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室内只点着一盏油灯,烛火摇曳之中,照得坐着的人形单影只,无端添了一分孤寂。

    周围静极了,整个霖城,说不定只有她一人还未睡下。叶贞韵看着床上睡觉时依然紧皱眉头的觅儿,想起从京城到雍州,再从雍州返京的这一段时日,向来只对她好的小丫鬟开始逐渐对另一个人好,这人还是个男的。

    她给他留吃的;为他洗衣服;见他受伤,比自己受了伤还担心着急。叶贞韵看在眼里,没揭穿觅儿的小心思,只是暗中多观察方猎户,想着觅儿若真心喜欢,方猎户若可靠,等回了京就做主给他们成婚。

    镇北侯府可是很久很久,没办过喜事了。

    可就在前一刻钟,她和燕恒已经肯定,方猎户不可能活着,或者说,哪怕他还活着,也是要死的。

    在雍州的时候,叶贞韵就知道,奸细只会在自己的队伍里,因为燕恒那边的暗卫都是自小培养的,若当中有细作,不可能等到现在,而她带的人里,不说雇佣来的几个,单侯府的那些护院们,她都不敢说知根知底,可她没想到,这个细作竟会是方猎户。

    叶贞韵肯定霍曼凝会在他们入京的前一晚动手,她去找燕恒,想借他的人布网,想想霍曼凝以为自己能反击,给她找点麻烦,结果被自己给抓住,反扣住霍曼凝的人,那得多爽啊,说不定还能作为人证,将霍曼凝再次关进大牢里去。

    她把想法与燕恒一说,燕恒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出门去,找了个偏僻些的小巷,那里正好有个馄饨摊,于是两人吃着馄饨,等着霍曼凝派人来找麻烦。

    可谁知,人确实来了,只不过去了客栈。

    叶贞韵和燕恒是在客栈的大堂布下这个计划的,当时时间尚早,轮值还未换班。方猎户因为要值夜,当时在房内睡觉。觅儿要去叫他,被叶贞韵阻止了。当时她根本未多想,只是觉得,方猎户知不知道,于结果并无影响。

    现在想来,当时觅儿若去了,说不定就会发现,方猎户根本没在房内睡觉。

    “你醒来后会不会哭啊?”叶贞韵满脸忧愁地伸出手,以掌心贴上觅儿额头,然后表情大变,转身就起,去找齐大夫去了。

    觅儿在发烧,还是高烧。

    齐大夫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年轻人,他这一月来跟着燕恒奔波劳累,在雍州时更是辛劳,所以给觅儿包扎好伤口后就去睡下了。

    叶贞韵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才将她叫醒,请他给觅儿看病。

    “怎么了?”燕恒用手掩着嘴,打着哈欠走进来,估计是叶贞韵敲门时把他给吵醒了。

    “叶小姐不必担心。”齐大夫把完脉,将觅儿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道:“觅儿姑娘是太劳累没休息好,加上受伤,遭了惊吓所致,吃两贴药就会好。”

    叶贞韵信他的医术,可还是免不了担心。她去到楼下,喊醒前堂打盹儿的店小二,让他给自己端一盆凉水,再拿块布巾来。

    齐大夫写好药方,屋内只剩下坐在桌前,一手支颐像是已经睡着的宁王爷。

    不敢叫他去抓药,只好自己亲自去了,好在都是些常用药材,王爷最近又在收购药草,不用大半夜跑到药铺去。

    “本王去吧。”他刚到门口,身后就传来王爷的声音。

    老大夫捏着药方:“怎么能让王爷去呢,我去就可以。”

    燕恒直接伸手从他手中拿过药方:“夜深了,齐大夫你早些休息,明日可能还有需要你的时候。”

    等叶贞韵回到屋内时,里面只剩床上躺着的觅儿了。她没在意,等店小二送来她要求的东西后,将布巾打湿后拧得半干贴在觅儿额头,给她进行物理降温。

    燕恒把药方交给当值的人,让他抓了药后去煎好,再回来就看见叶贞韵一个主子照顾下人的情景。

    他顿了下,想起这一路上,无论是对觅儿,还是镇北侯府的护院,甚至那些平民百姓,叶贞韵都是平易近人的,并没有自持身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也是雍州百姓们喜欢她,不喜霍曼凝的原因。

