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去赈灾,但叶贞韵来到这个世界四月有余,除去开头匆忙到霖城接人的那一趟,基本只在京城内活动。因此,哪怕路途有些赶,也依然让她对这一路上的景色充满好奇。
古代不如现代,山多树多,又恰是初夏,一眼望去,满目皆绿,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然而出了霖城,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越往南去,雨势越大,渐渐地,能看见被水淹没的庄稼和田地,以及北逃的百姓,于是再没有心情欣赏这大好景色,几乎是马不停歇地赶路。
铅云厚重,雨却已经停了,叶贞韵披着蓑衣站在高处,看着下面被洪水淹没的村庄,以及在当中挣扎求生的人,眼中流露出痛苦和哀怜。
“都这么些天了,为什么洪水还未退去?”这还不是最开始得知的最先受灾的雍州,甚至离雍州还隔着三个州,可从此处望去,底下宛如一片汪洋。
但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因为此刻的他们,与叶贞韵有着一样的疑惑。
叶贞韵当机立断,吩咐会武功的人下去救人,但郑重叮嘱:“若救不了,不必勉强,他们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要以己身为重,明白吗?”
叶家跟来的护院声音嘹亮地答了声“是”,转身就下去救人了。被雇佣来的几个打手多看了叶贞韵一眼,也沉默地转身跟着去了,只有觅儿和邵承志留了下来。
叶贞韵自己也没有歇着。时近正午,她带着两人去找了口大锅,用石头架着,又让邵承志去找些清水,准备熬粥。
然而大雨一连下了许多天,根本找不到干柴火,只有湿漉漉的草料和被雨水浸泡的枯枝,她想了许多办法都未能将火生着,最后无法,只得烧了一件衣裳引燃。
觅儿有些心疼,可看着被救上来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浑身泥泞不堪,有老人,也有还抱在怀中的婴童,想起小姐说过“人命不分贵贱贫富,只有活着,才能创造出价值,而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失去的一切,就有可能再赚回来”,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阻拦。
邵承志看着她深色裙摆上沾到的斑斑泥污,眼中既有欣赏,又有联怜惜,更多的是仰慕之情。
他从前便知她有一颗外壳坚韧,内心柔善,如今见她为了救人,不惜以身涉险,与寻常百姓相处时,更不自持身份,心中对她十分钦佩。
只是,一路上无论他如何献殷勤,叶贞韵却未察觉一般,对待他与其他人,并无有何不同。
思及此,他不由苦笑。
他的苦恼,注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被救上来的村民打量这一群好心人,见为首的女子衣着不俗,容貌更如仙人一般,便是她身边跟着的丫环侍从,姿容仪态也非寻常人可比,一瞬间以为是天上的仙人见苍生受苦,下凡救人来了。
一位老者走上前来,见了叶贞韵就跪,吓得刚给人派完粥,正打算上车去休息会儿的叶贞韵差点滚下车。
她人还没站稳,先去将老人扶起来:“老人家,不可。”
老人执意要跪:“恩公救下我全村人性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理当磕头致谢。”说着又往下拜。
“力所能及,不足挂齿。”叶贞韵再次阻拦他:“您若真想谢我,努力活着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她无意宣扬自己的善举,因为在大灾大难面前,绝大多数人都会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她能来此并救下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相较于一些人,她有一点钱财,还有个侯府千金的身份,虽然这名头已经没什么用。
只是,这一路上她已救下不少人,从京城带出来的粮食剩余不到三成。而洪水已至此,再往前,没有船只,怕是无法前行,纵是有心,能做的也有限了。
她不急着走,向老人打听洪灾是否每年都有发生,又问每次洪灾朝廷有什么措施,老者一一相告。她这才知道,每年的春夏相交之际,南方都会有洪灾,朝廷不是不管,只是年年治理,却一直都没有太大成效。
叶贞韵努力回想自己所在世界如何防洪的一些手段,再依据大燕的情况,觉得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拓宽河道,加固堤岸,再南水北调,于是又问老人,北方是否有旱灾发生,老人点头应是。
洪水还未退去,至傍晚,雨又落了下来。叶贞韵看着被洪水淹没的村庄,见天色近晚,让邵承志带人去找找附近是否有可供短暂安身的山洞。
被救的村民们听后,立即有人道:“我知道一处地方,是个山洞,里头还挺大,就是有些潮湿。”
那也没有办法,总比淋一夜雨好,于是众人跟在那村民后面,寻找他说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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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逐渐来临,山洞中潮湿阴冷,虽生了火,但初夏时节,仍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入骨。
叶贞韵靠着山壁,背后是寒凉,身前却觉得有热意开始蔓延。她想着这些时日不仅舟车劳顿,还淋过雨,到洪水中救过人,会发烧很正常。
拢了下衣服,她靠得离火堆近些,并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同时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看看觅儿等人是否出现和自己一样的情况。而就在这时,她听见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叶贞韵身形一动站了起来,洞中众人皆看向她,问道:“叶小姐怎么了?”
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大家没事,自己却凝神细听。
没有听错,确实有人在靠近,而且速度还很快,应该是骑着马。她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家时,邵承志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有人来了,大家把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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