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察觉

    这被束缚的锁链

    拂过我的头发

    才意识到你的唇吻在我冰冷的颈上

    ----《hypnotic》

    他们到了北极大教堂附近。

    刚一下车,蒋旭然就把他拉走。

    本以为他是要叙旧,聊聊他哥的事情,没想到俩人刚找到一个可以吸烟的地方坐下,他便鬼鬼祟祟的,“哥,你女人有问题。”

    又好像是意料之中。

    罗文作看他几秒钟,才问:“什么问题?”

    “你不惊讶我这么说,是不是你也这么觉得?”

    “你们很熟?”罗文作点着烟。

    蒋旭然赶忙摇头。

    “不熟,”蒋旭然唉声叹气,“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短不了,作哥,你不懂,这里头信息量太大。”蒋旭然皱巴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桌子,字斟句酌了一阵子,“我从头开始说吧,作哥,但是说之前,我先给你一个结论,她是冲着你来的。”

    似不够勇,蒋旭然顷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放到自己嘴里猛吸一口,才含糊说道,“我说过了,阿随曾经是我的学生,因为她名字挺特殊的,几乎所有人都念错,把中间的阿字读成‘a’,但其实那个字读‘e’,最开始我就在上课的时候念错她的名字,全班都笑了。说起来她们家还挺好玩的,四个儿女如影随形,她排老三,阿字辈。”

    “让我记住她的除了她的名字很醒目,性格很内向,还有她的肤色是我在全校里见过最白的,就好像从来没见过太阳,没出过屋一样,还有就是……她经常旷我课,所以每次她来上课我都特别关注。”

    罗文作默不作声,从烟盒抽出新的烟,咬在齿间,挡着风点燃。

    “期末的时候她平时分都快没有了,还好我揪着她的卷子反复看了半小时,力挽狂澜,给了她个六十,这才没挂科。结合她性格内向旷课,我猜测她可能是心理上有问题,找她班导就她旷课太严重的问题聊了会儿,发现她确实是有心理问题,她班导也是知道的,她有在看心理医生。”

    “那我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啊,你知道老师都是不忍心看着学生一头冲进火坑的,我就私底下找她,让她在没课的时间找我,我帮她复习功课,无论是有什么困难,咱在度过难关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学习啊。她看上去挺惊讶的。”

    两个男人在冷风仲吞云吐雾,罗文作沉默地聆听着,蒋旭然借着袅袅白雾回忆着几年前的事情。

    “不过好歹是答应了。从那以后,我们就私底下约互相有空的时间。”

    “约在哪里?”

    蒋旭然被打断,一怔,须臾笑出声:“不是吧,……大部分是约在咖啡厅,奶茶店之类的地方。真的只是补课啊,作哥,我们是清白的。”

    罗文作不置可否。

    大事不妙。蒋旭然夹着的烟抖了一下。

    还是速战速决吧。他心想。

    “后来我哥去找你,我继续留校教完那个学期,那段时间我们联系的很频繁,她就是从我这儿听到的你。”

    罗文作诧异:“这么早?”

    蒋旭然推了一下时间,笃定地点头:“至少心思就是那时候起的,后来我们也有聊起北欧,聊起极光,聊起你。她说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极光,那我哪有什么坏心思?我就跟她说,你在北欧开了一家酒馆,去了你报我的名字,说你是我的学生,老板肯定会看在我的份上,多照顾你……”

    蒋旭然一脸一言难尽:“我没想到,你们就在一起了。”

    “震惊你全家是不是。”

    “你要是告诉我全家,那肯定是震惊的。但是……”蒋旭然将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上,又点了一根,脸上愁云密布,他惆怅道,“但是我想说的不是以上,而是接下来的……”

    蒋旭然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罗文作:“作哥,你知不知道栩山曾经有一桩新闻,关于一个花季少女,一个女学生独自出游被绑,三年后才被救出来的新闻?”

    ——

    “蒋老师呢?”阿随捧着一碗蔬菜汤,走近了问。

    “跑了。”罗文作嗤笑,想起方才蒋旭然落荒而逃的背影。

    “跑什么?”阿随愕然。

    “谁知道。”罗文作又喝了一口胡辣汤,“一个个都叫人不省心。”

    “指桑骂槐呢?”阿随睨他。

    半晌,阿随笑出来,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跟蒋老师,就真的只是师生关系而已。”

    “我没有说你们瞒着我有什么事情。”

    “那你自从知道蒋老师是我曾经的任课老师之后,就心情不太好?”

