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的不止林若冰一个,春节前,厂里一批单子质量出了差错,熊燃去了趟工厂巡查,忙了几天,惹一身气。
回来静南后,熊贤山亲自打电话要求他回家,这种主动联系的情况不多见,以至于熊燃一下子就猜到可能是熊绪回来了。
除夕夜,熊燃躺在床上,梁琴湘敲响木门:“怎么不下楼?还得要我这个当妈的亲自上来请?”
“没有。”熊燃只看她一眼,蹙了眉。
“你弟在楼下呢,好长时间不见了,没什么话要说?”
熊燃嗤笑:“本来就没什么可说。”
“不说就不说。”梁琴湘叹了口气,忽然问他,“怎么没带你女朋友回来?”
“谁?”熊燃脱口而出。
梁琴湘一惊:“你说谁?上次把人带回家的是谁?说要即刻领证的又是谁?”
熊燃把玩着纯黑色手机,指骨分明的手青色血管凸出。
梁琴湘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性问道:“难道你骗我们?还是……想骗你爸?”
熊燃无所谓道:“我怎么这么闲呢?”
巴掌拍出去,梁琴湘才舒了心,熊燃一声不吭,任由她拍在自己手臂上。
梁琴湘没好气地问:“疼不疼?”
他说:“你都打了还问疼?”
手抚在他被打的位置,梁琴湘叹了口气,两个儿子差三岁,性别天差地别,自小不和。都有自己脾性,她没管过。熊贤山自以为的客观公正,却在无形之中惹得一方不满,积怨已久。
熊燃说:“行了,出去吧,好儿子一年半载回不来一趟。”
梁琴湘作生气状:“你一年半载也不回来。”
熊燃闭着眼,不看她也不理她,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侧脸轮廓清晰流畅。
梁琴湘静默半晌,忽然道:“你上次带回家那女孩,我还蛮喜欢。”
提起林若冰,熊燃更糟心。
她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梁琴湘又道:“长相清秀,谈吐大方,举止得体,你眼光好,那个女孩儿我真的喜欢。”
熊燃睁开眼,抬手搭在额角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开口道:“读书人,你肯定喜欢。”
“是吧?”梁琴湘说,“那女孩儿无父无母,春节去亲戚家过?”
“不知道。”
“分手了?”梁琴湘质问道。
熊燃有点儿受不了她那表情,手指在静音键扣了又扣,没完没了似的,语气不耐:“你走啊。”
“我就想问问你。”
“不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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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燃上车后才看见林若冰打来的那通电话,他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舔唇笑了声。
夜格外静,那一声笑得不轻不重,令他感到稀奇。
不是为林若冰打来的这通电话稀奇,而是稀奇自己看到她的来电后的反应。
他点开微信,看到她发来的那句“新年快乐”,于是唇角便一直勾着,舒服倚在车里,越想越来劲儿。
林若冰这女人跟他之前见过的女人不一样,这种异样体现在方方面面,看似保守死板,却一次又一次和他上床,不趁机捞他一把,竟敢晾着他不理。
欲擒故纵?
会玩儿。
上头吗?
上头。
有用吗?
非常有用。
熊燃在指尖点击拨号键时便酝酿着情绪,组装着即将问出口的话,然而手机嘟嘟几声后,被挂断了。
他却眉眼不眨地叹了口气,气笑了。
他妈的……
手机震动时,他又想把那句骂在心里的脏话收回。
看见来电备注,他彻底服了。
熊燃的心情被林若冰一个未接来电搞的不上不下,忐忑不安,几乎爆炸。
他的语气特差:“怎么?”
“来玩啊!”靳繁川大声说,“你媳妇儿一会儿就到!”
熊燃:“……谁?”
“林若冰!”
那头乱得要命,熊燃在嘈杂中听到那个名字,低声道:“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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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燃一进酒吧就看见了林若冰,她穿了一件深咖色圆领衫,底下是一条紧身牛仔裤,坐在椅子上时后腰漏出半截,白皙细腻的皮肤滚过一层五彩斑斓的光,像古老电影里偶然闪过的一帧画面,富有质感。
可惜身边坐了个男人,只能看到侧脸,却能感受到他热情似火地与之攀谈。
熊燃只是看了一眼,长腿一跨,走向里面。
靳繁川冲着人招手:“来啊,熊燃,可算到了!”
也是他这一声,林若冰才像是想起来此行的初衷,动作缓慢地转眸去看。
熊燃大步落座,这种场合他来得多,神情自若姿态如鱼得水,长身长腿朝沙发上一卧,觥筹交错间,林若冰好像看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看不懂。
夏晨语喝了点儿酒,微醺着蹭靳繁川的小臂,说:“若冰呢?我刚还看见她了——是不是去卫生间了?”
也许是早就观察着林若冰呢,靳繁川笑得不坏好意,抬着下巴:“哪儿呢?那儿呢,聊天儿呢,玩儿呢。”
“欸,熊燃你不给介绍介绍,靳繁川可说那位是你女朋友啊,刚才一来我就想认识认识,这都半小时了没聊完,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跟谁聊?在哪儿呢?”
