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在我,错在于你。你开了个好头,这让很多人看到了另一种修行捷径!他们想变得跟你一样强,那就只有先死而后生——”
“对我而言,生与死都是活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俗人,只追求□□的存活,畏惧□□的死亡——”玄紫真人笑,冷音掷地有声,“修行人则不同,修行人要求长生,想求法,必须先不惧生死!”
雨血冲到结界处又被震回,于是只能继续泡着尸体,血在白袍上越爬越高,最后漫到心口处,以尸为纸,染开一朵又一朵大株的带着鲜腥气味的雪花。腥花妖盛,引无数恶鬼聚集在结界外,灰黑色的雾体紧紧扒住结界,无数双幽暗冥眼恶狠狠的瞪向这些尸体。
玄紫真人的话更像地狱的丧钟声,丧钟一鸣,余音便震的她又昏又麻。
此时,长生门活像鬼狱。
若是在一年前,她看到有这么多新鲜尸体可以用,她一定会开心极了,现在却只有厌恶与痛恨。
玄紫真人等的不耐烦,他连声催促顾隐之检查死尸。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额间的白脂粉印也被洗去,露出红妖红妖的血印,她捡起剑木然的走向尸体。
——真不希望看见活的。
——也希望孟书那边能不出意外。
她仔细的察看一具具尸体,尸体上脖颈处深深的被割开的皮痕被雨水泡发,里头的死粉色的肉已翻出,死板的外翘凸起。雨滴从这肉眼可见的割痕里滑了进去,这让她本能的被冰了一下。
——要死,这该死的代入感。
她检查许久,到最后一具尸体前时,她不过是不小心踩到死尸的手,她踢了一脚,企图拨开那只横着的手臂。手臂被无故的、用力的踹了脚,忽然发出闷哼声来。
她分明听到了!就在她要再次确认这个人有没有死透的时候,那尸体突然一个骨碌、麻利的站了起来。
·····
——天,真诈尸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地上爬起,直挺挺的在她面前复活——
这人浑身上下都被雨泡透,胸脯一起一伏,还在呼吸。再瞧他脖子,中间只有一条淡淡的红线。看起来只是破了道口子。再观他嘴唇青紫面色青白的模样,被雨水泡的死白死白的一张脸还在不断滴水,真的像极了水鬼。
她傻了:“没死?”
“等会再死。”
“····”
“你别怕。贫道这叫证道。贫道,要证你的道——”水鬼似的门徒安抚顾隐之,他正声道:“这是天意!老天爷要贫道证道——”
他讲话时中气十足,震的顾隐之一愣一愣的,她听傻了:什么道?诈尸的道?还是诈死的心得体会?她吃惊的看着他,这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不,应是整个玄门的人精神状况都不太好的样子。
“我不懂什么是道,何来证道——”她冷哼出声。
“杀了我,证鬼道;放过我···”他高声厉喊:“那便是道不同,鄙门必诛之!”
·····
这话一出,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才不是证道,这是要她杀人,逼她自断后路呢。笑话!她现在也恨不得将这群疯子送往精神病院,那该是多大一件功德!
至于杀人?这浑水给他们自己趟吧!
她一把将剑丢下,这剑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脚尖处。他看着这把剑,看向顾隐之:“莫非,你要我自杀?”
顾隐之一脚踩在剑上——
“其实我认为,你们这群人更适合去看中医。”她讥笑着,回想起集体自杀的那一幕,又忍不住惋惜:“一群邪魔歪教!难道你们身在教门里不懂‘仙道贵生’这四个字?”
“不!”门徒斩钉截铁的拒绝:“贫道是为天下大义献身,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难道活在玄门中,贫道还有私心?还有有不为苍生的道理?”
“道门不正,却苦求鬼门——”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是在自己修道还是修鬼!他被雨水打成水鬼,那一身正气也挡不住冷雨的寒打冰击,他被冻的整个人在发颤。最后,他双目一闭,仰起头,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展露在她面前。
雨水顺着脖颈流进他的身体里,这下,他抖的更厉害了。他看起来真是滑稽又可怜!她为他生出一股难言的悲凉之情。
她回望玄紫真人,他依然守在古阴殿前,直直盯住门徒。
古阴殿里很暗,可那龙婆雕像的眼睛跟安了灯泡似的,熠熠闪光。好家伙,怕是鲛鱼的鱼干味把她给勾出海啦!现在就在那看着呢。
“哐!”顾隐之脚一拨,将剑踢到一旁。
“动手吧!”门徒追着去捡起剑,拔出剑丢开剑鞘,重新将剑递给顾隐之。动作轻快又自然,仿佛是要她切块肉而已。他又变了个持剑动作,突然间将剑尖直指自己的心口,剑柄对着她。
这样,只要她稍微靠近些,那剑就会刺穿他。
她冷冷的的扫了眼门徒,她实在不想再搭理他,于是,就在她一个转身要离开时,忽听一声“小心!”她还未反应过来,玄紫真人突如其来的隔空一掌一把将顾隐之推向门徒!
