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肉最初价高,无人问津。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盛京突然有了种诡异言论。这说法也不知从哪里传出,分外蛊惑,分外霸道:
“人间水患是因为龙族为了讨个神职要与天斗,天帝不肯,结果恶龙水淹人间!我们人族应要摆脱龙族的掌控,夺回行雨权!”
“刮风下雨,应遂人愿而行。”
“自古以来,龙就是一道菜!它拿什么跟我们斗?”
——语调狂妄至极,奇言偏如鬼针,诡行于盛京大小街巷里,让人听见也不添热血,还怪刺寒的。言论虽然别有用心,但好在众人还是有些理智,各个都摇头不要这所谓的“行雨权”。所以这话到底没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小风吹起小浪,浪死在岸上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所以在平静一小段时间后,“龙肉长生论”却忽然在坊间疯传,一发不可收拾。
“龙鳞磨粉入药,可治绝症。这龙肉也本是仙肉,长期食用自然可保容颜不老。”路人议论纷纷。
有人对龙有敬畏,有人跃跃欲试。跃跃欲试的往往是身患绝症的富人,他们有钱却没命,所以这些锦衣绣袍的富人终日在医馆外徘徊,企图在医馆能求到一片龙鳞——
“李神医,再多的钱我都出得起。”富人气若游丝:“您神通广大,怎么会没有龙鳞?我的命不是命吗?”
“我的命比许多人值钱!我可以赚钱,赚很多钱,给您买医馆都不是什么问题!”
李怀清在药柜前抓药,他温柔拒绝:“历来没有龙鳞治病的道理。”
“我有很多钱!我不要这些药!我只要龙鳞!”他不要这种说辞!他激动的胡乱挥手,台上本配好的药被撒了一地。那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医馆,“我只要龙鳞!”
妄念入心,再难拔除!富人疯疯癫癫,“我有钱!我只求龙鳞!”
他恍恍惚惚的跑进大仙楼,揪住小厮:“叫那神婆滚出来!我要龙鳞!我愿意花很多钱买龙鳞!”
小厮受到惊吓,他还未答话忽听顾隐之笑声从后院传出,她步步走近,那步履生风的姿态如步步生钱般令她快活。喜见钱来,她乐的如金铃一阵乱摇。
“出多少钱?龙鳞价值千金。你能出多少?”
“千金算什么!”富人冷笑,“家财不以金论。”
——好家伙!活捉富豪,她交定了。
“官人大气。那我就走一趟,不过,可这趟不是白走的。”
富人闻声,他直接将一块金子丢在她面前,做跑腿费。顾隐之收下。富人趁势追问:“什么时候有?我时日无多。”
“打听消息,要另外收费。”顾隐之笑道,“别急。等着,我会告诉你。”
“明天?”
“准。”
她看看富人发白的面庞,这厮精神气弱了,血色也差了许多,再富贵的衣服搭在这身皮上都已经不大显气势。看着还怪可怜的。
酒馆中。
“你知道天人为何长生不老吗?那是他们吃龙肉呀!龙鳞化粉炼丹,就能让人的身体越来越好!百病不生,诸邪难侵。所以,我们与天人的差别就在于没有吃龙——”
冬日下午,酒馆里阴冷阴冷的,大堂里喝酒的人少了许多。掌柜仍然在堂中来去穿梭,对着喝酒的客人大谈龙肉长生论。跑堂小二在外晒太阳,他时不时往里瞧上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进去一个有病的,来了个更癫的。
——可世道为什么偏偏这种癫人发了财。也许,这人家里,祠堂里拜的也不是祖宗,而是金子呢。无根无良心,更不是人。
盖头精从小二面前闪过,她被顾隐之差来打听龙肉来源处。一瞧见掌柜,她一张脸半是鄙夷,但又不得不说几句好听的捧捧这货。
“龙肉长生?这可不是我说的,谁说的?你拿多少钱都没用。我不会告诉你。”掌柜笑。
“天人也吃龙,我们身为人,吃龙也没什么要紧。”掌柜斜睨盖头精:“你呀,太老古板啦!”
“美人的敌人就是岁月。看你这不婚不嫁的更要抓紧些,仔细养着这皮,否则人老珠黄就没人看得上咯。”掌柜一笑,众人都跟着笑。盖头精冷笑一声,一把揪住掌柜,硬拖到账台旁。盖头精手指朝算盘轻轻一点,红光浮过,算盘断做两截——
见状,掌柜的顿时目瞪口呆。
“钱有什么用?”盖头精笑笑:“你吃,你给我多吃些,吃的补补的,壮壮的!那时我再吃了你,这样我就可以直接登天成仙啦?岂不美妙!”
话落,盖头精眼中凶光一转,掌柜一瞧,又是一番心惊肉跳。他犹豫再三,还是将所有知道的通通告诉盖头精。
医馆里。
富人因自己即将获得龙鳞而兴奋不已,他特地跑去李怀清医馆处,炫耀自己所获。李怀清依然不为所动,他拾起地上的草药,弹灰晾晒。
但在此刻,他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她会不会真的为了钱去拔龙鳞?不至于这般愚蠢?!万一真的就这么蠢呢?!