    “你确定是因为蒋旭然?”罗文作似笑非笑看她。

    “那还能是谁……”阿随别开脸。

    罗文作又是一声冷笑,胡辣汤放到一旁,低头就要亲吻她。阿随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连忙顾着碗,没躲,紧张地看他蜻蜓点水触到自己的唇上。

    阿随顺势闭上眼睛,空着的手揪在他的衬衫扣子上,绵密地回应他的亲吻。

    要招待的人跑了,俩人亦没逗留多久。

    离开爱心站点,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大雪纷飞,一片白雪皑皑。

    昨日没休息好,今早又起得早,回去的路上,阿随从打瞌睡到了一睡不醒的状态,摆在兜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动静不大,吵不醒一个酣睡的人。

    响了大约有十来次,阿随才半梦半醒间,以吓了一跳的姿态坐起来。

    “做噩梦了?”罗文作边看她,边把车子靠停。

    然而车轮却突然打滑。

    罗文作额角一跳,忙不迭放开油门踏板和制动器,慢慢转动着方向盘试图把前轮和车身同步,可惜雪天泥泞路滑,没等前轮附着力恢复,后轮也滑了,重重撞在公路护栏上。

    “啊——”阿随撞在车门上,下意识抱着头。

    “没事。”罗文作伸手拍着她的肩膀,回头看到车后备箱撞开了,“车尾撞到护栏上了。”

    偏偏今天开出来的车是四座的,原来的七座搬了几箱羊肉和海鲜,弄脏了。

    “我下车看看。”罗文作解开安全带,安抚她一声。

    “好。”阿随惊魂甫定。

    没几分钟,罗文作便回来了。

    “怎么样?”阿随担忧地看他。

    “没问题。”罗文作靠过来,难得温柔,“吓到了?”

    阿随回拥他,“本来没那么怕,我梦到爆炸了。”

    “怎么老做噩梦?”罗文作摸摸她的头发,像摸小动物一般,亲了亲她的额头,“都是假的。”

    阿随‘嗯’了一声,过了会儿,笑出来:“你好不会安慰人,也太干巴巴了。”

    罗文作面无表情地摁了一下她的脑袋,摸了摸,坐回去系上安全带。

    “刚才是不是有人给我打电话?”在她还惊魂未定的时候,手机一直嗡嗡声震动。

    阿随掏出手机来看,发现果然有十来通未接电话。

    这段时间她收到不少国内来电,阿随一个没接,在某一天接到挪威区号的来电,发现还是沈辞中后,她直接将卡替换了。这期间她们发来的微信,她都看了,多是老人时日无多,需要她回家中守孝的诉求。

    真是突如其来的需要。

    她一概没回。

    即将跨年的前一天,罗文作出了一趟门。

    又是采购食材。

    当天,两人在书房看书,罗文作忽然坐起来,看着书房门外的小空地,心血来潮想砌一个人造温泉。

    阿随怔上一怔。

    “在外面?”

    “泡温泉当然要露天。”

    “可是……”

    阿随担心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上回倘若不是她躲得快,能拖一点时间,她人早就死翘翘了。

    “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罗文作却很笃定的语气,“如果他们真有那么能耐,你去到哪里也都是人形靶子。”

    阿随:“虽然是这么说……”

    但罗文作心意已决。

    第二天就定制了设备和材料。

    他把人造温泉的位置定在主卧下面的空地,那里有两扇门,一道是书房的门,一道是杂物间出来左拐的门,连通客厅。

    抛开两扇门前的阶梯,罗文作打算做一个2x3米大小的人造温泉,顾及着阿随的忧虑,他妥协地将这个空间改造成阳光房的配置,防弹玻璃挡起来,又在边上开了一扇门,方便平时出入。

    这番话是在某天清晨,罗文作铲雪的时候说的,阿随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坐在门口,相当吃惊,怔忡地看着他的背影,无论是从身形还是气质,他都有着精悍军人的气场。

    阿随放下水杯,冁然扑到他怀中,“你真好,你对我真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还不行?”罗文作连忙把铲子拿开,避免磕到她。