“那边那个啊,靳繁川,让你女朋友看看是不是。”
靳繁川说:“不用她看,我看就行了。”他抬手叫林若冰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抬手,可能是怕林若冰看不见他,待人转眸,便招手道,“熊燃来了啊。”
夏晨语却忽然笑出声,清脆如铃,她上手捏着靳繁川的脸,警告似的说:“你别说话,让熊燃过去找她。”
林若冰是看着熊燃的,目光里虽然看不出神色,却很直白。
她觉得熊燃大概是能猜到她是故意挂他电话的,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身边坐着的年轻男人嗤笑一声:“你男友在啊?”
林若冰淡淡回眸,拿起面前的鸡尾酒小酌一口,扭头用一种平淡如水的眼神看他,说:“不算是。”
风月情长,男人很懂:“有事儿啊?”
这男人年纪轻轻,可以被称作男孩,像过了今晚不会再见。也就是因如此,林若冰才能敞开心扉的说两句:“怪得很。”
她说这话时明显和前面聊天不同了,目光里带着哀怨和女性特有的柔媚,还有种莫名的不甘。
男孩一听,有意思了:“动真心了呗?”
林若冰摇头,又抿了一口鸡尾酒。
年轻男孩问她:“这酒不辣吗?”
林若冰“唔”了声,反问道:“这酒辣吗?”
“好吧。”年轻男孩认真提醒她,“这酒后劲儿挺大的。”
男孩又靠近她,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姐姐,有人在你身后看你。”
目光直白凌厉,似刀剑。
“他吗?”林若冰唇瓣翕动。
“不是他是谁呢?”
却忽然一声响动,玻璃杯落在桌面的声音,酒水晃荡,溢出在桌面上。
林若冰转了头,她看见熊燃大刀阔步离开的背影,周遭是毫无征兆的冷场。
夏晨语酒都醒了一半,问靳繁川:“熊燃怎么走了?”
靳繁川说:“林若冰怎么不过来?”
“那他是因为她不过来才走的吗?”夏晨语倚在他肩上。
靳繁川拍拍她小臂:“折回来了你看。”
夏晨语抬眸,果然看见林若冰拿着大衣被熊燃扯着手腕向外走,两人都没什么表情,通身绕着一层淡弱的怒意,不显但有。
不过她抿了抿唇,感慨道:“若冰身材那么正啊,好细的腰啊。”
靳繁川和她一起看,道:“熊燃眼光不可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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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冰被熊燃一路拉着手腕出来酒吧,他的力气非常大,且没有预料。她只穿着一件贴身短衫,肌肤暴露在除夕夜寒冷的夜色中,冻得牙齿发颤。
熊燃替她披上纯黑色羊绒大衣,林若冰推搡着说要自己来,那男孩说得没错,这酒后劲儿很大,拉拉扯扯间,视线都模糊了。
然而她瘦弱的身体被直接推倒在墙上,熊燃压着一团火,咬着牙问她:“林若冰,你是不是玩老子?”
她靠在墙上,大衣里的细腰被他捏着。
“我有点儿晕……”
熊燃的指尖用力,低声问道:“你他妈喝多少?一身酒味儿。”
林若冰点着下巴颏抵在他健阔的肩上,抬眼看他。黑夜给他蒙了一层滤镜,看似遥远不可及,但却触手可及。
她纤细手指跳跃在他壮硕胸膛前,眉眼里都是埋冤和不满,哪怕她知道看似没结果,又忍不住放任自流。
林若冰经历过不好的感情,她发誓绝不会再让自己沉沦于情爱。
可是现在,她好像看到一道轻微裂缝出现在晶莹剔透的冰川之上,不值一提却又罕见,
她的鼻尖微红,冷风吹得她发丝凌乱,熊燃把人围在自己怀里,两人的体温像是冰与火的结合。
下一秒,林若冰眉眼微抬,像是想起什么,抬手拍他肩膀,咕哝道:“骗子。”
“什么?”熊燃低头,眉眼愈发靠近。
“骗子。”她说。
熊燃看着她,那股淡淡的酒味儿萦绕在她唇边,悉数进了他鼻腔,他俯下身,试图猜出酒的来源,倏然痞笑:“我骗你什么了?”
她能感觉到深沉大衣下的力量慢慢收紧,他触碰她,令她的呼吸乱了频率。
他的鼻尖抵着她唇瓣,慢条斯理道:“真是没想到啊……你还喝酒?”
“……也不经常喝。”
林若冰撇过头去,咬了一下唇瓣。
熊燃笑了一声,忽然觉得方才的气愤来得毫无征兆缘由,静默下来,声色也温柔许多。
他问:“林若冰,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林若冰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上下起伏着,冬季寒夜里,带动衣料肌肤的摩擦,发出扑簌响动。
她才真想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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