盛京空中。
赤红鸟领了任务,盖头精一定要跟,于是,盖头精伏在赤红鸟背上,赤红鸟一路俯瞰前行。盖头精得了空,一定要赤红鸟带她全城飞,她也应了。
这座京城,成巨四方状。巨大四方形中间落一处紫金大方城,那就是皇城。皇城四个大门各有一条大道往外延,与民道交叉成十字。再是,这是这无数大小官道与民道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在无数大方形与无数小方形中密密麻麻的交通网。
房屋如星,道路如线,密密点点织成一大片星河。人间好像就是将这星河袍子往身上一披,那一瞬间便星光万丈。
——它飞往更高处,只见古盛这一城,又融进其他大大小小的方块城池里。诸座城池均落的方方正正,坦坦荡荡。不似妖域广阔却诡桀,幽暗无边。
盖头精看的激动,她一阵尖叫,她说不出形容词赞美,只会叫,这让赤红鸟烦透。赤红鸟落了下去。她融进方块城里一处城门旁。这是是刑场之一。刑场灰雾茫茫,四下无人。
刑场嘛,人少房多,再漂亮的宅子位置落在这里,身价都一跌再跌。原因是:造屋前,西城门也有个法场,大家认为一个法场就够了,所以很多人觉得龙门这个名字吉利,于是想买地皮炒宅价。结果房子刚一建好,朝廷来了道圣旨——要在被龙门新建屠妖法场。
因此,北龙门又被称作:屠妖门或死门。
城西屠人,火了殉葬业;城北屠妖,这死气直接孕养起妖奴市场。这一条街,家宅都不住人,都改成铁笼宅,用作困妖。外置紫符墙,内贴黄符,这符阵,叫外人看不见妖奴市场,也将妖奴们治的死死的。当然,街头巷尾均由法力高强的看门妖看管。
——管你买不买妖,踏进这条街都要钱。于是,赤红鸟只能交钱进门。
现代动物园由大大小小的笼子组成,而妖奴市场则是一格格铁门屋子组成。一排排,一列列,纵横交错,一眼望去则是密密麻麻的瓦片石墙铁格屋。
横排屋宅里住着的是还有妖丹的妖精;成列宅子里则是已被夺去妖丹的妖精,这些妖精失去人相,模样身形又开始变得奇奇怪怪。它们半死不活的躺在板上,似睡非睡。还有些精神的,直接求救,他们不放过每一个人,脸紧紧贴住铁栏,一双眼睛巴巴望着来人,眸中满是乞求。
同类的求救让赤红鸟不忍。就在赤红鸟试图去靠近笼门,结果她刚一靠近,一阵突如其来的法光狠狠的摔在她身上!这一鞭子,直接将赤红鸟打远。
也这一道凄厉的白光,刺的躁动的妖精都静了。
街尾出现两个白色身影,他们手持佛尘一身白衣,从街尾偏偏飞至。盖头精眼尖,她一下子认出来人,于是她迅速化身为盖头一下子裹住赤红鸟逃走。
白衣人正欲追去,但因盖头精动作够快,他们巡捕无门。白衣人气的佛尘一扫,数道白箭飞出,疾疾刺向群妖。紧接着,又有几名屠夫打扮的汉子闻光伏出,他们朝妖笼走去,手一拧,锁头断裂。
探手一抓,兔妖喉咙被死死拧住,他稍一用力,兔妖脖断气无。
“将这批没有妖丹的清理了,过几日有大货到。”白衣人吩咐道。屠夫应下。
“笑话,以妖救妖!”
大仙楼里。
李怀清如鬼魅般翩然而至。他如今可真接地气,鞋履染灰,袍子朴素,面容沉静又安然。看起来越发像是人间的美男子,踏踏实实的站着人间泥地,而不是自带神光飘于于千里之外的神仙。
他才一踏进门,这昏沉的大仙楼里便飘来些许生苦药味,药气冲淡烟香味,让人清醒许多。
顾隐之坐在案台后,定定看着来人。从他不苟言笑的面容她便已经猜到:中药系神仙定是要来给她上思想教育课。
他顾自拣了椅子坐下,神仙玉手纤纤十指相顶,高贵的脑袋高高抬起,对顾隐之行注目礼。天!他现在可真像个面试官。
“听说,你在卖龙赚钱?”他一点笑意都无。
——果然如此。
“不,”顾隐之坦诚道:“龙族与人族乃世交,怎么能赚这个黑心钱?”
呵!这可真动听。李怀清面带三分笑,两分不信,剩下五分则是严肃。他又摆起严肃面孔。
“神仙,不会要我发毒誓吧?”她又揶揄道:“也不必,野鬼怕天雷,我在这里说这话,雷部老祖宗可都听见了呢。”
“不能伤龙族。”他再次下命令。
“错了。”顾隐之反驳道:“恶龙应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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