    上回的枪伤好的七七八八,肩膀上还有一道痕迹。前几日雪路意外,猝不及防撞到车门边,手臂又磕到淤青。这具躯体还真是容易留痕迹,就连平时跪一跪都不行,娇气的很。

    阿随双臂攀在他肩膀上,在他有意低头的时候吻到了他的下唇,“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没听懂。”罗文作扔掉铲雪的铲子,臂弯兜着她的腰肢,转了个身把她摁在墙面上,诱导着的语气,“你问出来。”

    阿随脸红着,张了张嘴巴,下意识躲开亲吻,看向远处,又被他够回下巴,摆正脸。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这样……好让人误会。”阿随支支吾吾地,躲闪着目光,“好像喜欢我一样。”

    又顾左右而言他,罗文作倒没生气,手下滑拍了一把她的屁股,在她痛呼声起,他说:“不想谈就不要谈了。”

    人造温泉先从挖土开始,罗文作查看天气预报,特地找了个没下雪的日子,俩人一人一把铲子搞起,摸黑聊天,摸黑窃笑,摸黑吻上一吻。

    这一刻,她坚信,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是挖土,也是极其浪漫的。

    这一天,阿随还对他说了故事的第四篇,亦是最后一篇。

    ——

    【第四篇:恶魔

    女孩的眼睛初步推测由于哭多了伤害到眼睛,暂时性失明。

    劫匪不可能带她去医院治疗,却也没有再表露出杀害她的意思。

    如果说之前垂死挣扎,是因为看得到光,那么这一刻,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恶魔扼杀在摇篮中。

    她再也没有表现出最初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更多的是心如止水,面如死灰。

    从那以后,劫匪每天会给她的眼睛敷上他不知哪里打听来的药方。

    甚至一日两餐喂给女孩吃。

    一开始女孩不接受劫匪的喂食,打翻了不少食物,试图绝食。不到最后一刻,她都觉得绝食饿死的痛苦比真刀子抹喉要好受得多。

    她到底是怕疼,没敢真的把某一刻冒出的自暴自弃想法说出来,她甚至不敢想象死亡该是多么的疼痛。

    劫匪也不是没有脾气,每次打翻饭碗,劫匪都会饿上她一天,让她饱受饥肠辘辘的煎熬,最长的一次是饿过她三天,饿出了肠胃炎,高烧昏迷,劫匪只好到附近的黑诊所买来吊瓶和输液管。

    当女孩再次醒来,还是在那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她的手背正在输液,劫匪本来想恐吓她这是毒,但看女孩惊恐的模样,只好说出事实。

    女孩不相信他,要去拔掉针孔,最后气的劫匪怒斥真是不听话,找来绳子将她四肢锢在床上,输液的手则用直板捆住,像小孩输液那样一动不能动。

    女孩深感委屈,又开始哭。

    劫匪被她哭的头疼,却也不像最初那样生气了,只觉得她的确可怜,但他还是不能放人走。

    只好继续恐吓她:“如果你再哭,我不介意往你身上来一刀,反正我这里有很多止血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死,但有多痛就不知道了。”

    他看准了女孩害怕什么。

    女孩被她恐吓,一时忘记了哭泣,大骂:“恶魔!你这个杀人犯,精神病!……”

    劫匪:“所以你要乖乖听恶魔的话,恶魔说到做到。”

    女孩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死。”

    劫匪却高兴了起来。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是你先活着走出这里,还是我先死在你的眼前?”他言语之间,那一刻磨牙挤出的声音,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从那以后,劫匪就用刀子威胁她吃饭,偶有几次女孩大着胆子顶撞时,也感受过刀身真的在脸颊上轻轻划过的惊悚感,尽管没真的划出血,但也足已让女孩忍受着耻辱,只好真的乖乖吃饭。劫匪并不会一直陪着她待在地下室,但一日两餐都会下来盯着她吃饭。

    一周后,铁门再次打开时,劫匪闻到了一股异味,他很快就寻到了源头,地下室虽然有通风口,但不足以排风,而女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他那一瞬间几乎想到当初绑来这个女孩时,她身上是一股芬芳的味道,那种特属于女孩的体香,但现在,体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闭塞的气味。女孩需要洗澡。他想。

    关于洗澡,女孩并不是没有想过,她甚至无时无刻都在煎熬,先不说劫匪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就算答应了,她现在双目失明,行动不便,万一……

    当劫匪这么说时,她第一反应是害怕,随之而来的却是松一口气,但紧接而至的却是唾弃。

    她唾弃自己的弱小,矫情。

    劫匪把她带到楼上,女孩被他这个举动弄到又惊又怕,手上挣扎,脚下因为看不见而阶梯上磕磕撞撞。

    最后,劫匪把她扔到浴室的浴缸里,打开了花洒调水温。水声严重刺激到女孩,她尖叫道:“等等……等等,我可以自己来!”