这一招让她猝不及防!她重重的跌向他!剑重重的刺进他身体里。
门徒狼狈的摔在一旁,他以为自己死了,一睁眼,一抹脸,只有雨水。他摸摸自己的身上,没有黏糊糊的血。
剑刺偏了?
——他被伤口的疼痛刺的不能说话,殷红的血不断的、不断的涌出他的肩头。将这件紫红色的披风染的更加沉黯。他身上的披风是紫红色的,上头有很明亮的刺绣,这是她找了很久的皮毛一体披风,能挡风挡雨的皮袄子,可暖了——
“别,别动怒。千万不能。我知道你不想杀人,我知道你也没有杀过人,也没有伤过人——”李怀清竭力维持平静,反观盖头精,她实在太冷静了!就这样她一步逼了过来,一出手就是一把拔出刺在他肩头的剑,被剑体带出的血飙溅门徒一脸。
真谢了盖头精,送他过来又拉了他一把,所以本该刺向他心口的剑现在只刺在肩头,也真感谢她毫不留情的拔剑!
他痛的说不出话。可此时,他还得不顾一切的安慰她。
这要命的爱情!他现在只想止血!只想止痛!可眼前的人,还只会傻站在那发抖——
见状,他只好冷静的艰难的一步一步走近她,轻轻握住这双还在发抖的双手,敷在自己肩头。他无力的命令道:“止血。”
这话比刚刚管用多了,才明白状况的顾隐之迅速施法帮他止血。
此时,刚刚被李怀清一脚踹开的门徒似乎还在为这一剑惆怅,眼见这两人正没空搭理他,他悄悄的一把抓起剑,一下跃起、朝李怀清刺去!对!杀了他!逼她杀了自己!
什么神位!仙位!都是靠厮杀和血腥夺来的!他不许有一个人干干净净的走出长生门!道,鬼道也是道,仙道也是道!仙鬼双修,既是修道!玄紫真人一见门徒再次动手,连忙运法助他一臂之力。
见状,盖头精一行人马上运起法器冲上前,与门徒战成一团。
剑上残存的血光,在法光中挥来晃去,时时刺入她的眼,这血是他的血!是她的错!他不该受伤的,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谁伤了他,谁就要付出代价——
她额间的血红火印闪闪烁烁,怒火逼红了她的眼,吞没她一切理智!她陷入自责与愤恨中不可自拔,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最后将她吞没。想到这里,她已经不能自制,法光一收,红光豁然化成黑剑,抬脚就要闯进厮杀中去——
李怀清狠狠的拉了她一把,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
李怀清紧紧的箍住她,“想想他!想想你的谢慈!你今天杀了人,你就变成他的敌人了,你知道吗?醒醒!谢慈!想想谢慈!”
他反复提起谢慈,可她一点也听不进去。她一把推开他。
就在此时,门徒长剑一斩,破开四人阵朝她冲了过来!本欲斩向顾隐之的剑突然在拐个弯,奔着李怀清杀来。不过,刺向他的那把剑到底落了空,就在刚刚,剑尖要刺向他的那一刻,凭空飞出的一把黑剑,“哐”一声击落长剑!
这一还手叫所有人都非常意外——
不是说法器都没有人性的吗?那她为什么没杀他?玄紫真人一面操控门徒,一面迅速闪了过来,他到她面前,仔细的探查他。
盖头精一行人见真人亲临,悄悄退至隐之后头。
顾隐之冷冷的环视众人,阴鸠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轻轻的划过李怀清的面容,她现在麻木又冷漠,微笑:“谢慈?这个人很重要?”
玄紫真人盯住她——
李怀清还想辩解,他还想解释什么,就在玄紫真人对他们关系表现出狐疑不定的那一瞬间,盖头精突然瞄准机会,一把掐住李怀清,与黄鼠狼一行人劈开结界化气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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