    他还想起最早的时候,叶贞韵就已经如此,在她眼中,王爷与百姓一样平等,不分高低贵贱,所以她才能在此刻,亲手去照顾自己的贴身丫鬟。

    “在我们那里,人与人是平等的。”燕恒想起叶贞韵曾经说过的话,再去看给照顾觅儿的人,忽然就很想要去她说的那个世界看看。

    他走过去,轻声道:“我找个人来帮你照顾觅儿。”

    叶贞韵轻轻摇头:“平日里都是她照顾我,也该我照顾她一次。”

    燕恒想说那不是照顾,是觅儿作为你贴身婢女应当做的事。可他又知道,在叶贞韵心中,觅儿不是下人,而是关系好的妹妹,所以她自己做新衣,觅儿也有份;觅儿喜欢什么东西,她会给她买,所以,在觅儿需要照顾的时候,她亲自来,这是很正常的事。

    “我陪你。”燕恒走到他先前坐的位置,单手托腮,看着叶贞韵忙碌的背影。

    又换过一次布巾,叶贞韵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很困了,去睡吧。”

    窗户没关,送来缕缕凉风。燕恒看了眼窗外,已隐约能听见人声:“这会儿去睡,也睡不久,不如陪你,万一他们没得手后不甘心……我说了要护着你的。”

    “你……”叶贞韵想拒绝,可看到燕恒望过来的目光,竟觉得像在期盼什么,又像是在乞求。她稍一停顿,莫名就狠不下心,只好指着一侧的贵妃榻:“你去那处躺躺吧。”

    没被赶出门的燕恒愉悦都表现在脸上。他走到贵妃榻前躺下,不再坚持:“我睡会儿,若有事,定要叫我。”

    “好。”叶贞韵认真点头。

    燕恒和衣而眠,本以为只是打个盹儿,结果等他再醒来时,外面已天光大亮,床上的觅儿还没醒,而叶贞韵趴在床沿已经睡着。那姿势应该极不舒服,柳眉微蹙,睡得并不安稳,好似床上的人翻个身,她就会醒过来。

    可他人都走到叶贞韵身边了,她也没醒,可见是真的累着了。

    燕恒在“抱她去自己睡过的贵妃榻上睡”,还是“给她盖件衣服”之间纠结了片刻,而后弯腰,动作轻柔之极地将叶贞韵抱了起来。

    睡梦中的叶贞韵似有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了一声。

    “睡吧。”燕恒声音温柔,很是催眠。

    叶贞韵似乎困得狠了,“哦”了一声后就又闭上了眼,还在燕恒肩上蹭了蹭,似乎是嫌“枕头”不太舒服。

    燕恒僵立当场,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甚至想,哪怕当了皇帝,都未必能有此刻快乐。

    他像抱着世间稀罕珍宝似的,那么短的一段路,却像是走了千山万水,到了榻前,竟不舍得将她放下来,想一直这么抱着,直到她醒。

    燕恒低头,借着天光仔细打量叶贞韵,心软成一滩水。

    他缓缓低头,想要亲吻她,但在快要触碰到叶贞韵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知道叶贞韵的脾气,若被她知道自己偷亲她,定是要生气的。她若生气,兴许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此,燕恒颇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却在这时,看见叶贞韵眼下一圈青黑色,怔了一下,知道她是真的累了,心中温柔全数转为心疼。

    这一个多月,她确实辛苦了。

    燕恒抱着她缓缓弯腰,轻柔而又缓慢地将叶贞韵放在长榻上。叶贞韵找着了更舒服的地方,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燕恒继续睡。

    “谢谢你,韵儿。”他说得很轻,怕吵醒了她,语气却很郑重。

    这一声谢,是他早就该说的。虽然叶贞韵说,她之所以用宁王的名义赈灾是有自己的私心,可无论私心与否,实际受惠的都是他。

    “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把这当做是为了我。”燕恒轻声笑了起来,本就俊逸的面容,在熹微晨光中半隐半现,宛若神祇一般温柔和善。

    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叶贞韵盖上,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守着她,等着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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