    劫匪并不打算让她在楼上待很久,直接拒绝了她的意愿。

    “脱衣服。”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蝎子:“不要让我多说一遍。”

    女孩不断摇头,耻辱战胜了害怕,摸到附近的瓶瓶罐罐朝声音的方向扔过去,恶狠狠地骂着:“你杀了我吧,神经病,你最好不要让我有机会出去,否则我一定弄死你,我一定要找人弄死你,轮爆你!断掉你四肢,把你做成人棍摆在公共厕所里!疯子!不要碰我……”

    劫匪一把锢住她的脖颈,五指收紧,女孩一时无法呼吸,双脚踹在他身上,但很快就被制止住,窒息使得她眼前发白,呼吸困难,甚至浑身都疼痛剧烈。

    劫匪寒声说:“我不会杀你,但如果你真不需要干净的话,那么以后你就在地下室排泄,你绝食发烧之后的呕吐物我也不会再收拾,你将一辈子活在恶臭的味道里,直到五年?十年?或是五十年之后老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

    劫匪边说,边找来一条布条堵着她的嘴巴。

    女孩不再挣扎。

    她巴掌大的脸上横着一条纱布,素净的脸孔显得多么倔强。

    劫匪放开她的脖颈,女孩倒在一边大口呼吸,脖颈上掐出了一道红痕,口齿含糊骂一句:“疯子。”

    劫匪丝毫不介怀,竖起腰背,冰冷的说:“事不过三。”

    在他的注视下,女孩抬起发抖的手,她还没从方才窒息的感觉中走出,颤抖着手,花了半天才解开几颗纽扣,而劫匪则没再管她,再度打开花洒,将浴缸盛满水。

    女孩也不哭了,只是在劫匪摸上来时不断退缩,她厌恶这种被触摸的感觉,像极了蛇往身上爬。不稍二十分钟,劫匪替她冲洗赶紧身上及头发的泡沫,并来回带她在浴室逛了两圈。

    他什么都没说,但女孩知道,他是在教她认方位。

    后来她再洗澡的时候劫匪再也没上手过,同时,浴室的门是不准关闭的,女孩对此感到特别耻辱又绝望,虽然后来大多时候她会把死挂在嘴边,挑衅着劫匪杀了她,那样就不会饱受被囚禁的折磨。

    但有时她也会想,死了就真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就这样赖活着,说不定有朝一日,她能得救呢?劫匪也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劫匪如果真杀了那么多人,那么他在社会上生活绝对会有一定的局限,总有一天,法律定会对他绳之于法!

    可怜见的,她只能把希望寄于他人,这不得不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当中。

    她告诉自己,三年,五年,十年,如果十年时间她都走不出这栋房子,那么她将亲手结果自己。

    想通以后,女孩其实并怎么惧怕劫匪了。

    失明后的每一天,就算只是一件小事都能让她脾气暴躁,渐渐地她开始把气撒在劫匪身上,而劫匪并不怎么理会她的怒气,这使得女孩觉得仿佛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她开始看不懂劫匪的心理,总是在想: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为什么不嚷嚷着要杀了我?变态也会知错悔改么?不可能。既然不杀她,那为什么不放她走?女孩完全想不通。

    后来,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她每隔两天洗一次澡,每次约束在十分钟内。只要她打翻饭碗,劫匪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将她饿上一两天,如果第三天依然这么有‘骨气’,劫匪就会采取鼻饲的方法将食物灌进去,女孩吃尽了苦头,渐渐地也不再抗拒食物。

