他的身体上方,轻声喊他:
“念念。”
沈念视线的焦点一点点地移动到顾执的脸上,看着他。
“裤子湿了,我帮你脱掉换新得好不好?不然会不舒服。”
沈念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不太明白顾执说了什么,可顾执却被这个眼神看得心都要化了。
“脱掉好不好?我轻轻地。”
“嗯。”沈念很轻的应了一声,如果不是顾执距离他足够近,怕是都要听不到。
得到沈念的允许,顾执笑了笑,又将手放在了沈念的裤腰上,这一次只是犹豫了一两秒的时间就将裤子脱了下来,避无可避地又看到了那处,这一次比任何一次距离都要近,然后他发现念念得好看原来是全身上下每一处得好看,就连这里都是好看的,颜色也漂亮。
顾执能感觉到热气一点点地蔓延到了脸上,虽然原因不明,可顾执却觉得很开心。
帮沈念换了衣服,沈念还是没有睡的意思,顾执本想去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洗一下,可看沈念这样又不太放心,便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伸手抱住了他:
“睡觉好不好?我陪着你。”
沈念闻声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喝了酒思维迟钝,就连语速都慢了两倍不止:“不敢睡,不想做梦。”
这个不睡的原因让顾执的心狠狠疼了一瞬,他抬手覆盖住沈念的眼睛,轻声说:“不会做梦的,念念不会做梦的,我帮你守着梦境的大门,它们进不来的。”
沈念的眼睛在他的手心之下眨了一下,痒得顾执心都像是被猫抓了一下。
“睡吧,不会做梦的,我保证。”顾执又说了一遍,然后不断地重复着:“小狐狸守着念念,他们不敢过来的,念念放心睡……”
沈念没再说话,眼睛也没再眨,或许是顾执的保证和这不断在耳边重复的声音给了他想要的安全感,没一会儿沈念就睡着了。
沈念睡着了,顾执不敢睡,一直用手轻轻地拍着他,一直轻声重复着刚才的保证,让沈念即便睡着了也能感受着自己的存在,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可必须得试试,他的念念该睡一次好觉了,哪怕只有一天,只有几个小时也是好的。
他想念念可以放松下来。
顾执听着沈念的呼吸声,稍稍平静的时候他就会放松下来,可一旦有粗重的痕迹顾执就会立刻清醒,然后拍着他,哄着他,直到沈念再一次平静下来。
清晨快五点的时候,沈念反反复复了一整夜的呼吸终于迎来了一段相对比较长的平和期,顾执也在这样的平和里撑不住睡了过去,他依然不确定这个晚上沈念到底有没有做梦,但他确定的是自己做梦了,梦到了浴室里的沈念和被自己换衣服的沈念。
这一次他不再规规矩矩,甚至上了手,可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将他从梦境中带了出来。
顾执睁开眼睛来不及遗憾就下意识地先去确定了沈念的呼吸状态,发现他依旧呼吸平和地睡着,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只是尚未彻底放松下来就意识到什么,猛地低头看了下去。
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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