    她的养父母真的放弃她了,电话再也没有来过,看来他们连报警都没有去报。

    再后来,女孩开始对‘世界’里唯一一个活人感兴趣,她必须强迫自己说话,否则她不保证再过两年她会不会变的不善言辞,甚至不会说话,成为哑巴。

    如果过去有人告诉她,有一天你将会被一墙隔绝于大自然之外,再也听不到鸟语蝉鸣的声音,甚至于连平日里感到厌恶的汽笛声也彻彻底底消失了,她一定不以为然。

    但现在,她万分挂念这些平凡的人声,大自然的噪音。

    劫匪往往不会理她,甚至会直言她聒噪,所以她开始挑衅劫匪。听上去很不友好,但实际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她也不敢开大玩笑,怕激怒了劫匪再次吃不了兜着走。

    有一天,她问劫匪:“今天天气怎么样?”

    劫匪深知她得不到回复就会无限重复,只好说:“下雨了。”

    “是吗?”听到回答的她竟低落了起来。

    劫匪并不关心她的心情。

    女孩又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这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了。

    劫匪却仿佛认真想了想:“十年?二十年?”

    女孩怒斥:“神经病!”

    劫匪笑:“我不会放你走,除非我死了。我放你走,也是死路一条。”

    女孩嗅到一点放松的意味,连忙发誓:“你放我走,我绝对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不必担心的,而且我已经瞎了,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你只需要把我往国道,公园,或者哪里一放,如果你再不放心,你也可以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没必要背上一条人命,对不对?”

    劫匪却笑:“妹妹,如果差人们的智商都跟你一样低,那我们国家迟早要亡。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或者你只是说了一点你觉得没用的信息,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他们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我不放你走,你的养父母对外说你找到亲生父母已经出国再也不回来,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安全的处理方法。要说还有更安全的,你要听吗?”

    女孩闭上了嘴。

    她当然知道死人化成灰、再洋洋洒洒马桶洒一点、大海洒一点、哪里洒一点都比放走她更安全,随风飞也安全,随便找一片土地埋到之下也安全,怎么都比她活着离开他更安全一点。

    “难道你要这样关我一辈子吗?”女孩自暴自弃道。

    劫匪仿佛愣了一下,沉默了一秒钟,说:“好像也不错。”

    话音刚落,便传来女孩咒骂的声音。

    故事到这里,女孩和劫匪的片段就结束了。】

    一路追更过来的罗文作听完,并没表现出异样的表情,就好像这个结局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实中,女孩早就死了,像这个故事里的一辈子圈养,都能成为童话结局。

    “所以她被救了吗?”

    阿随点点头,眼睑微垂:“她终于等到了。”

    “但是她变得不爱跟人交流,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没有回去上学的想法。她本来离她的梦很近,但因为劫匪,她的梦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她时常做梦,梦到劫匪,梦到那间地下室,不见天日的过去,她甚至依然的心如止水,没觉得自己真的被解救出来……”

    “所以她找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在结束治疗之后,他们依然保持联系。女孩重振信心,彻底从房子里走出来,她回到学校,半步入社会工作。不久后,女孩便跟心理医生谈起了恋爱,他们都知道这样是违背医德的,但生活这么苦,女孩只想牢牢捉住甜头。”

    “本来以为生活要真正走上正轨,但心理医生忽然跟她说——”

    ——

    一月中旬,太阳终于冒头。

    尽管日照的时间短暂,但还是给抑郁的挪威人带来了生活盼头。

    罗文作订的一些过滤砂缸包括紫外线杀菌消毒的设备是在下旬到的,彼时俩人都已经复工,好一段时间都没回到特罗姆瑟,一直到二月份,本部里有些华人要休年假,积极攒攒一年可以休将近四周,以来回国过春节。罗文作虽然没法真的正式休假,但可以把工作带回到特罗姆瑟,所有会议都在网上进行,只是比较辛苦他的助理偶尔要来回跑。

    罗文作则在这个边工作,边休假的状态,在四周的时间内造出一个温泉池,又赶在休假结束前,找来装修工人把阳光房的日程排上,找来安东尼监工。三月中旬回到特罗姆瑟,一切都已完工。

    阿随趴在玻璃面,纵观这只有玻璃和棕色铝合金框架搭建的阳光房,里边一个不规整形状的池子,没有水,空荡荡的。

    “还差点什么,是不是?”她看向罗文作。

    “走。”罗文作搭上她的肩膀,“进货去。”

    他们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将阳光房从里到外装饰了一番,在周围堆了一圈小圆石,在天花板接上落日灯,角落的花洒淋雨安上白色碎花浴帘……

    饭后。

    罗文作刚把温泉片剂扔到水中,身后的门便打开了。

    阿随换了一身连体比基尼,手上抱着两个酒杯,臂弯夹着一瓶酒,左手还捞着一个冰桶。

    所有东西放在岸边,她光着脚奔到罗文作身前,罗文作靠在收起的浴帘旁,垂着眼睑,抬手抚摸着她的侧脸。

    门里倾出浅淡昏黄的光,阿随仰着头,手下却在解他的皮带,金属碰撞的声音,点缀着这暧昧的氛围,勾勒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颔线,立体的眉弓,从鼻梁到下颔的线条无可挑剔,面部轮廓是骨骼撑起来的显得有力量感、那略显凌乱的黑发刚修剪过,发梢短,两鬓更短,头发松软蓬松。

    罗文作的体重在他这个身高的人里算是特轻的那一拨,但他却全身都有肌肉均衡,属于穿衣清瘦,但是瘦的并不嶙峋,穿着衣服都可以感觉到这人属于近战特别能打的那一类人,给人尤以精悍的感觉。

    阿随摸过他的手腕,特别硬,要认真去形容,那感觉就像是在摸一块披着人皮的钢板。

    “今天开心吗?”罗文作双臂困着她,与她额头相抵,轻声问着。

    他用了点力气,竟连同她双手桎梏着无法动弹。阿随仰着头去亲吻他,却被他伸手一推,整个人后翻进池子中。

    池子里还在进水,热水翻滚着,她扑出水面,头发拨到耳畔后,抹掉脸上的水滴。

    “你暗算我。”她怨怨地看着岸边上的人。

    罗文作笑笑,抽出松垮的皮带,扔到一边,刚想说什么,屋内便传来手机铃声。

    罗文作进了屋里。

    池子中间一米五深,边上有一圈可以坐着的地方。阿随绕到池子边上跪坐着,池水席卷流动于全身,仿佛被热气烘托着。

    她缓缓趴在池沿边,努力地捕捉着屋里男人的身影,他还穿着长裤,裤头没了皮带的束缚而稍稍敞开着,整个人慵懒而淡然地靠在桌子边,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突然望了自己一眼,阿随立马露出灿烂地笑容。

    没几分钟,人便回来了,先绕过池子,进了书房。

    不时,里头便传来音乐。

    “过来。”他在岸上说。

    罗文作一路脱衣,扔掉衬衫长裤,姿态散漫,举手投足间都充满着性感的气息,阿随不免为他心动着,甘愿为此堕落的出水上岸,来到他身边。

    他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抚摸上她的耳朵,说:“怕我吗?”

    阿随轻微摇摇头,不明所以。

    罗文作嗯了声,纹路粗糙的指腹沿着脸颊摸到她的唇瓣,却在下一刻转到她的后颈,背部往后一仰,双双坠入温泉池。在两人沉到水平面时,罗文作吻住了她的唇。温泉池极大,容下两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

    阿随水性不错,但还从未在水下接过吻,于是在三十秒后,她憋着气开始挣扎,伸手去推他。

    罗文作抱着她在水下翻了个身,一手安抚着她的后背,嘴上则教她怎么在水下接吻,倒没有太为难她,如此如胶似漆纠缠数下便抬着她颈脖浮到水平面上。

    阿随一上水就禁不住大吸一口气,紧闭着双眼,墨黑的眼睫颤动着。

    罗文作看着她:“小可怜。”

    阿随左眼睫上挂着水珠,不敢贸然睁开眼,但她双手被束缚着,只好睁开右眼看他,可怜兮兮地说:“水。”

    罗文作吻了吻她颤动的眼皮。

    “真乖。”

    阿随坐在他腿上,轻咬下唇,害羞着一时没睁开眼睛,听觉便更加集中,这才注意到音乐的人声,又或是前半段的三分钟都没有人声,只有外在华丽、内里腐蚀的氛围,就像误入到一座颓败的花园,从深处流泻出来的歌声,交错着优雅,飘渺,诡谲,诙谐,颓败的音符,疯魔的唱腔……

    “下雪了。”他突然说。

    “嗯?”阿随立即睁开眼,看向阳光房外,夜色如墨,空中飘扬着零星的雪花,仿佛伴随着屋里的音乐飘舞打转。

    罗文作手一伸,攥住冰桶里的葡萄酒瓶颈,两个杯子搁岸边,洋洋洒洒半杯酒。

    “真美。”她凝视着雪景,喟叹着,接过酒杯,浅尝一口便拧起了好看的眉,不免嘟囔,“好苦。”

    罗文作却不以为然,杯底一抬便见底。

    “去年这个时候,你在干嘛?”

    “这是在怀缅过去?还是……突然好奇一个女人的过去,可不是什么好前兆。”阿随不怀好意道。

    罗文作怎么可能会被她诈到,却也没追问下去,双臂展在池沿边,望着天花板接的落日灯,自嘲道:“说得也是。”

    “就不问了?”阿随追吻着他的嘴角。

    “不想问了。”他的兴趣也没有到追问的地步。

    活了这么多年,他对问问题这件事多少有点抵触,也许是世界上多得是像阿随这样不老实非要拐着弯儿说话的人,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他轻易把自己活成了明知故问的样子。

    既然她不说,罗文作也有的是手段知道,就像去年平安夜,蒋旭然指证着阿随是冲他而来,还有方才下属打来电话的一部分证实。

    ——

    几年前,栩山确实有一则关于女学生失踪的新闻,但当地没多少人知道,只有当事人曾居住的社区,就读过的学校有所轰动,爆发过一段时间的议论。

    当事人名叫汤阿随,今年二十一岁,事发当年十五岁,起初街坊邻居,同学朋友,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印象中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这个人。

    直到邻居和学校问起,家长才对外宣称是该学生的亲生父母寻上门认领,汤家说这家人家庭条件优渥,可以给汤阿随更好的生活环境,且汤阿随成绩优越,值得更好的教导,因此被亲生父母带出国了。

    校方怀疑是父母软禁女儿,毕竟曾经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发生,于是报警。

    地警方上门调查审问,还真抓出一点端倪。

    这对‘养父母’根本给不出‘亲生父母’的联系方式,对话中频繁露出马脚。

    后经一再调查确认,女学生是独自一人旅行,旅途上遇难,劫匪打来电话要求两百万的赎金,遭拒。

    通过当年的出警录像,几个警察都感到窒息和悲哀:“劫匪讨要赎金,你们无视女儿人身安全,一再拒绝劫匪的要求,没有报警,还谎称女儿被亲生父母带走?”

    事发第一时间距离警方上门调查,已经过了半年时间,亦是错过最佳破案时间,除了最开始的两通电话,劫匪再也没有来电,各地监控也查不出学生的行踪,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这件案子只好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搁置到一边。

    三年后,栩山又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这回报案人是当地一个干部家庭,第一时间报案,将劫匪捉拿归案,在审问几天后依然审问不出什么,但劫匪却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他说他囚禁了一姑娘,如果再不喂她吃的,也许活不过明天了。

    警方派人去到劫匪给的地址,从里到外排查,最终在地下室发现劫匪口中的姑娘,他们破门而入时,她被铐在床边,正在摸着手上的盲文书。

    再一调查,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姑娘果然就是当年消失的女高中生,汤阿随。

    这一年,汤阿随十八岁,整整被囚禁了三年。

    被解救时,学生除了失明和失身,身上没有其余伤痕,精神状态良好。

    下属补充道:“先生,我按照你的吩咐,关于她的眼睛相关,在得救后没多久,她便在医生的帮助下恢复了视力。其次是受害人与劫匪的照片及相关信息,我都已经邮件给你。”

    罗文作在一众邮件中,找到命名为‘tangesui’的这一封,点开,一目十行看下来。

    最后,下属说:“劫匪被判无期徒刑,目前在栩山男子监狱。至于受害人,特地去找这个学生,但她不在栩山,于半年前出境,途中辗转了法国巴黎,斯德哥尔摩,赫尔辛基,现在正在挪威。先生,需要查具体行踪吗?”

    邮件里的附件中,有一张汤阿随初中短发的相片。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望向门外玻璃房池子中的女生。

    她亦正在看着自己,蓦地冁然一笑。

    罗文作敛回目光,转向另一面,看着手上黑色的刺青,指腹摩挲一阵。

    “不用。”他对下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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